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落,小院的门才被人推开,顾祈霖垂首关门,一转头就见一人雕塑一般坐在院子里,那双惯常带笑的眼无悲无喜,分明是无甚表情,却叫人觉得难过。
顾祈霖惊了一下,她转头看看背后的门,嗯,还是那一扇,没走错。
她进来的动静,就像是给死物注入活力般,黑沉的眸子微微一动,落在顾祈霖的身上。
宁怀赟朝她招手,她没有犹豫,不设防的上前。
看宁怀赟仰着头看着自己,从他的眉,他的眼,从那黯淡的泪痣,都似乎写着难过。
“顾姑娘……”宁怀赟初开口,声音低哑艰涩,像是从粗糙的沙砾中滚过一般。
顾祈霖走到他的面前,他与其对视,便低下头任由黑发遮掩自己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自死而复生起,宁怀赟从未探究过新帝何人,不敢探寻自己死后京城情况,却不想他以为的临终赐死,只不过是一场谎言罢了。
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利用这个谎言赐死了他!
哈,真是可笑!
纵他在宫中为了太子之位如何如履薄冰,母后离世之后如何亲力照顾,离京前如何费心布局唯恐牵连于他。
在他的眼里,也没有皇位重要。
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宁怀赟满心愤恨怨怼,并非没有想过做些什么。
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新帝手上的班底有很多都是他的旧部,若他肯争肯抢,凭什么九五至尊的位置他不能坐?何况先帝生前下旨复位,其意便是传位,自有保皇一派愿护他正统。
他自信会比新帝做的更好!
但……
诚如他所说,新帝为人和善,善帝王心术,赐死他一事做的干脆利落,之后封赏免税亦做到了最好。
在顾祈霖回来的前一刻,宁怀赟脑子里翻涌着无数夺权的想法,但见到她的那一刻,心突然就软了。
宁怀赟放弃了,争抢纵使能解一时之快,受苦受难的却是芸芸众生,安宁日子不知几许,若他去争去抢,又有多少人深陷苦难。
如顾祈霖一般,亲友分离。
罢了。
他微垂着头,攥着顾祈霖的衣角,浑身都笼罩着失落颓丧的情绪。
顾祈霖不明白他怎么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知道小声询问:“你不开心吗?”
“啊,看书看到恶心的剧情,有点难受。”像是为了不叫她担心,宁怀赟微抬起头轻描淡写的说着,对她露出一个与往常别无二般的笑容。
只是那双星眸再难见耀眼星幕璀璨。
看起来还是好严重,顾祈霖察觉到他在敷衍自己,并不想说实话,便抿了下唇附和道:“那以后就不看了。”
“嗯。”
与顾祈霖聊过几句之后,宁怀赟心态稳了一些,他拉着人走进顾祈霖的屋子。
“顾姑娘,你跟我来。”
此刻尚未昏暗无光,天幕沾染暮色,宁怀赟早早的点燃起烛火,拉着人走到床榻前。
至这个房间住下顾祈霖之后,他便再没有进来过。今日进来,没见犹豫直奔床榻。
他将烛灯递给顾祈霖,将床榻上的被褥扫到一边,把平整的床板沿着正纹缝隙掀起,那床板掀起一层下面又是更小一圈的正框,一连掀起三层,拉开第四层木板,才露出底下黑漆漆的空洞。
那空洞一次有着扶梯,烛火照着看不见下面的情况。
顾祈霖还真不知道自己床下面有这一番天地,宁怀赟也没解释,试探了一下梯子的结实程度。
“顾姑娘,我先下去,你慢一点下。”
他交代了两句,直接就顺着梯子往下爬,只听“咚”的一声,宁怀赟落了地,在里面喊她下去。
顾祈霖也没犹豫,提着衣摆就往下爬,爬到中途洞内突然亮起灯火,是宁怀赟将洞中残留的蜡烛点燃。
两人依次下去之后,才觉这洞中别有洞天,金灿灿的光晕在幽暗的烛火下仍旧耀眼夺目,一堵巨大的金砖墙展现在两人面前,在烛火下耀耀生辉。
“这是……”顾祈霖呆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多金子,每一块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堆砌成了一面砖墙。
“万两黄金,先前说好分你一千。”宁怀赟豪横的话语像是要承包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