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惜推开当年杨晋立的房间,里面的家具和摆设几乎和当年一样。那年,杨晋立十二岁,杨奶奶病重住院,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那天,邻居的大人们在客厅里帮忙安排杨奶奶的后事,年幼的阮小惜悄悄地推开杨晋立的房门。当时,小小的他蜷缩在角落里,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面,她轻轻地走了过去,没有说话,只是挨着他,静静地陪他坐着……过了很久很久,阮小惜看着外面的光亮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褪去,她就这样静默着陪他从白天坐到天黑。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杨晋立终于抬起头,已经没有了眼泪,他看着她,眼里全是悲伤。
“奶奶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小惜,我怎样才能让奶奶知道,我想跟她说一声‘谢谢您!’”
“小惜,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亲人了。”他稚嫩的声音有些颤抖,可是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三次亲人的生离死别,他的眼泪已经枯竭,再也没有眼泪了。
“哥哥,小惜就是你的亲人,我永远都是你的亲人!”她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小小少年怔怔地望着懵懂却坚定的小女孩,仿佛有一缕阳光照进了他幽暗密闭的心房。
“谢谢你,小惜。”
阮小惜忆起往事,泪如雨下,哽咽无语。
杨晋立也走进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想起了往事。当年,恐惧绝望的他感觉被全世界遗弃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禁锢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然而,小惜推门进来,走进了他的世界,走进了他的心里,从此,他不再孤单,不再害怕,不再绝望。因为,他知道,她是他黑暗中的光……
“小惜,有你真好!”他拉着她的手腕,心里满满的全是不能言说的爱。
谢谢你,小惜,陪我一起度过最绝望最无助最黑暗的日子;谢谢你,让我仍能如此快乐幸福、充满希望地活着!是的,你是我的亲人,唯一的亲人!不仅如此,你还是我愿意用生命去保护,愿意用一生去守候的最爱的人……
第35章
C市,萧家别墅。
“少爷,林小姐来了。”吴妈在卧室外敲了敲门说。
萧杰放下手里的书,俊眉微蹙,她怎么来了?“好,我知道了。”
“林蔚,你好。”他走下楼梯,礼貌地打招呼。
“萧杰,”她对他千娇百媚地一笑,“放假这么久,你在做些什么呢?”
“老样子,工作,看书,锻炼。”他客气地说。
“我和我爸妈过两天要去美国,跟我哥一起过年,听说萧伯父现在也在美国,你呢,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了,”他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见到你哥,替我问好。”
“为什么不去呀?”她娇嗔地说,“反正,在哪儿看书、锻炼不是一样吗?”
“既然都一样,那我还是呆在家里吧,清净自在。”他仍然是标准的微笑。
林蔚看着面前帅气俊朗的萧杰,心里又急又恼。他们虽然认识很久,甚至小时候还被大人开玩笑说要订娃娃亲,但一直以来,他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礼貌疏远,拒之千里,就像对其他女生一样。她本来以为他天性淡泊,对所有女生都是这样冷淡,直到那天,在校园里,她偶然遇到他和阮小惜,她看见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他的眼神炽热深情,他的快乐由内而外。那时,她才明白,不是他淡漠,而是他没遇到喜欢的人。但是,纵然如此,她仍然喜欢他,仿佛已经变成一种习惯,同时,她相信,以她家的财势,以她的才貌,凭他们两家的交情,以及两家生意上千丝万缕的业务往来,最终,他们俩一定会在一起的。至于那个阮小惜,不过就是个长得漂亮的穷光蛋罢了,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第二天下午,苏傥和王成恺去了萧杰的家,三人在健身房一边锻炼一边聊天。
“萧少,告诉你一个惊天大新闻,成恺兄终于追到周诗诗了。”苏傥一惊一乍地说。
“嘿,我哪有追?我们这是两情相悦,好不好?”王成恺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
“得了吧你,周诗诗原来喜欢谁,你不得比谁都清楚啊?”苏傥口无遮拦,王成恺有些尴尬。
“最合适的就是最好的,成恺兄是她的真命天子。”萧杰知道王成恺一直以来都青睐周诗诗,他轻轻拍了拍王成恺的后背,“恭喜,得偿所愿。”
“谢谢。”王成恺释怀地笑了,向萧杰的肩膀打了一拳。“萧少,你呢?跟小惜师妹怎样了?”
萧杰无奈一笑,“还是……那样。”
“不会吧,萧少,放假那么久了,你们不会连个电话都没打过吧?”苏傥睁大眼睛,诧异地问。
萧杰轻轻地摇了摇头。
“萧少,你可真够沉得住气的,哎,我说,你究竟在等什么呢?”王成恺的急脾气上来了。
在等什么?萧杰心里既觉得无奈又感到苦涩,他也不知道在等什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在她的面前,一向沉稳、理智、运筹帷幄的他就像个满脑袋浆糊的傻小子一样。或许,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她愿意面对他,不逃避他的时机!
王成恺和苏傥见他沉默不语,都不禁摇了摇头。一个人要是深爱上另一个人,智商真的会降为零,连萧少这样睿智冷静的人,也不例外。
苏傥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哪位?”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灵动的女声,一个令萧杰朝思暮想的声音,他的心里为之一振,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竖起了耳朵,仿佛听到天籁之音。
“你好,小惜师妹,我是苏傥。”苏傥目不转睛地看着明显表情紧张的萧杰。
“苏师兄好,有什么事吗?”她有些诧异。
“小惜师妹,你在干嘛呢?”
“我正在看书呢。”
“这么用功啊?放假都在看书。”苏傥朝萧杰挤了挤眼睛。
“哪有?我给一个高一学生补习语文,在备课呢。你找我有事?”电话那边传来轻轻的笑声,萧杰的心情也跟着愉悦,嘴角上扬。
“啊?哦,哦,有事有事。你知道孟佳的地址吗?我想给她寄个东西。”苏傥随便编了个理由。
“知道,放假前她写在我的本子上了,待会儿我给你发个信息过去吧。”
“好,谢谢。哦,小惜师妹,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
“萧少在我旁边,你要不要跟他说话?”苏傥决定帮萧杰一把。听到苏傥的话,阮小惜和萧杰都吃了一惊。萧杰紧张担忧地闭上眼睛,仿佛在等着她的宣判,一秒,两秒,三秒,电话那边寂静无声,可怕的沉默。
“小惜,吃饭了。”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萧杰瞬间睁开眼睛,是他!
“苏师兄,我先吃饭了。我马上把孟佳的地址发给你。”她避开了刚才的话题。
“哦,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苏傥和王成恺有些尴尬地看着萧杰,刚才阮小惜没有回话,猜不透她什么心思。
“呃,萧少,嗯,小惜师妹吃饭了。”王成恺讪讪地说。
“她刚才没有说话,我觉得表示她心里有你。”苏傥安慰他说。
“对,我也这么认为。”王成恺也附和道。
萧杰从落寞中回过神来,对他俩微微一笑,“多谢了。”对他来说,听到她的声音就足够了。“我们也去吃饭吧。”
另一边,阮小惜和杨晋立正在吃饭。
“小惜,怎么了?”杨晋立看出阮小惜的异样。
“哦,没什么。”她心里很乱。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不舒服吧?”
“哥,我没事。”她朝他笑了笑。
“刚才谁的电话?”他关心地问。
“是孟佳的男朋友,问我有没有孟佳的地址。”
吃完饭,洗完碗,阮小惜回房间继续备课,明天要讲古诗鉴赏,翻着翻着,她的手停了下来。
《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眼泪溢出眼眶,滑下脸颊,滴落到纸上,刚刚写的字被泪水浸染成朵朵梅花。是的,她想他,很想很想!纵然她一直压抑着、逃避着、抗争着,可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心里、脑海里!她终于明白,她对他的感觉不是感激,不是好感,甚至不止是喜欢,而是……
第二天早上,萧杰缓缓地睁开眼睛,又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她。昨天电话里,苏傥说了那句话后,她沉默了,她是怎么想的呢?她现在愿意见他吗?她,是否也想起过他呢?他侧身看着桌上的台历,有一个日子被他重重地画了个记号——2月2日,年初三,小惜的生日。
这天晚上,阮小惜高中同学聚会,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没见,但同学们的变化很大,不再是高中时的青涩。女同学们不再是以前素面朝天的样子,一个一个涂脂抹粉,烫发染发,打扮时髦成熟;男同学也不是动不动就脸红结巴,一个一个高谈阔论、巧舌如簧。在所有人中,变化最少的是阮小惜,依旧是不施粉黛,朴素自然,在人群中宛如一朵仙气飘飘的雪莲。
那些以前暗恋明恋阮小惜的男生,分别鼓足勇气上前搭讪,阮小惜礼貌地客气着,后来实在经受不住男生们的热情,借口跟某某同学有事情要说,赶紧拉住一个平日里关系比较好的女生,假装煞有介事地聊了起来。
“小惜,可以啊,魅力不减当年啊,哦不,是有增无减。”这个女同学打趣道。
“唉,你不要取笑我了。”阮小惜感激地对她笑笑,“你怎样?大学还适应吧?”
“嗐,我那九流大学怎么跟你们F大比呀?天壤之别,好不好?”女同学一脸羡慕。
“每个大学都有它的优势的,你要多看到好的一面。”阮小惜安慰她道。
“好的一面?我们学校要真有优点的话,那只有一个——男生多!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甭管什么样的女生,只要是个女的,准保有人追!”女同学凑到阮小惜耳边低声说,“我告诉你哦,这个学期,有好几个男生约过我哦。你也知道,从小到大可是从来没有男生追过我的。这算不算我的学校好的一面呀?”
“哈哈,你还是跟以前那么可爱。”阮小惜被逗乐了。
“小惜,你呢?是不是跟高中一样,追你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啦?”
“哪有那么夸张?”阮小惜笑着摇头。
“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你的真命天子?有没有谈恋爱?”女同学八卦起来。
“没有……”阮小惜低声说道,脑海里却闪过萧杰的样子,心里开始难受起来。
后来那个女同学又侃侃而谈了一大通什么要好好利用自己的自身资源,什么要多打听对方的家庭背景、经济状况等等,越说越激动。而阮小惜却再也听不进去了,因为,她又开始想念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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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镇海一中的故事》系列之一:《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
第36章
十点钟,阮小惜跟同学们道别,杨晋立在外面等着接她。
“哥,”她高兴地向他跑去。
“见到老同学开心吗?”他宠溺地看着她。
“嗯,开心。半年没见,感觉同学们变化挺大的。”她把手背在身后,侧脸看他。
“嗯,很正常,高中时一门心思学习,想着要考大学,上了大学后,没有了桎梏,就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自由了。”杨晋立分析道。
“是,感觉同学们不管从衣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更具有个性了。”阮小惜赞同道。
“对,不仅这样,甚至是以前不敢说不敢做的,现在都只是小事一桩了。”杨晋立微笑着说。
两人并肩向前走去,月光正皎洁。
“哥,”她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
“哥,你有喜欢的人吗?”她低下头轻轻地踢着脚下的石子。
杨晋立后背蓦地一紧,过了好几秒,才轻轻地说,“有。”
她抬头,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是谁呀?我认识吗?”
“嗯,算认识吧。”他犹豫了一下。
“哥,是谁呀?还是以前逸琳提到过的那个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以前她也问过,可是他不肯告诉她。
“是,”他深情地看着阮小惜,“一直是,从未改变。”
“哥,她到底是谁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调皮地摇着他的手臂。
杨晋立轻轻地握住她的肩膀,心里的话呼之欲出,可是她笑得如此天真无邪,眼神如此清澈纯净,满满的都是信任,他犹豫了,他不忍心。他知道,只要他告诉小惜自己喜欢她,即使她只是把他当成哥哥,她也不会拒绝,她会和他一起,但是,他不希望这样,他不希望小惜是由于感激而接受他,他不愿意强迫她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他希望她是因为爱情而和他在一起,他愿意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杨晋立默默地叹息。
“哥,你又不告诉我。”阮小惜噘着嘴抗议,以前问他,也是随便搪塞掉。她眨眨眼睛,又好奇地问,“哥,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也许,不知道吧。”他无奈地苦笑。
“她怎么那么笨呀?”阮小惜替杨晋立着急。他心里不由地觉得好笑,是呀,真是够笨的。“哥,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呀?”
“……”杨晋立停下脚步,“我,在等她,”他凝视着她,“等她明白我的心意……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无奈小惜却完全不开窍。
“小惜,你呢?有喜欢的男生吗?”他的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她立刻想到了萧杰,脸蓦地一红,她快步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调皮地歪着头看他,“哥,借用你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转眼间,新年到了。除夕这天一大清早,王逸轩和王逸琳兄妹俩就到了杨晋立和阮小惜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