“至于奖金么——”她一时有些为难,分少了,不合理,分多了,她的债?
“奖金,我不要。”景千善解人意地说,“我只想拿奖,跟你一样,我喜欢赢!”
他眸光黯了黯,转瞬即逝,紧紧凝着蓝萧萧的眼睛。蓝萧萧也回望他,尽管他的眼神有她读不懂的东西,但那份势在必得,她看得到。
她拿手机,跟景千加微信,告诉他,待朋友确定排练场地,第一时间通知他。景千诧异,“不是我们两个人?”蓝萧萧笑,“还有两个朋友,做一些幕后工作。”
上课后,蓝萧萧下意识看向包佳,今天她很反常,一直低头写东西,都不看黑板,也不像之前的线代课,时不时会回头,酸溜溜瞪她一眼……难道,她在构思节目?
蓝萧萧从书包里拿出一沓纸,咬着笔帽,也写写画画起来。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前排响起,是芮小柔,“报告老师,有人上课不听课,我实名举报!”
蓝萧萧唰地放下笔,一脸难以置信,“妈的,这是多大仇,居来跟她来阴的?”
她杀气十足望向芮小柔,却见她站了起来,指着包佳。她俩同坐第三排,中间隔了两个人,一个穆阳,另一个是柳明明。
芮小柔指控包佳上课写东西,老教授脸色难看,顺着她的举报,当场抓获包佳现写的情书,所幸,没念出来,只没收了,让她放学去教务处领。
教授又狠批芮小柔一顿,让她写份千字检讨,反省心态,夹在她俩中间的穆阳和柳明明,恰好分别是班长和学习委,怕被殃及池鱼,从始至终,头都不敢抬。
最后,她俩被喝令站着听课,课间休息时,教授拖堂,外班学生层层围观,包佳难堪地低头,芮小柔却站得端正,仿佛无事发生。
蓝萧萧无语地咬着笔帽,百思不得其解,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干不出这样损人不利已的事。
她余光偷偷瞄了眼景千,发现他跟没事人似地,在低头专心看书。
蓝萧萧:“……”这人真无情,人家给他写情书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连丝同情都不带有,难怪芮小柔说,千万别喜欢上他,不然就惨了,这话倒也没说错。
放学时,包佳跟在教授后面,经过芮小柔座位,她咬牙道:“你给我等着!”芮小柔低头收东西,闻言回了个古怪的笑,看着瘆得慌。
中午,蓝萧萧在操场,给左丹打电话,大致讲了下她和人打赌参赛的始末,左丹知道她缺钱,又顶爱出风头,没多问,只在听说景千也参与时,坏笑着压低声音。
“老大,你老实告诉我,你参赛,究竟是你扯的那些原因,还是另有所图,比如,钓凯子?”她故意威胁,“只有你实话实说,我才能帮你,达成所愿。”
蓝萧萧翻白眼,“我要想钓凯子,犯得着整这些虚的,直接把人拉过来,问:要不要跟我在一起?跟,以后我罩你!不跟,我现在就揍你——”
“哈哈哈……”她话没说完,先把自个儿逗乐了,左丹想想,是这个理,遂没再多心。
两人约好,从今天开始,每晚七点,在左丹家闲置的门面房汇合,一起排练。
下午放学,蓝萧萧顾不上吃饭,匆匆回宿舍收东西,地址和时间,她中午就发给景千了,让他晚上直接去。
刚要出宿舍,就见芮小柔吃力地端着一个大号塑料桶,桶里盛满水,热气腾腾,从卫生间踉踉跄跄出来,另两名室友不在,蓝萧萧见状,下意识想帮她一把,又顿住步子,站那静静地看。
芮小柔艰难地把桶放到蓝萧萧床前空地,蓝萧萧忍不住了,“你这是,打算在我床边泡澡?”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
芮小柔起身擦汗,气喘吁吁,“萧萧姐,这是给你买的桶,新的,给你泡脚。”
蓝萧萧低头,打量桶里的水,褐色的,呼呼往外冒香气,大抵加了中药或浴盐,上面洒了一堆花瓣:“……大夏天,为什么要泡脚?”
芮小柔体贴地解释,“你昨晚没睡好,可能白天精力太旺盛,导致晚上失眠,泡脚能改善,真的,你试试吧。”她期待地看蓝萧萧,带着明显的讨好。
蓝萧萧心情有些复杂,语气软了,“我得出门了,时间紧……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她想想又道,“周五又有线代课,你先……安心忙自己的事。”
她在委婉提醒芮小柔,那份千字检讨书不要忘了写,不然,神仙老子也救不了她。
芮小柔嗯了声,蹲下来,用手拨弄那盆水,蓝萧萧后知后觉地,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丫头在线代课上干的那事,不会是为讨好她吧?
她孤疑地瞧她,芮小柔跟有心灵感应似地,也忽然抬头,迎上她目光,有点伤感地说:“萧萧姐,你是去排练吧?祝你马到功成!”
蓝萧萧藏不住事,蹙眉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参赛?”芮小柔无奈地笑,“线代课前,你和景千说的话,我听到了。”
“那会儿,教室里那么吵……”
“嗯,我听力好。”
“……”
时间不早了,蓝萧萧不能第一次排练就迟到,她只得憋着问题,匆匆出门,心道:等空下来,有些话,她得跟芮小柔说明白。
她一路狂奔,到校门口,招手准备拦车,就见景千独自一人杵在那,似乎也在等车。
他换了身黑衣,戴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走近一看,竟还戴着口罩,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这是作甚?蓝萧萧满脸问号,匆忙之间却只问:“你怎么还没去?”
景千回头冲她笑笑,“等你!走吧,我载你过去。”
蓝萧萧边走边问:“你有车?”
“摩托,借的。”
蓝萧萧:“……”那能赶得及么?
第8章 排练
摩托停得很隐蔽,在学校对面巷子里,景千摘下鸭舌帽,换上深灰色头盔,拿起一个湖蓝色女士头盔,递给蓝萧萧。
“准备得还挺齐全。”她笑。
景千说:“特意给你买的,之后每天载你。”
蓝萧萧没想到,这人看似不近人情,其实还挺细心。坐上后座,她说,“费用等拿到奖金后,给你报销。这头盔我要了,留个纪念。”
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湖蓝色,像天空和大海的结合体,有自由的味道。
景千启动车子,挑眉,“那可不行,这头盔只能借你戴,不卖。”
“靠!小气鬼。”蓝萧萧瞪一眼他戴头盔的后脑勺。
“坐好啊,手抓紧!”景千毫无预兆升到三档,车子霎时提速前进,蓝萧萧一个后仰,本能抱紧他的腰,景千身体僵了两秒,才放松下来。
蓝萧萧倒没多想,像她这种从小学功夫的人,打架时候抱摔对手也是常事,她没有那根敏感神经。
这会儿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车流穿梭,好不拥挤,景千带她穿进一处隧道,绕远路但避免了拥堵。隧道里果然没车,他一路高速驾驶,蓝萧萧隔着头盔感受耳边呼啸的狂风,有一种久违的酣畅淋漓的兴奋。
“哇哦~”在空无一人的隧道里,她忍不住欢呼,“好酷!”
景千侧头,隔着头盔问她:“你很久没坐摩托了吗?”
蓝萧萧没听清,大声喊:“你说什么?”
景千笑笑,也学她的样子提高音量,“你有没有,跟别人坐过摩托?”
蓝萧萧凑近他耳朵旁,兴奋地答他:“没有!除了你,就只有我妈——但那是十年前了。”
“今天真的很开心!”她又喊了句。
“嗯!那我再加一档,抱紧啊!”景千提速到四挡,车子飞一般前进,剧烈的风将他们的衣服吹得呼呼作响,隧道里昏黄色灯光,映着两道紧密相拥的年轻雀跃的影子,将影子拉得狭长。
蓝萧萧恍然间有种,他们已经认识很久的感觉……
摩托在门面房前缓缓停下,她才发现,这一路过得好快,眨眼间,已经到了。
左丹家门面房,空间很大,约莫有两层楼那么高,很空旷,但该有的都有,像是经过了简单装修。
左丹一见景千,眼睛都亮了,偷偷冲蓝萧萧竖大拇指,几人寒暄过后,坐沙发上,开始商量节目创意,茶几上摆满了饮料和果盘。
蓝萧萧说:“我负责舞剑,他弹古筝,但需要一个背景故事,最好跟曲子呼应,有个氛围。”
左丹想想,问景千,“曲子这块,你有建议吗?”
景千正低头剥葡萄,见所有人都看他,忙将葡萄放进小碟,“我尊重你们意见。”
蓝萧萧忽然问:“你有没有古筝?”她看向左丹,“咱们是不是得先采购设备?或者哪里能租到?”
景千说:“设备,交给我。”
蓝萧萧考虑片刻,“那什么时候能带来?明天行吗?”
“可以。”
景千将小碟递给蓝萧萧,她约莫在想事,顺手接过,自然地将几颗剥好的葡萄塞进嘴巴,对面,左丹和左翔目瞪口呆……
几人一番商量,初步定下方案:整个节目以故事的方式呈现,舞剑是核心环节,古筝是背景音乐,节目亮点——通过在剑尖固定毛笔,舞剑时,以巧妙的动作设计,绘制一幅简单的水墨画,这样一来,文化和艺术得到完美契合,很好地彰显了节目主题。
唯一的难点:蓝萧萧不会画画!
景千看她犯愁的样子,思索片刻,下定了决心,“我帮你找老师,我有人选。”蓝萧萧这才舒了口气,问左丹,“那故事呢?有想法吗?”
左丹翻出一本古筝曲谱,“我建议先定曲子和基调,故事,我可以自己编。曲子,我先前临时找了首,叫《春闺》——”
蓝萧萧一脸黑线:“叫啥?”
左丹:“……《春闺》。”
三双眼睛诧异地看她,她吞了吞口水,“是讲述一名新婚燕尔的妻子,在丈夫从军后,因夜里思念他,故饮酒,于烛火边醉酒舞剑的故事……至于那幅画,可以是她丈夫肖像,也可以是她想象中战场的情景。”
蓝萧萧一个劲摇头,“小情小爱,不适合我。”她问,“有没有冲锋杀敌那种?”
左丹疑惑,“咱们这弹的是古筝,又不是敲战鼓……”她忽然想到,敲战鼓也不是不行,不还有她和左翔么?
几人一拍即合,左丹想了会儿,“那就不用《春闺》,用《踏月》。”
蓝萧萧忙点头,这名字给力多了,景千忽然问:“《踏月》是什么曲子?我从没听过。”
左丹神秘一笑,“没有这首曲子,是我刚想的故事名字。”
蓝萧萧:“……”
左丹吐舌头,“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敌军大举侵略,百姓民不聊生,天上神女下凡,战鼓起,神女舞剑,带领将士上阵杀敌……”她看眼景千,又道,“仙尊被其正义打动,也下凡来,亲自为她奏曲一首,福泽庇佑她大获全胜,顺利归位。”
“怎么样?这故事符合你要求吧?”
蓝萧萧点头,又皱眉,“故事是挺燃,但我怎么觉着——神女和仙尊,不像同一个类别里的?”
左丹不假思索:“那改成仙女?”蓝萧萧白她,“滚!仙女怎么上阵杀敌?就神女吧,不改了。”
“成,故事我会继续细化,只是曲子……可能比较难找。”
景千说:“曲子我来负责。”
一行人就这么愉快地完成了构思和分工,约定第二次排练定曲子。
回程路上,景千载着她,特意换了条道,一路上车水马龙,放眼是人间烟火,他将车子驶得很慢,蓝萧萧索性摘了头盔,晚风微凉,拂动她齐耳的短发,她情不自禁哼起了歌,景千问:“这是什么歌?旋律很熟,一时忘了名字。”
蓝萧萧扬唇一笑,“《The End of the World》,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景千静静听她哼完,像是有点恍惚,“没想到,你唱歌也这么好听……”
车子停回小巷,蓝萧萧调皮地将头盔递给他,对他这看似真心的夸赞回了句:“谢啦。”
景千凝着她,眸光幽深,像一个漩涡,深不见底,又带着温柔,良久以后,他让她先走。蓝萧萧没多问,迈着轻快的步子,潇洒离去。
待要跨进校门时,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景千还站在原地,一身黑衣,反戴鸭舌帽,整个身影融在漆黑小巷里,有股莫名的忧伤,兴许是她的错觉吧?
他迎着她目光,冲她挥挥手,而后转身,消失在夜色深处。
巷子尽头,景千掏手机,拨通老姜的电话:“今晚,我要回家一趟。”挂了电话,他仰望星空,与其这样被监视,不如,想办法将他策反?
这晚,景千从自己的琴室里找出两架古筝,尘封已久却干净如新,这些,是他父亲几年前出差,给他带的礼物。
他学习的乐器种类很多,这两架古筝统共就试弹过几次,之后再没管过,印象中,做工和音质都是一等一。
景千找了本谱子,随机选首战曲,分别试弹,反复聆听,选了紫檀木的那架,音色更亮,更符合故事中战场的氛围。
他将书架上的古筝曲谱全找出来,吩咐管家连同包好的古筝,一道搬进车里,最后,递给老姜一张纸,上面写着左丹家门面房的地址,“明晚七点。”
做完这一切,他径直走向卧室,管家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少爷,明天几点喊您用餐?”
景千皱眉,相当厌恶这个称呼,但家里人他管不了,只挥手道:“早餐不用管我,我明天醒来,自己打车回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