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声浮——舟绾
时间:2022-04-02 09:51:36

  尖锐的匕首刺进皮肉的那一刻,万凝看见了绾绾惊慌失措的神情,她哭的好伤心。
  人死前会想到什么呢?眼前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没有。
  见鬼的王妃,早就不乐意了,谁爱做谁做吧,本姑娘自由了。
  不知道东边买桂花糕的王奶奶怎么样了,她会想我吗?也许早就不记得她了,凝丫头,凝丫头,只有王奶奶会这么喊我。
  青石板上的小野花随风招摇,溪水里的鱼儿畅游自在,就连屋檐上的燕子也可以恣意来去。
  万凝曾经想开一家酒馆,养几匹骏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幸运的话,她希望有一个爱自己的夫君,再生两个胖娃娃,那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所有人只当她是孙清儿,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举止优雅的梁王妃,慢慢的,好像真的是这样的。
  小燕子还是被抓了回去,成了娇贵的金丝雀。
  她又想,要是自己没生病就好了,要是自己真的是万凝就好了。
  没能见到梁小五最后一面,她更愿意一厢情愿地相信,她的夫君从未爱过她。
  
 
第7章 梁长荆番外
  下雪了,真冷啊。
  梁家终于要完了,这江山早就腐朽了,对不住将士们,对不住百姓。
  梁长荆躺在血泊里,想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还没给清儿摘一朵牡丹花。
  清儿啊清儿,这个小傻子,她不喜欢别人叫她清儿。
  小凝儿。
  还记得清儿刚入宫的时候,话都说不明白。那时候的孙小姐又闷又无趣,时常在牡丹蒲里坐一天,梁长荆不止一次怀疑过这小女娃的脑子有问题。
  小时候的梁长荆不似现在这般沉稳,更多的时候是逗弄老侯爷家的小女娃。
  孙小姐太规矩了,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梁长荆与她玩了几日就没了兴趣。还没她身边的侍卫来的有趣。听说那小侍卫是老侯爷的私生子,母亲是个胡姬。啧,老侯爷当真风流。
  梁长荆需要学的东西有很多,母后说,他生下来就被当做储君培养的。父皇那老东西,每日寻欢作乐,听信谗言,待自己当上后皇帝得有多累啊。
  孙小姐好像很依赖她那哥哥,没事就愿意缩在他怀里不出来。梁长荆见她睡着了,就拿毛笔在小娃娃脸上画了两道大胡子。
  他哥哥抿着一张嘴,看上去很不赞同。但凡这孙子尧的胆子给孙清儿一点她也不会如此无趣。
  梁长荆在太傅面前装个乖乖的学生,一回到自己的宫殿就到处撒泼。致力于教坏这两兄妹,可惜,他遇上了好大的拦路虎——孙子尧。
  还真是个妹控,孙清儿指定被他惯坏了,瞧瞧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睡个觉都要哥哥抱。梁长荆觉得这丫头比自己过得好多了,办法总比困难多,这剑他是一定要耍的。
  逗不了孙小姐就逗逗小侯爷。
  好家伙,这孙子尧武功还挺好的,听见自己喊他小侯爷直接就要扑上来。
  人来疯,人来疯。
  简直大逆不道,自己好歹还是梁王啊!喂喂喂,孙子尧,再不济……本王比你小几岁,怎么一点都不让着点的呢?
  孙清儿看梁长荆被打,这次是真情实感地笑了。
  丢人丢大发了,果然是亲兄妹,沆瀣一气!
  梁长荆气不过,第二日就喊来了君钰小将军。
  看看谁打得过谁!
  君钰太不靠谱,见小侯爷长得好看就不还好大了,一会往人耳边吹风,一会挠人家的腰。
  梁长荆捂住孙小姐的眼,总感觉这二人以后会合起伙来欺负自己。
  于是,仗着这几天他讨孙小姐喜欢,他凑在小丫头的耳朵边说:清儿,以后你得帮长荆哥哥。
  孙清儿扎着大眼,结结巴巴地喊:“藏经得得——”
  “……”
  都要七岁了,话还说不利落。
  梁长荆半蹲下,耐心地纠正她:梁、长、荆。”
  “哇、哇、哇。”
  又傻了。
  梁长荆仗着孙小姐听不懂,直接道:“真要娶了这个小傻子啊。”
  孙小姐盯他半晌,嘴巴一扁,哭的响亮。
  那二人也不打了,孙子尧赶忙把小女娃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同时还恶狠狠瞪着梁长荆,眼里寓意明显:打一架。
  “梁小五……坏!讨厌!”
  从那以后,孙小姐不好好喊人了,整日梁小五梁小五喊着。
  倒霉催的,一个能打一个能哭,好朋友还反水了,他算是没法了。
  那段日子是梁长荆最快乐的时光,虽然老是被欺负。
  后来孙小姐发病了,变得跟另一个人似的,很是闹腾。一会哭一会笑,子尧说这这丫头小时候不听话,老是挨打,有一次被打狠了差点没救过来。后来又亲眼看见父亲打死了娘,渐渐就不会说话了,人也总是木讷。
  小时候,清儿现在才七岁。
  小女娃睡了好多天才醒过来,人变活泼了点。她告诉梁长荆,母亲给她取了个字,叫万凝。
  梁长荆就摸着的头喊了声阿凝。
  大臣们对父皇的意见越来越多了,君老将军被贬去了西北。
  君钰也跟着去了,梁长荆不想让他走。
  君钰说,要梁长荆好好学习,别整天玩闹了,这江山以后还得靠他。
  太傅跟他安排了很多课业,夸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梁长荆和孙清儿反过来了,一个渐渐不爱说话,一个愈发活泼调皮。
  孙清儿还是喊他梁小五,一句哥哥都不叫了,带着孙子尧也喊他小五。
  真是放肆。
  孙子尧问他以后会不会娶清儿,梁长荆点点头。
  娶。
  清儿多可爱。
  君钰寄了信,叮嘱梁长荆要注意朝中局势,西北部已有人谋反了。
  还说他和孙子尧定会辅佐他。
  少年人的情谊总是这样真挚。
  父皇听信奸臣,重用宦官,梁长荆多次劝阻无果,父皇总是不听他的话,更多的时候还是把他当做一个旗子。
  杀母取子,昏庸无能。
  梁长荆突然想到了宫里的传言,说是父皇听了钦天监的话将他那胞弟扔到宫外养去了。
  生死由天。
  太荒唐了,梁长荆偷偷找过自己这所谓的胞弟,什么都没找到。
  后来西北来报,君老将军战死沙场,君钰下落不明,父皇毫不在意,随意追赠个神武大将军就不再管了。
  还是大臣联名上奏讨了个谥号,曰忠勇。
  君钰再也没来过信,孙子尧说他不信君钰死了,说什么都要出宫去。
  孙小姐病的愈发不识人了,有时候梦到自己母亲总说自己叫万凝。
  她也要跟着自己哥哥。
  孙家兄妹走的那一天,正巧是他生母的祭日,梁长荆喝了许多酒。他提着剑跌跌撞撞走进了大殿,父皇以为他要谋反了。
  禁卫军围了他一圈,梁长荆看到高坐龙椅的父皇,美人在侧,还不快活。
  梁长荆知道父皇不会杀死自己的,所有的皇子已经叫他杀光了。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父皇喜欢的妃子,身边的老太监,宫外来的术士……
  梁长荆杀红了眼,想到枉死的大臣,流落在外的弟弟,被诬陷致死的君老将军……
  他用剑撑在地上,身上都是血,笑道:“父皇该退位了,儿臣也想当当皇帝。”
  这话说的就不止是大逆不道了。
  老头子气到吐血,把他绑在列祖列宗前,带着荆棘的鞭子打在背上足足九十下。
  梁长荆昏死过去,嘴里依旧骂着老头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后抱着他一直喊心肝诵佛经,皇后娘娘来过几次,总是哭。
  唉。
  皇后说他躺了半个多月才醒来,可吓死人了。皇后娘娘是他生母的胞姐,当年有了意中人还被老头子抢来做了皇后,自此就没对他笑过。
  梁长荆也喜欢喊她母后。
  许是皇帝觉得他在宫里太过危险,又不能杀了他,便将梁长荆撵去了梁王府。
  这下好了,应该也把母后和太后接出来。
  这些年,老头子一直在背地里派人去寻当初被他扔了的皇子。
  还是没找到。
  又过了几年,他和孙子尧也没见过面,倒是经常有书信来往,老侯爷将他认了回去,君钰被他找到了。
  成了小倌儿。
  听说孙子尧知道这事的时候嘴都要气歪了,至此上京有了小侯爷冲冠一怒为蓝颜传言。
  梁长荆没少调侃他风流,这局他设了许久,总算让他扳回一局。孙子尧有来有往,便不告诉他清儿的消息,这么多年过去了,梁长荆还是斗不过这二人。
  怎么办,只能求饶。
  君钰告诉他,老皇帝把他弟弟找到了,让自己今日小心些。找到就好,说是叫九青。
  他知晓这名字,南燕九青,俊雅无双。
  想来他弟弟也是个极妙的人。
  老皇帝的身子愈发不如从前,宁愿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也得宠幸美人,迟早死女人床上。
  既然找回了皇子,老皇帝知道他没有活着的必要,不顾太后和皇后的阻拦执意要杀死他。
  这老头子还挺看得起他的,这是派了多少禁卫军来。梁长荆被毒粉伤了眼,好在君钰他们来的及时,不然他这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雨后的天气尤其泥泞,山路多崎岖,梁长荆跌了几个跟头,整个人活像跟泥里滚了一圈。
  梁长荆觉得浑身滚烫,奈何动也动不了,他喃喃道:“君钰啊君钰,你要再不来本王就馊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把他拖起来了。这君钰,几年不见愈发焦躁,怎么能把人拖在地上呢?梁长荆的背火辣辣的,蹭在地上的感觉属实难过。
  “这小乞丐还挺好看的…唔,有点眼熟……小脸蛋多嫩。”
  梁长荆听得不真切,闻着这浓烈的草药胃,心下只有一个念头,这丫头怎得还给人下毒呢?!伤口被活活扯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滋啦滋啦的被腐蚀了大片皮肉。
  梁长荆睁眼,雾蒙蒙的看的不清晰。依稀能看见个小姑娘正拿着匕首对着他,此人太过狠毒。一不做二不休,梁长荆直接把人踹出好远,往角落里缩了缩。
  妈的孙子尧!不是说清儿在此吗?
  那小姑娘揉了揉屁股,上来也给了他一脚,梁长荆胸口还有刀伤,又被下了毒,直接一口血呕了出来。
  “你失心疯了?我救了你唉!”
  梁长荆呛她:“要杀要剐随便!”
  “你个小瞎子,这都不安生。”
  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梁长荆忽然想到孙子尧在信里说的话,清儿比先前活泼了不少,只是这些年癔症愈发严重了,已分不清自己是谁了。她总觉得自己是万凝,郎中说,好像失魂症。
  又是癔症又是失魂的,这丫头命运多舛。
  有什么法子呢?
  压下心底的思绪,梁长荆离得近了些,这才看清了她颊边那块桃花似的小胎记。
  还真是孙清儿,这性子真不怪他一开始没认出来,只是这丫头怎么跟他小时候那么想。
  她好像不认识梁长荆了,连同以前的是也一并忘了,清儿说自己叫万凝,还说孙子尧身边总有个貌丑的孙小姐。
  梁长荆看着她,心里想到,你一点都不丑,多好看啊。
  孙清儿居然还嫌弃梁小五不好听,这死丫头,当初明明是她执意要喊的。
  梁长荆服软服的快,这小丫头还会笑话人了。
  她居然说自己是小倌?!什么小倌,乱七八糟的谁教的!
  梁长荆扶额,很想说,我就是你夫君,小时候还抱过你。
  看着小丫头蹦蹦跶跶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清儿这样好像更快乐。
  孙子尧还惊讶上了,哦,君钰没告诉他计划。
  这不靠谱的。
  回府的路上孙子尧又说了清儿如今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希望他能够取消婚事,毕竟太后和皇后都有些不乐意了。
  女孩冲他笑的傻气,梁长荆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清儿一直是清儿,他喜欢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清儿都喜欢。
  梁王妃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位。
  三人好久不聚,这次在小侯爷府喝了个痛快,清儿总是偷偷来看他,也不说话,隔得老远见梁长荆离近了就要跑。
  梁长荆望着她脸上的桃花胎记,笑道:“万凝,为什么见了我就要跑?”
  清儿支支吾吾半天,说:“我不是孙小姐。”
  原来是这样,他突然想到那日喊了她一声清儿,她好像很不喜欢孙清儿,也从不照镜子。
  “孙小姐很丑,你不要喜欢她。我救了你,按话本子上的,你就应该以身相许。”
  怎得老说自己丑?
  梁长荆慢慢摸上她的桃花胎记,“你喜欢我吗?”
  清儿盯了他半晌,好像有些委屈。她说不喜欢,还说你喜欢的孙小姐。
  小丫头醋劲不小,怎得有人连自己的醋都吃。
  梁长荆笑着摸摸她的头,直白道:“我喜欢你,我们小凝儿一点都不丑,是梁小五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她反应有些迟钝,啊了一声后满脸的惊慌,只一瞬又恢复了正常,嘴里重复道:“我不喜欢你。”
  一会儿又变的失落,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清儿,不是小清儿……”
  好像刚刚那句话没有听见一样,长荆一遍遍喊着万凝,细细地哄她。
  又发病了,清儿总是听不见梁长荆说喜欢她。小时候也是,一这样,她就不自觉捂着脸,半句话都不说了。
  怎么把小凝儿听成了小清儿。那以后喊你阿凝好了吧,总不能直接叫傻子吧,这不行,他的小王妃本来就不聪明,要是再忘了他可怎么办。
  君钰说清儿的病大概是好不了了,她总觉得万凝和孙清儿是两个人。
  傻瓜,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喜欢,只要清儿高高兴兴地活很久就行了。
  梁长荆喝过一次那药,很苦,清儿那么怕苦的小丫头,每次喝都要吐半天。他甚至生出了一个不负责的想法,万凝就万凝,咱们小凝儿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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