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惜看着认真专注的杨晋立,思绪又回到了小时候。
“哥哥,你长大了要做什么?”年幼的阮小惜扑闪着一双如黑葡萄般晶莹的大眼睛好奇地问。
“我长大了要当核工程师。”稚嫩的杨晋立目光坚定地说。
“什么是核工程师呀?”
“嗯,怎么跟你解释呢,简单地说,就是研究核能的,”杨晋立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向她解释,“小惜妹妹,你知道吗?我爸爸就是核工程师。”他满脸的自豪。
“哦,那我也能做核工程师吗?”
“当然可以啊。”
“怎样才能做核工程师呢?”
“首先,你学习必须很好,要考上有核工程这个专业的大学,小惜,你知道吗,不是所有大学都有这个专业的,只有少数几所很厉害的综合高校或军校才有的;然后,大学毕业后,你最好能报考相关专业的研究生或出国留学;研究生毕业后,你就有机会在研究所或实验室工作了。”
“哦,哥哥,你学习那么好,肯定能实现理想的。”
“谢谢你,小惜,我会努力的。”
那时候年仅十一岁的哥哥就确定了自己人生奋斗的方向,而且一直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前行,越来越近,哥哥上次说大四时要报考W研究院的研究生,他一定能如愿以偿的,哥哥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阮小惜微笑着闭上眼,由于前两天晚上没睡好,此刻心情放松,慢慢地睡着了。
杨晋立微笑着望着阮小惜,此刻,她正像只慵懒可爱的小猫,一脸恬静地睡着了,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像两只小蝴蝶,轻轻地抖动着。他不忍心叫醒她,从房间里拿了一条毛毯,轻轻地披在她身上,她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杨晋立看着心爱的她,心里抹过一缕温柔,小惜,我的小惜,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呢?
“哥哥,你去哪儿呀?”十二岁的杨晋立扶着单车,遇到了穿着白裙子的十岁的阮小惜。
“小惜,我去学校报名。”杨晋立微笑着说,稚嫩的小男孩已长成翩翩少年。
“镇海一中吗?”阮小惜兴奋地说,“我也想去。”
镇海一中是镇海市最好的中学,考分很高,竞争激烈。这一年,杨晋立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镇海一中。
“好,上车。”杨晋立跨上单车,扭头看着后座示意阮小惜坐上来。阮小惜轻盈地跳上车,高兴地笑着,仿佛眼睛里住着阳光。
夏末的微风轻轻地吹着,吹起了少年的衣袂,吹乱了女孩的发丝。
“哥,我以后也要考镇海一中。”阮小惜憧憬着。
“嗯,你肯定能考上。”杨晋立鼓励她道。
“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也要考镇海一中吗?”
“因为在镇海,一中是最好的呀。”
“嗯,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
“哦,那是为什么呀?”
“因为那样,就又可以和哥在同一个学校了呀。”阮小惜自豪地扬起头,杨晋立笑着使劲向前骑去。
杨晋立看着熟睡的阮小惜,温柔一笑。小惜,或许,从那时起,你就在我心里了……
阮小惜额前有一缕发丝滑落下来,挡住了眼睛,杨晋立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发丝别到她的耳后。阮小惜缓缓张开眼睛,直起腰,不好意思地笑了,“嘻嘻,居然睡着了。”
“嗯,还流口水了。”杨晋立假装嫌弃地说。
阮小惜赶紧摸摸嘴角,看看桌面,脸红地说,“哪有?”
“我刚刚帮你擦掉了,现在手上还有口水味呢。”他忍着笑。
她抓过他的手,看了看,又闻了闻,嘟起嘴巴说,“哥,你骗人。”
杨晋立忍不住地笑出声来,阮小惜的粉拳朝他胸前捶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二天,阮小惜去给那个高一的学生上语文家教。
上完课,她从学生家里出来,就在小区里遇到了王逸轩,他正坐在一张长椅上等着她。
“小惜,怎么样?”他微笑着说。
“轩哥哥,”阮小惜跟他挥挥手,“挺好的,他基础还不错,属于提高那种类型的。”
“嗯,我就知道你能胜任。”王逸轩说,“我送你回去吧。”
他们俩并排走着,王逸轩觉得自己的手心慢慢地有些出汗。他侧脸看了看阮小惜,她穿着白色外套,黑色长裤,头发如瀑布般披散着,既青春又温婉,不禁怦然心动。
阮小惜发现他在看她,侧过头对他嫣然一笑,“轩哥哥,怎么了?”
他脸红心跳,赶紧转移话题说,“杨晋立前天给我打电话,把我一顿痛批,抱怨我不该给你介绍兼职,我还以为你做不了呢。”
“我哥总是什么事都自己扛,生怕我受委屈,”阮小惜解释说,“不过,这件事我说服他了,呵呵。谢谢你,轩哥哥。”
……
到了楼底下,王逸轩停住了脚步,阮小惜扭头看着他。
“小惜,我不上去了。”
“都到家了,上去坐坐吧,在我们家吃饭吧?”阮小惜热情地说。
“不用了,下次吧。”
“轩哥哥,你是不是怕我哥说你呀?”阮小惜调皮地笑着说,“不会的,别怕,有我呢。”
“还是下次吧,等他气消了再去。”王逸轩笑着跟她再见。
回到家,杨晋立在电脑前编程,看见阮小惜回来了,抬起头笑着说,“回来啦?小老师,课上得怎么样?”
“还不错,哥,那学生说我讲的很有意思,一点儿都不枯燥。”阮小惜一边换鞋一边说。
“哦,评价还挺高,那要再接再厉哦,”他给她倒了杯水,“你先休息一下,马上就能吃饭了。”
阮小惜也跟进厨房,杨晋立给她搬了个椅子坐着,她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做饭一边闲聊。
“哥,你前天给轩哥哥打电话啦?”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
“嗯,刚才轩哥哥送我回家,都到楼底下了,不肯上来。”阮小惜忍不住笑着说,“哥,你也太凶了吧,人家轩哥哥是一片好心。”
“我看他是好心办坏事。”杨晋立也笑了,“小惜,帮我给他打个电话,约他下午四点去公园球场打球。”
第34章
下午四点,公园球场,杨晋立、王逸轩和阮小惜正在投篮,两个男生都很绅士地把球让给阮小惜,阮小惜知道他们是故意让着她。
“小惜,接球。”杨晋立把球传给阮小惜。
阮小惜接过球,瞄准篮板,用力一投,球中了。
“好球。”杨晋立和王逸轩都给她鼓掌。
“嗯,我见好就收吧,我绕场跑步去了,你们继续玩吧。”阮小惜说着踏着步往前跑,回过头看着他们笑,“你们老把球让给我,都没法好好玩了。”
杨晋立和王逸轩看着她朝气蓬勃的背影,心神荡漾。
王逸轩把球传给杨晋立,“敢接受挑战吗?”
杨晋立接过球,立刻帅气地转身,投中了一个球,“两分,输了请喝水。”
阮小惜绕场跑完步,坐在球场边上看他们俩打球。两个男生身高相当,都一米八几,杨晋立强壮挺拔,王逸轩纤瘦匀称,一个阳刚帅气,一个斯文俊逸,吸引了好几个女生前来围观。
阮小惜的脑海里突然想到萧杰,他好像也会打篮球,饭卡丢了的那次,她在校道遇到他时,他好像就是刚打完球吧。她蓦地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他,心里有些慌张,怎么又想起他了呢?回来都这么多天了,每天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他,每天晚上都几乎失眠,就算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梦到他。原来,忘了一个人竟然这么难,幸好,还不算陷得太深,我只是对他有些好感罢了,一切还来得及……
“小惜,喝点水。”王逸轩给阮小惜递了一瓶水,又给了杨晋立一瓶。
“谢谢。”阮小惜和杨晋立同声说道。
三人在岔路口道别后,杨晋立和阮小惜并肩朝家走去,阮小惜看看自己手里的矿泉水瓶,又看了看杨晋立手里的瓶子,微微一笑。
“笑什么呢?”杨晋立侧脸看她,一脸疼爱。
阮小惜轻轻地摇晃着矿泉水瓶,笑着说,“哥,你还记得龙卷风吗?”
“当然记得。”他们俩注视着彼此,相视一笑。
那年,他十二岁,她十岁;那天,是小惜的生日,她给他送来一块生日蛋糕。
“哥,好吃吗?”她天真烂漫地看着他。
“嗯,很好吃,你也吃呀。”
“我已经吃过了,哥,你吃吧。”
“你不吃我也不想吃了。”他挖了一大口蛋糕送到她嘴边,她想了想,张开嘴大口吃掉了,鼻尖、嘴角都沾了一点奶油。
“像只小花猫。”他伸手耐心地帮她擦去。
“喵——”她粉嫩的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腮边学着小猫咪的样子,可爱极了。
小小少年只有面对她时,才会露出愉悦的笑容。
“小惜,我给你看一个东西。”他想了想说道,找出两个矿泉水瓶,在盖子上各钻了一个洞,用防水胶布粘在一起,两个瓶子各装了半瓶水。
“小惜,看着。”说着,他抓着下面的瓶子轻轻地摇晃起来,上面瓶子的水顺着小洞流到下面的瓶子,慢慢形成一股越来越大的漩涡。
“哇,好神奇呀,好棒!”她兴奋地拍手。
“小惜,这是龙卷风,送给你的生日礼物。虽然不够好,但是希望你喜欢。”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她甜甜地笑着。
C市萧家别墅,萧杰正在健身房里锻炼身体,他已经持续锻炼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只有在锻炼的时候,他才感到没有那么郁闷和压抑。感到疲惫后,他停了下来,坐在健身器材上,汗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思念像一只挥舞着翅膀的精灵,深入他的脑海里、心里、骨髓里,他想她,想念她的笑、她的眼睛、她的背影、她的一切一切;然而,他知道她在躲着他,在逃避他,而他却束手无策,毫无办法。或许,她需要时间,可是,这个时间到底是多久呢?他却无从知道。
他从健身房回到卧室,刚洗完澡,手机响了。
“您好,翔叔。”他礼貌地问候。
“你好,少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你那边已经放假了吧?”
“嗯,是的,已经放假了。”他微笑着。
“你最近还好吗?”翔叔慈祥地问。
“我挺好的,”萧杰说,“翔叔,您身体还好吧?”
“唉,老胳膊老腿的了,就那么回事吧。”翔叔摇摇头,“少爷,老爷让我跟你了解一下,你有没有跟美国这边的高校联系出国留学的事宜?”
“翔叔,麻烦您转告我的父亲,目前我没有出国读书的打算。另外,我的事情不劳烦他操心。”他语气平静地说。
“少爷,其实,老爷他很关心你。”翔叔劝说道。
“谢谢你,翔叔。这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内心在经历长年累月的失望后,已不再期待了。
“少爷,你也了解老爷,只要他认准的事情,是从来不会改变的。你……你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一下他的建议?”翔叔好心提醒。
“我也一样,只要认准了,就不会改变。”他冷静地说,“留学的事情,目前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可能的话,明年大四的时候我或许会将留学的事情提上议程,但决定权在我自己。”
“少爷,你何苦跟老爷作对呢?这样对你没有好处。唉,你们俩父子,明明都……唉……”翔叔叹息不已。
“翔叔,谢谢您的提醒。我和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寒假过去十多天了,马上就要过年了。
“小惜,租奶奶房子的谢叔一家要回老家过年了,年后才回来。”杨晋立一边吃饭一边说,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待会儿,我们去奶奶房子里看看,好吗?”
“好,吃完饭就去。”阮小惜嘴里含着一口饭,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垂眸道,“哥,对不起。”
“傻丫头,又说什么傻话呢。”杨晋立摸了摸她的头,“当初要不是把奶奶的房子租出去,我们怎么生活?要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我们怎么能静下心来学习?”他抱歉地看着她,“小惜,倒是委屈你了,没少听闲言碎语、蜚短流长。”
“哥,我才不怕呢,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哥哥!亲哥哥!哦,不,比亲哥哥还亲!”阮小惜可爱讨喜地笑着,一脸的纯洁无邪。
杨晋立微笑着看着她,心里却五味杂陈,小惜,我不要做你的哥哥,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吃完饭,杨晋立和阮小惜来到楼下,杨晋立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了进来,乍看之下,一切仿佛还是以前的样子,可是已明显有他人生活过的痕迹。
“哥。”阮小惜轻轻拽着杨晋立的衣角,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语,可是却说不出来。
“小惜,挺好的,一切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反过来,杨晋立安慰了她。
他看着客厅的茶几,以前的水仙花已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好几个杯子和小孩的玩具。
“小惜,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在茶几上写作业吗?”
“嗯,当然记得。”她微笑着,“那时,哥是我的小老师。”
阮小惜看向厨房,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小男孩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小男孩盛了一碗粥,小嘴使劲吹去粥的热气,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粥捧到奶奶的房间里。
杨晋立走到奶奶的房间门口,斜倚在门框上,仿佛看见奶奶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却仍慈祥地对他微笑。当年,奶奶离开家去住院的时候,奄奄一息却又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虚弱地说,“晋立乖,别害怕,有小惜陪着你呢……别担心,奶奶很快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