娢嫣见他果然已经知道了,看来他今日心情不好,去找苏玉缜的晦气说不定还真是因为这个,嘴角不禁勾了起来,“原来四爷知道了呀。”
“那你想不想嫁?”
“当然不想!”娢嫣脱口而出,心里想的是,我想嫁的是你。
霍凌肃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他缓和了语气,道:“那你不用理她就行了。”
不用理她?娢嫣瞪圆了眼睛,那个人可是当朝贵妃,说不理就不理的?
娢嫣道:“可是……贵妃娘娘说要找钦天监算日子,这两天就把我接到魏王府去。”
不理她,可就来不及了。
霍凌肃仿佛早料到似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那也不用管她,我肃枫苑的人,看谁接的走。”
娢嫣呆了一呆,可霍凌肃这么说,她又感觉莫名心安,她就是感觉的到,无论什么时候,霍凌肃都能保护自己。
这两天,娢嫣果然就没理会朱贵妃,而是帮霍凌肃收拾去泰州的行装,毕竟这一路山长水远,娢嫣怕他路上不习惯。本来不想带太多的东西的,可是这衣裳,腰带,扇子,玉坠,发冠,并平日里吃的燕窝,冰糖等,还是装了满满一车。
娢嫣为难地看着眼前这一堆,霍凌肃不会一气之下,把她扔了吧?
想起她们初见的那一晚,霍凌肃就是这样说的,娢嫣心想,哼,你扔吧,我偏要一辈子跟着你。
下午时候,娢嫣没什么事便去了一趟舞苑,忽见一人从天而降般地出现在她面前,笑眯眯地道:“晚上去哪里吃饭,我请你?”
不用说,能这么神出鬼没出现在她身边的,一定是苏玉缜。
他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锦衣,外边是淡青色的浅绣竹纹衫子,琥珀色的桃花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眼角还带着一点淤青,未免不美。
“怎么又是你?”
苏玉缜眨眨眼,“对呀,见着我高不高兴?”
娢嫣吐了口气道:“还高兴呢,我正有事问你……”
话未说完,苏玉缜打断她道:“走吧,出去吃饭,边吃边说。”
娢嫣有点犹豫,苏玉缜道:“赏个脸吧,正好我现在饿着呢。”
娢嫣心想也好,舞苑不方便,让旁人看见两人在一起,难免又说闲话。
当下便随苏玉缜走了出去,只是坚持二人一前一后,直到苏玉缜走远,她才出门上车,往醉香居而去。
等到了地方,苏玉缜早已在楼上选了个雅座,小二带娢嫣上了楼,一见到苏玉缜,立刻满脸堆笑,真如祖宗一般把他供着。娢嫣不知道苏玉缜是京城里的财神,每月光是吃喝的银子,便能养活一座城。
没一会儿,苏玉缜点的菜已上来,小二为了能摆开,不得不换了一张桌子,天南地北,山珍海味,但凡能叫上名来的苏玉缜都点了一遍,娢嫣瞠目结舌,道:“你平时就这么吃饭的?”
“对呀。”
娢嫣艰难地点了点头,这么吃,没胖成猪可真是万幸。谁知苏玉缜却忽然道:“本来一个人吃两个菜就够了,今日不是有你吗,你那么能吃,我不多点一点怎么抢得着?”
娢嫣顿时脸上一黑,苏玉缜则哈哈大笑。
说归说,娢嫣这会儿也真饿了,反正苏玉缜请客,她便也没客气地吃了起来,苏玉缜道:“病秧子的伤怎么样了?”
娢嫣脸落了下来,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明知道他身体不好,干什么打他?”
“喂喂喂,”苏玉缜道:“你也太偏心了吧?你没看他也打我了么?”说完,气恼地指着自己的眼眶。
娢嫣忍不住一笑,道:“那还得多谢魏王殿下手下留情了。你们昨天为什么打架?”
苏玉缜道:“因为他小心眼。”
“怎么事小心眼?”
苏玉缜道:“你的事儿啊!他觉得咱们俩好,他就打我,你说我冤不冤?”
娢嫣忍不住笑出声来,苏玉缜道:“你说他是不是自不量力?就凭他那病歪歪的样儿,要不是我手下留情,早把他打死了。”
虽然说的是实话,可幸好没让霍凌肃听见,否则他非气死不可。
娢嫣又道:“几天前娘娘来找过我,你可知道?”
“找你做什么?”
娢嫣看他表情,好像确实不知道似的,一时有点难为情,“要把……说要把我给你做妾。”
苏玉缜塞到嘴里的半截鱼片差点卡住,娢嫣道:“可把我吓死了,我还没等着拒绝,娘娘便说要去钦天监选日子。”
“你吓什么?”
苏玉缜眯眼望着她,娢嫣道:“怕她真把我送到魏王府去啊?”
苏玉缜道:“嫁给我有那么吓人?”
他那双桃花眼里带着一丝怒气,“你说,我怎么不好了?哪儿配不上你?”
娢嫣呆了一呆,心想这苏玉缜也太不靠谱了,这会儿竟然计较这个,“行,配得上,是我一个丫头配不上魏王殿下。”
“哼哼,”苏玉缜有点怒气未消,娢嫣道:“所以麻烦魏王殿下再碰到朱贵妃,千万说明一声,咱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千万不要扯到一起。”
苏玉缜则有些气鼓鼓地看着她,“你真这么觉得的?”
娢嫣讨好地道:“是,魏王殿下身份高贵,英俊潇洒,博学多才,京城里不知道多少姑娘排着盼着他的垂青,哪里轮到我这样一个小丫头?”
平时苏玉缜听到这话,非得乐开了花不可,今日却好像没什么喜悦的神色,他低头倒了一杯酒,又抬杯遮住了眉眼,好像不想让娢嫣看到他的神色。
“好,答应你了。”
第87章
娢嫣跟苏玉缜吃过午饭,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开开心心地回到舞苑。傍晚时候,一个老嬷嬷进呢舞苑来,只见她身着酱红色绣闲云遮月偏襟绸杉,同色脚口缀珍珠罗云边裤子,脚上是一双白底鸳鸯面绣花鞋,一身的气度非凡。舞苑中认识她的人不多,娢嫣却知道她正是太后宫里的赵嬷嬷。
娢嫣连忙上前行礼,这几日来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太后,只是没有召见,一时不得进宫。赵嬷嬷看了她一眼,道:“霜姑娘别来无恙,几日不见,太后甚是挂念你呢。”
娢嫣道:“小女一切都好,不知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如何,这几日胃口还好?上次给她老人家调的香可用完了?夜里睡的好吗?”
赵嬷嬷见她一脸关心,也笑道:“难为你有这般孝心一直记挂着,太后一切都好,若还是不放心,就可以进宫瞧瞧去了。”
“真的?”娢嫣大为惊喜,赵嬷嬷道:“可不是真的?太后召姑娘进宫,马车就在外边侯着呢,姑娘收拾一下,就随我去吧。”
娢嫣大喜,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裳头发,便与那嬷嬷走了出去。
娢嫣上了马车,没多久,便到了正阳门门口,赵嬷嬷向门卫亮了一下令牌,门门卫忙恭敬地请二人进去。带到御花园门口,又换了布辇,方才行至咸福宫中。
宫女领着她进了屋,只见太后穿一身常服,头上戴着抹额,正在屋里的榻上歪着,两个宫女分别在身旁捶腿,领人的宫女道:“太后,霜姑娘到了。”
太后睁开眉眼,挥了挥手,叫左右宫婢退下,娢嫣一见了她,不觉眼圈一红,道:“太后……”
“坐吧。”太后对她的神态极为和蔼,娢嫣起身坐在一旁,太后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道:“几日不见,你倒是愈发漂亮了。”
娢嫣道:“想是小女那天见过太后之后,也学了几分气度的缘故。”
太后笑道:“就你会嘴甜哄我,哀家已经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气度?”
娢嫣道:“太后是帝王生母,尊贵异常,自然雍容华贵,艳冠群芳,旁人想学也是学不来的。”
虽然奉承话听得多了,可看见娢嫣娇憨灵动的样子,太后还是打心眼里喜欢。而娢嫣见太后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神态间也没了那日所见的悲戚,颇为放心,又道:“上次调的香太后可还用的惯?这个时令干,奴婢再帮您在香鼎里放些露水花瓣,可免得夜里咳嗽。”
太后道:“你到是很关心哀家,知道哀家这个季节常犯嗽疾。”
娢嫣道:“太后您仁慈宽厚,爱民如子,有您在,是天下百姓最大的福分,所以愿您身体康健顺遂,乃是天下人共同的心愿。”
太后笑了笑,又道:“你可知哀家今日找你来是为何?”
娢嫣摇了摇头,“莫不是上次调的香用完了?民女正盼着您来找我呢,得了这个好差事,也可以把调香房的宫女的分例分我一份。”
太后失笑道:“你到是打得好如意算盘,算银子算到哀家头上来了?”
娢嫣笑道:“人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嘛,民女这个小鸟,有了您这颗参天大树,当然好好的待在上边不下来。”
太后道:“你这个比喻说的好,你到是真像个讨人儿的黄莺似的,哀家也不与你绕弯子了,其实哀家这次叫你来,是特意要谢谢你的。”
“谢谢我?”娢嫣有些不解。
太后叹息一声,道:“其实清儿的案子,一直是哀家心里的一根刺,只是这么多年来,哀家一直恪守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先帝遗训,不愿因为骨肉亲情,影响皇帝的决策。是你那天一语提醒了哀家,哀家是皇帝的母亲,虽不可干政,却有提点帮助他不要犯错的责任。清儿的案子虽说证据确凿,可就是这证据来的太快,太明显,所以才显得可疑。如果这一切当真是有人刻意冤枉她,哀家不查证清楚,便叫玉家一家老小往死,哀家有何面目见先帝?哀家辜负的便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这江山天下了。”
娢嫣动容道:“那是因为太后您有一颗慈悲之心,不管是对长公主,还是对天下的子民,这并非是小女的功劳。”
太后摇头道:“你不必谦虚,那日中秋夜宴,若非你不顾性命恳求哀家,如今大错便已铸成,再想挽回也终究不能的了。”
娢嫣见她脸上又露出些许悲伤之色,忙劝慰道:“太后不必再担心了,现在长公主一家平安无恙,假以时日,待查出事情真相,一定会还玉家一个公道的。”
太后道:“你说的很是,清者自清,哀家一直都是相信清儿的,只可以了我那苦命的嫣儿,死的不明不白……”
娢嫣道:“玉家的案子跌宕浮沉,玉姑娘未经历这些磨难,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况且她既然能托生在帝王之家,想必是有福荫之人,下辈子转世投胎,必定还会投一个好人家,说不定比今生还要幸福,能够永享富贵呢。”
她说的这些,也不完全是假话。
太后还从未听过这等新颖言论,跟寻常所说的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都大不相同。她一时阴霾尽去,欢喜道:“你说的很是,那孩子是个有福之人,今生的福缘了了,未必没有来生。”
“是呢。”
娢嫣心里想,外祖母,你看到了吗,嫣儿的来生,又能陪伴在您的身前了。
太后欢悦地拉起娢嫣的手,道:“好孩子,你帮了哀家这么大一个忙,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这个娢嫣到是从没想过,毕竟关爱太后,关心玉家都是她的本能而已。
娢嫣真心道:“小女没什么想要的,只盼着太后能够日日开怀,平安喜乐,那就是小女最大的福气了。”
太后望着她真诚的脸,一时有些感动,她拉着娢嫣的手,道:“若是嫣儿还在,她就和你一般大么。”
娢嫣鼻尖微酸,可此时她可不想惹得太后垂泪,连忙别过了头去。太后道:“我听闻你现在还是奴籍?”
娢嫣道:“正是。”
太后道:“你的卖身契可是在王家?”
娢嫣道:“是。”
太后想了想,道:“你如今在舞苑那边读书,和这些王子公主们都一视同仁的,再背着奴籍反倒不合适了,这样吧,哀家就赐封你为福乐郡主,允许你日后可以随意出宫,陪伴哀家,这样可好?”
娢嫣大喜,福乐郡主她到不是十分在乎,但能够时常入宫陪伴太后,她可是求之不得了,太后看着她惊喜的眼睛,笑道:“快磕头谢恩吧。”
娢嫣连忙跪在地上,叩首道:“凝霜谢过太后,愿太后千秋万代,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太太淡淡笑着,心里却想,人人皆想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可终究几个人能做到,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娢嫣陪着太后吃过晚饭,又说了两个故事给她解闷,一直逗得太后哈哈大笑,实在精神倦乏,才依依不舍地放她出来。
宫女们送她出了咸福宫,对她的态度都大与往日不同,是亲切了不少,一宫女道:“恭喜姑娘了,不对,如今该叫福乐郡主了?”
娢嫣对她回眸一笑,道:“多谢。”
娢嫣走出不远,忽然在御花园的桥畔碰到一个人,那人转头看到她,惊讶道:“是你?”
此人正是城阳公主。
城阳公主今夜无聊,便约了淑宁来御花园中喂鱼,可喂来喂去都是那么点花样,正觉无趣,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娢嫣,到是十分意外。
其实自从上次从霍凌肃府中回来,城阳便记住了她。她始终觉得霍凌肃对这个丫头的态度不一般,今日又见她从宫中出来,只穿着一件白色罗裙,水蓝色领口绣兰花的衫子,也不见得多华贵,但那眉宇间的气韵风度,却是雍容尊贵,又美艳绝伦。
自从玉娢嫣死后,她还从没在京城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这样想着,城阳的心里升起一丝嫉妒,表面却笑眯眯地道:“怎么这么巧遇着了?我正同表姐说你呢!”
“说我什么?”
“夸你手巧啊!”城阳道:“我说四哥身旁有个丫头,最会服侍人,手又巧,还会梳发髻,连四哥那么挑剔的人,都被伺候的服服帖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