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来刺杀太后?”
“其原因奴婢不知,便是太后也是因为死无对证,不知因何?”
“是吗?”
“回陛下,奴婢所言千真万确。”
白苓匍匐着,良久才听到傅祁州的声音再次响起,“她当年是想同那戏子私奔的吧?”
“奴婢惶恐,奴婢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太后娘娘从未有过任何出格之举,陛下此言,污了太后娘娘的清白!”白苓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还有一丝因为污了太后名声而委屈的哽咽。
傅祁州看着桌上的菜肴,毫无胃口,他起身净了手,冷声道:“起来吧。”
“多谢陛下。”白苓说着站了起来,只见傅祁州已经朝李翾的寝殿走了过去,她咬着牙冲了过去,“陛下,请留步!”
傅祁州冷冷转过身,眼中泛着杀意,她懵了一下,回过神来时傅祁州已经入了寝殿。
李翾望着掀开珠帘而入的傅祁州,深吸了一口气,纤细的手紧攥,她心里生出了换一个皇帝的想法,想必万之褚也会和她有同样的想法。
她一言不发,星眸生怒,傅祁州进了屋后却没有再朝里面走半步,就顿在了珠帘前。
“李翾,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听,但唯独刚才说的,我不会听。”
听着他直呼其名,李翾脸色阴沉,“不是说什么都会听吗?虚情假意还演绎情深?若皇帝这么想疯,那哀家奉陪到底,就看皇帝是不是舍得这条命了?哀家是没所谓的,你也不要想着用李棠来威胁哀家,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虚情假意?舍了这条命?朕看你是想去陪那死去的戏子吧?”
李翾徒然起身,怒道:“你说什么?”
“李翾,我们最好相安无事,朕可以睁只眼闭一只眼,惹怒了朕,别以为死了就没事了,死了朕也可以把他刨出来挫骨扬灰。”
提起顾萧,是李翾的命门,听到傅祁州这话,她扫了一眼四周抓起了旁边案台上的茶盏,直接就扔了过去,“你若敢!哀家也定让将你挫骨扬灰!”
茶盏砸在傅祁州的额上,瓷片碎了一地,鲜血从他的额间顺着眉心流了下来,他伸手摸了一下,染红了指腹,他轻轻的摩挲着,再看李翾那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模样,他忽然疯了似的大笑道:“甚好!甚好!”
李翾看着他这疯模样,厉声道:“滚出去!”
他笑声戛然而止,微微颔首:“这就滚!你好好休息。”
第41章
◎除了爱着你,还能有什么原因?◎
傅祁州从里殿出来, 赵钏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一回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傅祁州从额间流下来的鲜血,惊得他白了脸, 急忙躬身迎了过去:“陛下!”
傅祁州看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道:“回吧。”
赵钏不敢多话,从这里面出来,破了头流了血, 是谁打的还不是清楚明白。
但他瞧着傅祁州这神色, 似乎没有把这当回事, 也没有生气。
他皱了皱眉, 他跟在傅祁州身边的时间挺长了,但傅祁州这性子是有些难捉摸, 你觉得他是这样的, 过些天好像又不是了, 前些日子李翾遇刺, 咳血, 他除了上朝处理政务,有空便往这慈宁宫里跑, 开始的时候只觉得是孝敬,但慢慢地, 他就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了。
现在李翾身子好了,傅祁州也爱往这东慈宁宫里跑,皇宫宫里, 妃嫔殿里, 他好像都是走个形式, 也不知是应付自己还是应付惠太后。
赵钏心里有些忐忑, 他在外守着, 里面发生了什么导致傅祁州被打了,他脑补了一堆,万一惠太后问起,他还得扯个谎。
正发愁时,傅祁州道:“若太后问起,就说朕梦游嗑伤了。”
“奴才明白。”
傅祁州走后,白苓匆忙进屋,见李翾沉着脸站在窗前,目光阴冷的望着外面。
“主子,您还好吧?”
白苓说着走到了李翾身侧,“今日出宫,陛下已经知道了,顾公子的身份,他也知道……”
听着白苓的话,李翾深吸了一口气,沉沉的闭上了眼睛,良久才幽幽道:“哀家知道了。”
白苓看着李翾,脸色凝重,眼神中充满了不安,李翾掀开眼皮,眼底一片清冽,好像刚才的烦躁从未来过一般。
她看了白苓一眼,柔声安抚道:“怕什么?这才到哪里,收拾一下,梳洗就寝了。”
白苓的不安,李翾当然明白,那些大臣了写那么多折子,傅祁州都不听,但凡傅祁州与她传出一丝流言来,她跟前无子,又还年轻,那帮人能把傅祁州拉下皇位吗?不会的,只会想着如何处决了她,将她千刀万剐,到那个时候,他们会忘记傅祁州以往所有的荒唐,只当她是祸根!
这样的下场,她怎么会想不到?
早做打算就是了。
*
万府老宅寿安堂内,老太太独自用了晚膳后就在前院凉亭内坐着等万之褚,他回府时已经很晚了,一踏进府便看到了亭子内坐着的老太太,他疾步走了过去。
如今已是初秋,白日里有太阳尚还暖和,但晚上起露凉,着了凉又逢换季,最易生病。
“祖母。”
老太太听见他的喊声转过身子来,漆黑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里泛着暖,她笑道:“回来了。”
“嗯。”老太太应着问道:“要坐会儿吗?”
万之褚摇了摇头,伸手去扶老太太:“回屋去吧,起露了,当心着凉。”
老太太说:“这个季节,正舒服呢,不冷不热,你吃了没有?”
他回:“吃了。”
老太太笑了笑,“吃了什么?”
“吃了碗馄饨。”
“和六娘子?”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老太太唉哟一声,拍了他背一掌,“她来寻你了,你就带领着她在老街口吃碗馄饨?”
万之褚有些尴尬,懵了片刻,只听老太太道:“是不是一会儿就吃完了,吃完她就回去了?”
他没有说话,老太太又问:“没有再吵架吧?”
“没有。”
“没吵架就好,慢慢来。”
万之褚应了一声,扶着老太太慢步朝寿安堂走去,犹豫了许久他才柔声道:“祖母,我冤枉了她,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碎,让老太太心痛不已,还没说话便又听万之褚道:“我觉得我不能等,直觉告诉我,我要是这样等下去,她永远也不会回来。”
老太太听着他这话便是知道,万之褚的心里肯定是慌了,见了李棠这一面,不但没有一丝往日的温存,两人之间还有了陌生感和疏离感。
万之褚定是觉得,再这样下去,李棠会彻彻底底的忘了她,开始新生活,往后余生与他无半点干系。
当局者迷,若是能够那么轻易就忘得一干二净,那李棠曾经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他做了妾。
想着那日李棠同她说的那些话,她就知道,万之褚若想以后和李棠有未来,那必须将熬过去。
但这才到哪儿?他就慌了,就怕了。
“那你想要如何做?”老太太问道。
万之褚沉默了片刻,“将她接回相府。”
老太太顿住了脚步,侧过身子望向他,“然后呢?”
听着这话,万之褚心头一滞,然后他能看到她就在身边,他会对她好,他会弥补自己犯下的错,李棠会原谅他的吧?
看着他迟疑的神色,老太太问:“你觉得,接她回相府,是你更开心?还是她更开心?”
万之褚心道,她都不愿意回来,被他强制带回相府,怎么可能开心?
“只要她不开心,那你们就永远都好不了,你想想你是想要短暂的心安还是想要以后和她能够携手共度余生?”老太太问,万之褚咬紧了后牙槽,腮绷子紧绷着,他就不能都要吗?看着他这样,老太太踮起脚尖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头,“我的傻孙儿哦。”
“你觉得六娘子爱你吗?”
“或许吧,她人好,对谁都很好。”
老太太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满意他这话,沉声道:“你觉得她到了你的府上是因为她如今无依无靠了?而你又位高权重?”
“她很会藏心思,猜不透的。”
“哎……”老太太叹了口气,柔声问:“你这想法就不对了,她没有了你能活吗?你看她现在,比给你做妾好还是坏?”
“她有铺子有庄园不缺奴仆不缺银子,便是连交好的朋友都是品性好对她好的,除了没有国公府六娘子太子妃这些虚头衔,她一个人岂不得快哉?为何要入你府?她是从国公府出来的姑娘,若是要攀附权势,以她的姿色,公府侯爵她都踏得进去。”
看着万之褚苍白的脸色,老太太道:“就算是国公府没了,六娘子也不会没有骨气,可她为何会忍着世人异样的眼光,到了你跟前?”
“除了爱着你,还能有什么原因?”
“你不妨再想想,她曾爱你什么?想好了,想通了,再去把你们的那些误会解决了,只有将过去的误会都说开了,释然了,你们才有机会重新开始。”
那天晚上,万之褚一夜未眠,李棠曾爱他什么?他回忆着过去,想起自己身上的一堆臭毛病,想起了她一边训他一边又纵容他,恍惚的想起某一年秋收时她去庄园收账,他随着她去,便在庄园住了几日,深秋的夜里凉但星月明亮,躺在屋顶上好像伸手就能摘星。
她裹着小被子就这样看星星看到了半夜都还不愿意去睡,那天夜里,她好像说过羡慕他。
他当时浑不在意,没把这话当真,在他的眼中,她要什么有什么,而他一个被抛弃的人一无所有,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但现在想来,她那话,不是羡慕他拥有了什么,而是暗指其他。
他爱她,她的优点有一箩筐,似乎她身上就没有哪一点是不好的,可他呢?想破了头好似也想不到几点,便是如今好似也还是一样,越想越气馁。
早上起来整个人都有些颓,老太太瞧着他那样眉头紧锁,但装作没看到只说道:“过来吃早膳,吃过早膳后我得去一趟相国寺,你陪我去。”
老太太说着是去烧香祈福,万鸿堃如今还躺着养伤,安顿好万鸿堃,安氏还有三房的周氏陪着老太太一起了去了相国寺。
入了寺庙,一行人上香叩拜,刚拜完转过身竟看到了赵夫人和其婆母贺老夫人。
安氏见人率先招呼道:“夫人也是陪老夫人来上香吗?”
赵氏笑道:“是的,太巧了,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你们。”
安氏道:“这就是缘分。”
贺老夫人看着老太君,慢步走了过来,“老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