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觉得,自己竟见到了天上的仙子。
“春花,你……你好漂亮……”小珍跟她说话,都微微有点脸红。
娢嫣掐了一下她的脸颊,道:“你也漂亮。”
两人拉手进了屋,只见一个妇人迎了出来,年纪颇大,却还浓妆艳抹,穿的衣裳花里胡哨,看起来没什么档次。
妇人一脸谄媚地看着娢嫣道:“呦,是春花姑娘吧?快进来喝点东西,咱们三姑娘在京城可好?你倒是行了,得了好去处,什么时候也提携提携我们家小珍……”
小珍见她一见面就说这个,微微皱眉,“娘,你先进去吧,我们俩也回屋说说话。”
娢嫣明白原来这妇人是小珍的母亲,只是记得她母亲甚是偏爱儿子,对小珍从来不管不问的,不知道她怎么突然搬到家里来了。
小珍娘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悦,可又没办法,暗自翻了个白眼,接着又讨好地看着娢嫣,“来了就多坐坐,你不知道,我们小珍现在可本事了,她这股伶俐劲儿啊,太太们天天夸她,若是有机会到三姑娘那里……”
“行了妈,”小珍打断她的话,妇人撇撇嘴,只好住了口,“行,那你们坐吧,”说罢,扭着腰身去了。
小珍拉着娢嫣进了里间,这里看得出是她的卧房,没什么装饰,却收拾的很是干净。小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中又惊又羡,“果然跟了三姑娘,就是变得不一样,你……你现在比三姑娘还要好看。”
娢嫣早已不跟着王云汐了,只是中间的曲折事情不便和小珍细说,便道:“对了,你怎么搬出来住了,现在不在王家了?”
小珍道:“还在王家,你走了之后,彩霞被撵了出去,没了她的挑唆,张嬷嬷也不再为难我们。我只一心一意地干活,得了太太的赏识,如今管了几个小丫头,月钱可翻了三倍呢。”
娢嫣听她过得不错,自然也欢喜,小珍道:“我攒够钱,然后帮爹妈买了这宅子,让他们好有地方住,又帮我弟弟说了媳妇……”
娢嫣微一皱眉,“这宅子也要不少银子吧?”
小珍道:“嗯,买了之后,又给了我弟弟五两银子作聘礼,也不剩下什么了。”
娢嫣甚觉不公,“你好歹也要给自己留一点,都给了他们,以后怎么办?”
小珍道:“没事,反正我在府里吃住,也用不到什么。”
娢嫣道:“那将来呢?”
“将来?”小珍笑了笑,神色有点凄凉,“谁还能管得了将来的事情呢,如今这样的好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我又没有你这样的福气……”小珍羡慕地看着她,“你现在可真像一个京城来的富家小姐,不对,像公主,哪家的小姐也比不上你。”
娢嫣暗想,小珍把钱都给了父母和弟弟,他们却根本不把她当家人看,将来有机会一定得把她也接到京城去。只是如今玉家的案子悬而未决,恐怕还得再等一阵子。
“对了,”小珍忽又起身,从身后的小柜子里拿出来一个香囊,“这是你走的时候交给我的,我一个子也没动,就等着你回来呢,诺,现在还给你。”
第98章
娢嫣一看,这里边竟是自己临走时候交给小珍的银子,保管得整整齐齐,一个子也没少,不禁鼻尖一酸,“你又何苦给我留着?你这宅子是新置办的,想必用钱的地方也多,你拿着就是了。”
小珍执意不肯,娢嫣道:“你若是这样可就见外了,你当我给你银子是瞧不起你?那咱们两个可真白好了一场。我如今去了京城,银子是花不完的,我给你银子,是买自己的心安,你若不要,可是诚心让我过不去?”
小珍见她说的这样恳切,自己再不收反而不好了,便点头道:“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
娢嫣嫣然一笑,道:“谢什么。”
两人吃过晚饭,小珍道:“你如今在哪里住着吗?这会儿太晚了,不回去行不行,你这么走我可不放心。”
娢嫣道:“没事,我已经说好了,今晚不回去了。
小珍欢喜道:“那我烧水去,给你洗澡。”
小珍出了门,只听那妇人在嘀咕着,“哼,成日里洗澡洗澡,装什么大小姐?我们干活的人,哪个不是三五天洗一回,也不知道现在柴火多贵,这烧一锅水,可要一捆子柴火呢!”
小珍甚是气苦,可她娘向来这样,便只好忍着不说话。娢嫣心中不忿,他们一家都靠小珍养着,到头来却对她挑三拣四。
娢嫣和小珍洗了头发,两人并排挨着,躺到床上。小珍看着娢嫣的侧脸,“春花,你现在的皮肤真好,像府里的瓷器似的。”
娢嫣道:“我给你带了点雪花膏来,你也日日擦。”
小珍欢喜道:“都是京城带来的么?”
“都是。”娢嫣心想,何止是京城,霍凌肃给她的可都是皇宫中的贡品。
两人久别重逢,都不舍得睡觉,一直低低说着话,小珍道:“你这回来的也太突然了,今天我本来是要去城东的香叶铺子,给太太买香叶的,幸好临走前接到了你要来看我信儿,否则我要是真去了,错过了见你,不得怎么后悔?”
“我给你带信儿?”娢嫣有些惊讶,“不是你去客栈找的我么?对了,我还没问你,你怎的知道我来了,是谁告诉你的?”
小珍一脸迷茫,“什么客栈啊,我不知道啊。”
娢嫣心里隐隐觉得不对,霍凌肃说今天白天有人来找过她,是小珍托人给她带信儿,约她见面。如果真是这样,娢嫣没有理由不知道,霍凌肃更没有理由这么晚了才告诉她。
他推说他忘了,可这根本不是霍凌肃的性子。而且今日临走时,霍凌肃的神态语气,好像有意催促她似的。
娢嫣越想越心慌,她起来披上衣服,道:“小珍,我才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做,今晚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去了。”
小珍听她这样说,心里十分舍不得,可看娢嫣脸色凝重,心知她们做奴才的,主子交代的事才是正事,绝不能因为她耽搁了,便道:“我送你回去。”
娢嫣道:“不用,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咱们两个送来送去干什么?我自己雇辆车就是了。”
小珍心想也是,便只送娢嫣到了门口,眼见她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娢嫣坐在马车上,心里一阵不安,霍凌肃到底为什么要支开她?这么久以来,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他都是波澜不惊的,就算天塌下来,娢嫣也觉得他会在自己面前挡着。
他明知道她只想和他在一起的,不管是多少艰难困苦,磨难风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今夜的霍凌肃遇到了极可怕的事情,甚至他自己也应付不了!
想到这里,娢嫣心中怦怦乱跳,待马车停在了客栈前,娢嫣飞快地跑了进去。这一路上,客栈四处安静无声,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突然,娢嫣在空气里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心中一慌,牙齿不住地打颤。待走到霍凌肃的屋前,突见门口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的尸体。
霎时间,娢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活了两世,还从没有见过这等场景。这群人都是黑衣蒙面,看起来是有人派来的杀手,他们目的是——
霍凌肃!
娢嫣已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一把推开了门。只见霍凌肃的屋中满是鲜血,床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却不是他是谁?
“四哥!”娢嫣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尸体,大哭道:“你怎么了,你醒醒,四哥,你不要吓我!”
巨大的恐惧从娢嫣心底袭来,一瞬间什么前世今生,父母大仇都不重要了,她只觉自己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再也不会有光了。
没有了他,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剧烈的痛苦几乎快要把她撕碎了,娢嫣想要喊叫,喉咙却已然发哑,“四哥,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抛下我,不要抛下我!”
泪水终于似江海决堤,夺眶而出,就在娢嫣几乎也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怎么回来了?”
娢嫣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白衣胜雪,黑发如墨,不是霍凌肃是谁?
“四哥!”娢嫣一下子扑倒他怀里,巨大的情绪起伏几乎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霍凌肃轻轻托住她,道:“怎么了,吓着你了?别哭了。”
泪水还是断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滚落下来,娢嫣恨声道:“为什么骗我,你为什么骗我?”
霍凌肃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解释道:“我只是……”
“啪”的一声,话未说完,娢嫣突然打了他一巴掌。
这下两个人都惊呆了,他白皙的脸带着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娢嫣吓得泪水顿时收了回去,她刚才是太害怕了,后来又太欢喜,情绪激动之下,恼恨他为何一声不响地抛下自己。
可是——也不至于打他吧?
他可是霍凌肃,堂堂九皇子,那样冷傲自负,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别说是挨打,普通人就是想近他三寸之内都是不能。
霍凌肃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娢嫣心口乱跳,不敢抬头看他的脸,颤声道:“四……四哥……我……我……”
她几乎又要哭出来了。
谁知霍凌肃只是叹了口气,他轻柔地握住娢嫣的手,“是我错了,不应该瞒着你,可是你也别打脸呀……”
娢嫣忍不住破涕为笑,霍凌肃伸手为她擦去泪水,道:“我今早已经收到消息,宁王已经知道我来了泰州,想要派人害我,所以我今晚才布下了这个局……”
娢嫣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心想你这是什么局!
霍凌肃知她害怕,便将她的脸埋在胸口,不让他面前的惨状,“我是怕吓到你,所以才撒了一个谎,让你去小珍家里住一宿,谁想到你这么聪明,当晚就赶回来了。”
娢嫣道:“又是宁王?他怎么知道你来了泰州的?”
霍凌肃道:“宁王能有今天,自然也不是只靠运气。他在宫中耳目众多,想知道我来泰州,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他这次杀不了你,不会善罢甘休的……”娢嫣想着,心中还有些后怕。这一次霍凌肃是知道了消息,早做防备,若是下一次……他不可能永远这样好命。
霍凌肃道:“放心,我已经习惯了。”
这么多年来,想要暗杀他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什么时候停过?
娢嫣心中黯然,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今天只是她第一次经历而已。
“四哥,”娢嫣柔声道:“下次可不能骗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想起她刚才以为自己死了,那生无可恋悲痛欲绝的模样,霍凌肃不禁上扬了嘴角,“好。”
两人正说着话,赵康年已走了上来,看见娢嫣在,也有些意外,他微一躬身,道:“公子爷,后事皆已处理好,请公子放心。”
霍凌肃微一点头,“把这里处理干净,别闹出太大动静。若惊动了官府就不好了。”
“是。”赵康年领命,抬头见,见公子脸上隐隐有点红痕,吃惊道:“公子受伤了?”
霍凌肃刚开始还没理解他说的什么,待看到赵康年的目光,轻咳一声,道:“无事。”
无事?赵康年有些疑惑,看起来确实不像太重,可怎么好像让人扇了个耳光似的。
第99章
霍凌肃对娢嫣道:“这里太乱,先下楼坐一会儿吧。”
娢嫣望着这满地尸体,胃里一阵翻滚,忙点了点头,随他下去了。
小小客栈已经被霍凌肃肃清,楼下的客房没有半个人影。霍凌肃拉着娢嫣走到门口,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霍凌肃微一皱眉,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
赵康年自然也听到了声响,道:“属下去看看。”霍凌肃微一颔首,赵康年出了门,没一会儿,只见一个身着夜行装的人走进了屋里,背上背着一个包袱,头上戴着硕大的斗笠。
那人才一进屋,便娇笑道:“四哥,没想到是我吧!”声音娇嫩,竟是个女子。
霍凌肃听到这声音,猛一皱眉,“不是让你乖乖待在京城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女子一把扯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俏脸。只见她白肤大眼,富贵雍容,竟然是昭阳公主。
昭阳做惯了主子,顺手便将斗笠递给赵康年。赵康年虽为奴仆,但终身只服侍常妃与霍凌肃两人,见状,顿了顿,又看了霍凌肃一眼,方才将斗笠接下。
昭阳道:“你们两个都来了泰州,却把我一个人扔在京城,我怎么放心得下?少不得就跟着来了。怎么样,我走得快不快?”
霍凌肃没有说话,只眉头越来越紧,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昭阳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来到泰州,“你此行可有人……糟了!”
霍凌肃面色大变,厉声道:“雷震,快去救人!”
话音刚落,一枚羽箭“嗖”的一声从半空飞来,在霍凌肃的眼前擦过,霍凌肃失声大喊,“苏玉缜!”
几乎话音落地的同时,羽箭穿窗而过,正中苏玉缜的心口。
雷震翻身而起,以迅雷之势,一把将凶手从房梁上抓了下来。霍凌肃大怒欲狂,冷声道:“给我碎尸万段!”
“是。”雷震一把抓住了杀手的脖领,将他提了起来。那杀手本也是武功高强的狠角色,不料今日碰到雷震,竟如待宰羔羊一般。
杀手吓呆了,大呼饶命,雷震猛地捏住了杀手的脖子,面露凶光,“对不住了,主子吩咐了,碎尸万段。”
赵康年则跟着霍凌肃进了屋,只见苏玉缜倒在床边,胸口中箭。只是他到底身手敏捷,避开了关键部位。他望了霍凌肃一眼,强笑道:“放心,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