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手机,微微皱了皱眉,硬着头皮接听道:“你好,黄影姐。”
“阮小惜,王逸轩是不是在你那里?你让他接电话!”电话那边的人,语气不太友善。
“不在。”阮小惜不冷不淡地说,“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不要!”黄影的语气软了下来,“小惜,王逸轩这几天有没有找过你?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阮小惜平静地回答。
“呜呜呜……”黄影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我已经一个多星期找不到他了,家里也不回,上班也请假了,打电话也不接……他就是想躲着我……他居然连你都不联系了,看来他真的铁了心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阮小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呜呜……”黄影哽咽着说,“我听他同事说,学校有几个名额,可以自愿申请到贵州‘天眼’实验室工作……他同事说,说,王逸轩报名了,哇……”
“贵州‘天眼’?”阮小惜吃惊地问,她曾听王逸轩提起过,说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
“对,他居然报名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黄影难以理解地说,“你知道吗?那里是‘静默区’,连手机信号都没有!他真的是处心积虑地要跟我分手!”
“我听轩哥哥提起过,他以前就说过,有朝一日一定会去一趟那里的。”
“他何止是去一趟那里,他是要到那里的实验室工作!”黄影央求道,“小惜,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求他不要去,好不好?只要你让他不要走,他肯定会答应的。““黄影姐,轩哥哥有自己的想法,”阮小惜很担心王逸轩,“去不去贵州‘天眼’实验室,只能轩哥哥自己决定。”
半个小时后,阮小惜打车到F大西校门外,火急火燎地往旁边的小广场跑去,快到小广场时,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那里,王逸轩正斜倚在台阶上,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有一种说不出的消瘦与落寞。
“轩哥哥,”她轻轻叫道,心里有些酸楚。
“小惜,”他对她笑了笑,沉默了几秒,然后用手指了指天,凄然道,“今晚夜色太黑,看不见星星。”
“……”她默默坐在他旁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他,缓缓地说,“星星都在轩哥哥的心里,一颗都没少。”
他侧脸望着她,心里的惘然慢慢变成眼里的温热,“哈哈,”他释然地笑道,“对,小惜说的对!”
“轩哥哥,你等我一下,”阮小惜突然站起来,着急地说,“我马上回来!”说完就迅速跑开了。
十几分钟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手里多了一个纸袋子。
“轩哥哥……呼……哈哈……”她一边喘着气,一边从纸袋子里掏出一个小蛋糕,“太好了,我幸运地买、买到了……最后一个蛋糕……呼呼……哈哈……”
王逸轩先是一脸疑惑地望着她,然后突然才想起,明天是他自己的生日。
阮小惜把蛋糕放在台阶上,点上蜡烛,满心欢喜地说:“轩哥哥,生日快乐!永远快乐!”
他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惜,哪有人永远快乐的?”
“我希望轩哥哥永远快乐!”她认真地说,“至少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要多想想高兴的事情。”
“……”他的眼里有亮光闪过,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第166章
“赶紧许个愿吧。”她甜甜地笑着。
“小孩子才许愿呢,”他好笑地摇摇头,“成年人谁还相信许愿啊?”
“哎呀,没有许愿的生日蛋糕是没有灵魂的,就不美味了。”她像个小孩似的,一脸期待,“轩哥哥,你就许个愿吧,万一实现了呢?”
王逸轩笑了笑,无奈地闭上眼睛,许起愿望来。
“嗯,好甜啊,”阮小惜一边挖着蛋糕,一边满足地晃着双腿,“好不好吃?”
“好吃,”他宠爱地看着她,“我们小惜买的蛋糕最好吃了。”
王逸轩拿着叉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犹豫着,低声说道:“小惜,我申请了去贵州‘天眼’实验室,已经通过了。”
阮小惜:“……”
王逸轩:“‘天眼‘是我们天文人朝拜的圣地。”
“……”
“小惜,你怎么不说话?”他侧脸看着她。
“什么时候出发?”只见她正不停地往嘴里塞着蛋糕。
“这个周六。”
“……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着有一天能去那里看一看吗?恭喜你梦想成真了。”她的语气平淡和缓,却有着掩藏不住的哽咽。
“小惜?”他感觉到她的伤心。
“……”她抬起头,嘴角都是蛋糕,眼里满满的都是泪水,“对不起,轩哥哥,我不想哭的;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她希望王逸轩是带着兴奋喜悦的心情踏上朝圣之路的;而不是为了躲避伤痛,到深山老林里独自疗伤。
“小惜,你这样子好丑。”王逸轩一边心疼地帮她擦去泪水和嘴角的蛋糕,一边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红了,“小惜,我只是去半年时间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要搞得这么生离死别的,好不好?哈哈,这要让你哥看见我把你弄哭了,非得跟我急得跳脚不可。”
“不会的,我哥肯定也不舍得你离开的。”
“怎么可能,你哥肯定会说‘怎么才待半年?怎么不在那里扎根?你小子回来干什么?’”
“呜~~才不会呢……噗嗤~~”她又哭又笑。
“好了,小惜不哭,只是半年时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他抬手轻轻地摸着她的脑袋。
“嗯,”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轩哥哥是大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等你回来。”
王逸轩垂下头,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踌躇了几秒,然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小惜,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才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事情不能勉强,越是勉强越是痛苦……所以,小惜,请你,也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她不明白地望着他。
“小惜,你只要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
王逸轩临行前一晚,杨晋立特地赶过来给他饯行。
“听小惜说,你要在那里待半年?”杨晋立把买的一袋啤酒递给他。
“对,就半年而已,”王逸轩接过袋子,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用不着特地来给我饯行。”
“怎么才待半年?你怎么不干脆在那里扎根算了?”杨晋立白了他一眼。
“嘿嘿,唉,我就猜到你会这么说。”王逸轩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放心,半年后,不管你多么不想见到我,我都会出现在你面前的。”
“还回来干嘛?”杨晋立嘟囔道,“这么大的决定,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都快要成行了,我才知道,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晋立,你是我一辈子的好朋友。”王逸轩垂眸。
杨晋立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你也是。”
王逸轩:“我也是临时决定的,现在才告诉你们,抱歉。”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所以,我们之间就无需解释了……”他举起啤酒,碰了碰王逸轩的,“想说的话,尽在酒里了……”
“对,咱俩……来,走一个。”王逸轩仰头猛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
杨晋立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
王逸轩看了他一眼,看他这架势,明显地有心事啊。
“哎哎,有你这样猛灌的吗?喝酒伤身啊,喝醉了我可不管你啊。”王逸轩阻拦道。
“呵,开玩笑,就这个度数,能把我喝醉了?”杨晋立不屑地扬起嘴角。
“哟,听你这意思,平日里没少喝?嘿,你这是开戒了,是吧?之前滴酒不沾,现在成酒仙了?”
“没有,借酒浇愁,那么傻的事,我还做不出来。”他放下手中的啤酒,往后仰去,靠在沙发背上,抬头直直地看着天花板,“小惜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我不做让她担心的事情。”
“呵,你知道就好。”王逸轩笑了笑,发现他好朋友今天有点不太对劲,“你怎么了?”
杨晋立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盯得眼睛酸酸的:“你有没有觉得小惜越来越瘦?还有……其实……并不快乐。”
王逸轩怔了怔,叹息道:“这两年,虽然小惜还是跟原来一样,表现得积极、上进、乐观,面对我们时永远都是笑盈盈的;不过,我们太了解她了,那都是她害怕我们担心,而努力展现给我们的……是的,我想,她心里并不快乐,甚至,很痛苦。”
连他都能察觉到,杨晋立肯定也能感觉到。
杨晋立沉默了几秒,缓缓拿出手机,划拨了几下,递给王逸轩。
王逸轩一脸迷惑地接过他的手机,下一秒,感觉心脏像被锤子猛砸了一样疼痛——手机里,是小惜的病历本的照片,上面写着:失眠症、厌食、中度焦虑症、中度抑郁症……
他惊慌地抬起头,看着杨晋立,后者闭上眼,自责地点点头:“都已经到要吃药的程度了。”
“小惜,她、她怎么这么胡闹!这么大这么严重的事,怎么、怎么可以瞒着我们?!”王逸轩说话都结巴了,焦急地站起来,又坐了下去。
“小惜她,并不是要瞒着我们,而是不想我们担心。”杨晋立的眼里充满内疚与心疼,“这两年来,学校里的流言蜚语、好朋友的反目离去,以及对你对我的愧疚……我们所有人,都是压垮她的一根根稻草……”
“小惜心重,我跟她说了很多次,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不用对任何人感到愧疚……”王逸轩皱眉道。
或者,应该说,除了那个人以外,她不用对任何人感到愧疚。
“我知道,压垮小惜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杨晋立握紧了拳头。
“……”王逸轩知道杨晋立指的他是萧杰,“听说,他回来了。”
杨晋立脑海里立刻闪现出,那天阮小惜看着萧杰时,眼里仍然掩藏不住的亮光。
“我就不明白了,一个为了自己的前途舍她而去的人,有什么好值得怀念的?”杨晋立有些激动,生气地说,“他居然还好意思回来找小惜!当初既然选择离开,现在凭什么回来纠缠?”
“晋立,其实,其实……他……没有错。”王逸轩艰难地说,“对不起,是我撒谎了。”
“……?”杨晋立震惊地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对,他没错,甚至可以说,他才是最无辜最受伤的人。”王逸轩深呼吸了一下,决定讲出心底的秘密。
“我之前跟你说的,萧杰不顾你仍在住院,坚决要求小惜跟他一起出国,在遭到小惜拒绝后,气愤地跟小惜分手,一走了之……这些,都是我编造的谎言。”他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事实上是,两年前,你出车祸的时候,萧杰正在国外帮小惜办理出国的事情,他其实并不知道你出事了。小惜为了救你,把房子卖了,才有了医疗费;但是你昏迷不醒,镇海的医生束手无策,小惜想尽办法,最后把你转到C市人民医院,让你转危为安。”
“怎么可能?”杨晋立一脸惊诧,“不可能!”
“你知道,小惜是怎么做到的吗?”王逸轩眉眼含着忧伤。
“你、你不是说,小惜父亲的一个好朋友是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吗?”杨晋立不安地问。
“一开始我也相信了,呵,人就是这么奇怪,危机关头,无论多么荒唐、不合常理的事情都会选择相信。可是,这怎么可能呢?”王逸轩摇摇头。
“你知道吗?人民医院的病床是要提前半年预定的,医生也是一号难求。但是,当年,你是直接用医疗直升飞机从镇海运到C市的,一到C市,立刻就进行各种检查,骨科、神经科等最厉害的主治医生一起给你联合会诊……你想想,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杨晋立震惊地望着他。
“你知道小惜是怎么做到的吗?”王逸轩直视着他。
“……”杨晋立一阵心慌。
“因为,”王逸轩深吸一口气,“因为小惜,跟萧杰的父亲,签了一份合同。”
“合同?跟萧杰的父亲?”
“对,为了救你,小惜跟萧杰的父亲签了一份合同。”王逸轩目光忧伤地望着远处,“合同里写着,萧杰父亲保证你得到最好的治疗;条件是,小惜必须跟萧杰分手,而且,不能让萧杰知道这份合同。”
“……”杨晋立有些眩晕。
“所以,在萧杰不知情的情况下,小惜提出了分手。”王逸轩冷笑道,当时,他自己也是逼迫小惜跟萧杰分手的坚决分子。
第167章
“萧杰当然不同意,甚至还去你学校找过你,想要跟你当面沟通,当然找不到……没过两天,萧杰父亲以停止医疗为要挟,要小惜必须速战速决……然后,绝望无助的小惜脸色苍白地出现在萧杰面前,哭着求他分手,当时发着高烧的小惜又被雨水淋湿,晕倒了……萧杰把她送到医院之后,无奈同意分手,遍体鳞伤地离开了……““你、你是说,不是萧杰辜负了小惜,而是,而是小惜主动要分手的?”杨晋立的嘴唇有些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