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谢黛宁郑重的一揖,歉然道:“少夫人,昨日是贾某喝多酒,出言不逊,还请夫人莫要责怪!”
谢黛宁正因沈屹把功劳归到自己身上而有些不自在,这下更是赧然,赶忙侧身回避,“贾叔叔言重了,其实你昨日也没说错,我的确是想建个大池塘,连上温泉日后凫水玩乐呢,只是不在眼前罢了。”
虽已为人妇,可到底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孩子气还没有完全褪尽,这样老老实实的把小心思说出来,娇俏可爱的令人莞尔,贾明也忍不住笑了,公子身负家仇,老成持重惯了,少夫人才是这个年岁该有的样子,倒是他求全责备了。
“好!少夫人的大池塘,属下记住了,这事儿我来负责!”贾明直起腰认真道。
吃罢了早饭,他们便启程回京。休息半日之后,便是新婚归宁之日,沈屹早将礼物备好,半点没用谢黛宁操心,新婚这三日她简直就是甩手掌柜,只去别院那日劳累了些,其余时间可比在阮家还要自在,这会儿进了大门,方想起出嫁前恶补的那些做人家妻子的知识,不由有点心虚起来。
阮家人口少,一大早就齐聚在乐寿堂,等着小夫妻两人,等二人携手进来,阮老太太已经喜得合不拢嘴,强忍着按礼数端坐,受完两人跪拜后,一手一个将两人拉起来。
“好!好!”左右看看,这两个孩子一般端正好看,再相配不过了。
拜过了阮老太太,小夫妻两个又和阮清辉及张氏行礼,等都见过了,望哥儿再也忍耐不住,从嬷嬷怀抱里挣脱,大声道:”还有我呢!沈哥哥,我是你的新表弟!”
众人都笑了起来,谢黛宁蹲下,拉着望哥儿的手教他:“望哥儿,你又忘了,要叫姐夫了!”
沈屹亦是笑着蹲在旁边,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来,这是姐夫给你准备的礼物。”
望哥儿一看,却是一副乌木镶嵌白玉的弹弓,“啊!我就想要这个,爹爹一直不肯给我!谢谢姐夫!”他抱住了弹弓,再不撒手,不过想了想,还是跑去在沈屹脸颊上亲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喜欢。
谢黛宁去抢望哥儿弹弓,姐弟两个笑成一团,阮老太太笑的直喘,指着她嗔道:“这阿宁,都成婚了还是这般孩子气。”张氏偷偷捅了捅她,悄声道:“老太太,您再仔细瞧瞧咱们阿宁。”
谢黛宁穿着新嫁娘的衣裳,发髻也挽成妇人样式,浓云一般,头上珠翠虽然少,但瞧着再不是假小子样了,她皮肤本就吹弹可破,如今更是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媚意,可见这新婚过的甚是舒心。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人相视一眼,心下俱安,阮老太太再看沈屹,少年人轩昂俊逸,对谢黛宁温柔缱绻,她愈看愈亲近喜欢,亲热的絮絮说了好久,恨不能把谢黛宁小时候的事情都告诉他,直说到快到午饭时,才忽然想起一事,“瞧我,都糊涂了!你三叔和三婶儿说是中午也要过来,这会儿怕是都到正堂了!到底是归宁,他们这娘家人也是有心了,专门跑来咱们家,你们过去见见罢!”
这次婚事三房着实帮了不少忙,谢黛宁并不排斥,点点头道:“是,那我们过去见见。”
出了乐寿堂,阮清辉带着沈屹走在前面,嘱咐道:“明日你就要回衙门办差了,记得写个谢恩折子,这门婚事毕竟是皇上钦赐,还是要全了礼数才是!”
沈屹自然明白,不过还是点头道:“是,多谢舅舅提醒。”
阮清辉虽然不满他一声不吭的就把自己外甥女娶走这事儿,但是木已成舟,他吹胡子瞪眼平白给小夫妻添堵,便也摆出长辈模样,颌首道:“一家人,客气什么。”
张氏在背后看着丈夫那样子,不由好笑,扯着谢黛宁袖子低声道:“别看你舅舅嘴上不说,心里可舍不得呢,今儿一早起来,在外院不知转了多少圈,吓得小厮们多扫了好几次地,生怕碍着他眼。”
阮清辉留任待查已近一月,加上外甥女的婚事又忙完了,便渐渐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谢黛宁扑哧一乐,“舅舅老这么在家呆着也不是个事儿,弄的家里上下不安的,若是皇上召我入宫谢恩,我便问问他何时让舅舅当差去。”
阮清辉听见了,扭头斥道:“瞎问什么,这是朝堂的事儿!你都成婚了,把那个职位辞了才是正经。”
沈屹也转过脸,对着谢黛宁含笑眨了眨眼,谢黛宁一怔,又是欢喜又是为难的,欢喜是因为沈屹早已告诉她,两人要一起查毛江的案子,辞不辞玄衣卫的差使他根本不在意,为难的是,这件事到底有些不循常理,她还没想好如何跟祖母舅舅说呢。
大烨虽有女官,可是那都是文职,是太后亲封,由上了年纪的司礼执笔嬷嬷担当,像她这样,之前仗着年少和亲舅舅势力胡闹,成婚了还能被夫君允许,继续做武职的玄衣卫,可能吗?
作者有话说:
9点还有一更,哈哈哈
◎最新评论:
【可甜可甜啦!】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看到“疼吗”就想到官家那个表情包,不是ky,就真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来啦来啦】
-完-
第54章
◎继续查案◎
##54 匆
谢黛宁想的没错, 这件事在朝中引出了好大一场风波,言官御史们拿这件事做文章,在朝堂上足足争吵了三天, 只是宣帝不知为何, 铁了心一般, 丝毫不让步,“若是诸卿不满由谢氏入后宫,调查毛江一案, 那你们便推举个人出来,朕可以特许其出入朕的后宫,只要能将此案查清!诸卿家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 大理寺,刑部乃至都察院一众臣子皆闭口不言, 言官御史更是目瞪口呆!
这种旧案本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更何况牵涉了帝王后宫——说芸贵人有罪吧, 得拿出证据让她认罪,可这么多年了, 她又在深宫中, 证据哪里找去?
真如宣帝所言,出入内宫,别证据没找到反倒惹上一身腥!
若说她无罪, 毛江那个老头一时清醒一时又疯得很, 可不好糊弄,而且这次宣帝明显要查这个案子,不给个明白交代, 万一以后他找旧账, 那可怎么办?
查案的大臣躲着不吭声, 御史言官们也只得熄了火,认下了此事。宣帝便亲自下发旨意,将谢黛宁从仪部调去了有查案权的镇抚司,职位也提了一级,协同沈屹办案!
这日一大早,夫妻二人一起出门,谢黛宁又换回了那身玄衣卫的官服,沈屹则是大理寺的官服,品级倒是一样,因此二人相对一揖,行了平礼。到了宫门口,在一众官员注视之下,沈屹去了大理寺,谢黛宁则领了入宫的对牌,神清气爽,大摇大摆的进了后宫。
她并没有直接去找芸贵人询问,而是先到毓秀宫给崔淑妃拜山头,她毕竟是后宫第一宠妃,若有她相助,事情会好办很多。
进了毓秀宫,不出意外的,崔瑗也等在那里,谢黛宁行了礼,崔淑妃便含笑令她坐下说话。
谢黛宁谢恩坐下,崔瑗立刻瞪着一双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看,还是那身大红纻丝的蟒衣鱼服,乌发高高束起,配着金冠,宛如一个英挺少年,可是说不清哪里又有点不一样了。
倒是崔淑妃心里有数,人家已是新婚妇人,自然和崔瑗这样的小姑娘不同了,她心中微微有些酸意,又暗笑自己一个宫妃,何苦嫉妒人家小姑娘,于是轻咳一声,含笑问道:“阿宁,你说罢,要我如何帮你?”
谢黛宁事先跟崔瑗打了招呼,所以崔淑妃已经知道她来意。
谢黛宁笑着回道:“有娘娘相助,已然是成了一半了。这件案子在京城口耳相传数年,来龙去脉大家也都知晓,只是不止百姓们,我常常出入宫廷,也从未见过这个芸贵人,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今日来见娘娘,就是想先问问,娘娘对其印象如何呢?”
崔淑妃颔首,随后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缓缓说,“……这个齐静芸,我记得比我早了约有五年跟的皇上,那时皇上尚在潜邸,还只是亲王……”
崔淑妃闺名崔柔,她是宣帝即位之后入的宫,除了她之外,宣帝的妃子大多是成王府的旧人,早已相识多年,而她那时年纪轻,家族在朝中又无根基,所以见了旁人,心里总是有几分怯弱。
贤妃李氏则是最有望登上皇后之位的女人,她是汪太后族亲,又育有一个女儿书宁公主,所以刚一入宫,崔柔就发现,所有后妃都以贤妃马首是瞻,哪怕很快自己的品阶和她一样了,旁人仍是讨好她,略微忽视崔柔,李贤妃那时的日子简直不能再得意了。
而芸贵人,却是从那时起,就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她记得那个女子柔婉安顺,长相不是极美,却独有不争不抢的淡泊韵致,在争奇斗艳的后宫里,像是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总是坐在角落里,默默含笑。
宫里人讨好李贤妃,她从不参与,对恩宠也是淡淡的,若非宣帝后宫人数少,她几乎能隐没在人群里不见了。
她这辈子,被所有人看见,所有人知道的日子,就是在齐静姝出宫暴毙那会儿,汪太后当着诸妃的面,审问过她几次,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这之后她就更加沉默了,以前还肯出来和众人一道赏花品茶,从那之后再也不曾参与这样的场合,就是逢年过节的大典,也是能推就推,不肯露面。
“那出事之后,她召见过自己家人吗?”
崔淑妃想了想,那时候她尚未得宠,亦未掌后宫事务,可是这件事她倒是知道。
“我记得当时案子还在刑部,毕竟是后妃亲妹暴毙,所以他们挺认真的查了一阵,但是并未查出齐静姝死因,只推测说是惊悸而死,结案之后她的母亲和嫂子就递了牌子求见。当时是贤妃掌管宫事,内监报上来时大家都在场,贤妃就吩咐人去问她一声,不想芸贵人倒是个狠心的,让人送出了一个空胭脂盒子,说,这是家里亲人亲手所制,当年她入王府为妾时带在身上,早已用完没了用处,请贤妃派人还给她的家人。这分明是恩断义绝的意思呀,贤妃当时听了,心里还挺不落忍,不过也不便勉强,便让内监依着她的意思转交了,自此之后,齐家人就再未请见过。”
崔瑗听完不由奇道:“刑部既然结了案,齐家人也不会像疯了的毛江似的,胡乱攀咬胡乱怪罪,她怎么反倒怪起自己家人,连见也不肯见呢?”
崔淑妃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这就不知道了,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和王府旧人也没个交好的,入了这深宫,更是默默熬日子罢了,她心里怎么想,实在难以揣测。”
谢黛宁想了想也不得其解,又问道:“那她身上可有别的奇怪的事情吗?”
崔淑妃摇头,又忽的笑道:“我见她也没几次,奇怪的事情倒是没有,只一件我倒是记在心上,那便是每次见她,我都觉得她比前次更加漂亮,虽不是顶尖的美貌,可却让人觉得一日日的鲜丽起来,仿佛年岁往小的长一般。我当时想,在这深宫,又没有格外的恩宠滋养,她是如何保养的?又或者这宫里的水土养人?出事后她不出来好些年了,却不知现在如何了。”
“恩宠滋养?恩宠还能养人?姑姑这么漂亮也是因为这个?”崔瑗脱口而出,看了看崔淑妃明艳的容颜,又转头去看谢黛宁,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觉着的不同,便是她更显妍丽了。
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崔淑妃随口一说,如何能跟她细说?
谢黛宁略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只听崔淑妃轻斥道:“瞧我是把你惯的没边了,这话也是能胡乱议论的?还不住口?”话音才落,只听外间内监通传,“启禀娘娘,七殿下求见。”
屋内三人俱是一愣,崔淑妃也有些疑惑道:“今日倒是奇了,也不是请安的日子,七殿下怎么来了?快请进来罢!”
内监应声下去,崔淑妃心思一转,司马澈曾求娶谢黛宁的事情已不是秘密,但这会儿人家姑娘都嫁人了,再见面难免尴尬,加上自己侄女如今对他也没好印象,便转头对二人道:“你们俩个先下去歇会儿,若是无聊自去玩儿便是,莫在我这里拘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