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吃过晚饭后,孩子们在房间做作业,两个大人坐在院子乘凉。赵美美觉得不能再拖了,和施茂彦说了自己的想法。
赵美美明白,这想法对于这时代的农民来说确实超前了些,所以也不怪施茂彦这样一个有见地的青年在听完她说后愣住了。但她觉得施茂彦只是乍听到有些意外,消化一下还是能接受的。
果然,呆愣了几秒后,施茂彦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赵美美以为他应该是在做思想斗争,也不急着开口往下说,想给时间他好好想想。谁知道他一开口,再次让她意外了。
只听他说了个人名,都是他结合村民自家耕地实际情况,认为可以请来帮他们家收谷子的。
这户人家田地虽然不少,但能干活的人也多,完全可以抽调几个人,或者说先一鼓作气干完他们家的再收自己家的。
这下轮到赵美美愣住了,傻乎乎道:“你不觉得我这么做很矫情?”
毕竟,农民哪有不愿意割稻谷的。
施茂彦笑了,摇了摇头:“我觉得你这建议很好。”
他没有告诉过她,春耕那几天,看到赵美美最后累到整个人几乎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他都快吓死了。因为心有余悸,后面灌水施肥拔草这些活才坚决不给她碰。眼看谷子抽穗,一天天成熟,他本想着继续找大队长谈谈,两家人一起收谷子。他们家就出他一个劳动力,到时候再补偿队长家两包谷子。
不过今晚听了赵美美这建议后,他觉得这样更好,不用欠大队长家人情。他们家卖凉拌卖药材了点钱,支付的起这情人收谷子的费用。
施茂彦这么轻易就接受,赵美美眉眼不由一弯。
和有自己见解的人商量事情就是轻松,一说就明白。
既然做出决定,第二天施茂彦便亲自去那户人家,和他们商量请他们收谷子的事。
这样的事在施家村还真是第一次,那户人家听后没有不瞪大眼睛的,但震惊归震惊,想到收几亩谷子就有十块钱和两包谷子,他们根本不可能拒绝,还拍着胸口说一定先收他们家的。
“叔,谢谢了。”施茂彦这声谢谢不是客套,而是真的很感激他们愿意帮这个忙。
那个被称叔的中年男子大笑:“你这孩子,说什么谢,叔一家又不是白干的。”
男人的媳妇也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道:“就是就是,我们种了半辈子地,干这些活利索,放心哈,就你们家那几亩地,我们全家出动,两天就干完。”
施茂彦再次感谢,又聊了一些其他有的没的才得以离开。
他离开后,男人的媳妇再也忍不住了笑得腰都站不直,对其他人说:“哎哟,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靠种地为生得农名自己不会收谷子,情人干这活的。”
男人何尝不是这么觉得,对几个儿子说:“所以说娶媳妇得娶健壮能干活的,单长得好看没有用。”
几个儿子也是老实人,娶的媳妇都是父母给挑的,个个腰肥身壮屁股大,一看就是能干活好生养的,这会自然也不会觉得父亲说的不对,连连点头。
到了开始收谷子的日子,施茂彦找的那户人家果然靠谱,放下自己家的活,全家出动来帮施茂彦收给自,还真是一天半的功夫就收完了。
赵美美虽然没下地干活,可也会煮些凉茶绿豆糖水送到地里给大家解暑。
村民们看到他们家竟然花钱请别人帮忙干活,分不清心里是妒忌多点还是匪夷所思多点。总之妇女们围在一起,说的都是赵美美这样不对,哪有人种地还不自己干活的,手里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败的。一些平日里和赵美美关系不错的婆婆甚至还有专门找她说教的。
婆婆其实也是出于好心,担心赵美美这样乱花钱,赚再多得钱也守不住。
赵美美听得哭笑不得,反问来说教的婆婆:“赚钱是为了什么呀?”
婆婆理所当然答道:“当然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赵美美:“对呀,那我花钱请人收谷子不就是可以让自己好过点吗?”
婆婆不认同,眉头拧的紧紧的:“收谷子这种事可以自己做,不应该花钱请别人干。”
赵美美:“可我真的干不了。”
婆婆:“有手有脚怎么会干不了?”
赵美美:“我身子娇贵,如果真盯着炎炎烈日下地干活,一定会中暑,中暑就要住院,到时候住院打针吃药的钱可能比请人收谷子还多。”
这一套说下来,婆婆哑言了。
她有些迷糊了,按赵美美这么说,好像是请人收谷子比较省钱。
但是农村人哪有不自己种地干活的,婆婆最后还是没办法绕过这个理,晕乎乎离去。
经此一事,赵美美深刻意识到,要让普通人接受新事物有多难。
她更加佩服那些走在时代前沿,面对不理解也好不退缩的人,那真是拥有极其强大的心脏。
收完谷子,晒谷子这活也不轻松。
首先吧,晒谷场就这么大,为了抢到地方晒谷子,每天得早早背着谷子去晒谷场。
施家村得大多数村民都是狠人,不管赵美美去多早,好的地段永远都被人霸占了。这还是他们家请人先收了谷子的情况下。如果是他们两个大人慢悠悠收谷子,只怕谷子收完也来不及晒,最后全发芽了。
既然抢不过人家,赵美美也不和人抢了,安安分分在晒谷场的一块只能晒半天太阳的角落晒谷子。
熬了四五天,谷子终于全部晒干了,赵美美整个人也黑了一圈。
看着镜中那个黑乎乎的自己,赵美美心痛的想掉泪。
她活了两辈子,就没这么黑过。
不管了,她受不了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在不用在围着谷子赚后,拉着施茂彦去了镇上药店,花重金给自己买了一袋珍珠粉。
这是赵美美目前为止,能找到得最好的护肤品。
之前她都只是用雪花膏,但这次施晒黑啊,不多敷点面膜救不回来。可这时代这地方能买道什么面膜?只能去要点买点珍珠粉自制了。
赵美美把这袋珍珠粉抱在怀里,咬牙切齿说道:“我要不惜一切代价白回来!”
施茂彦被她这模样逗得笑出声,但被她记一眼扫过来,立刻强收起笑容,附和道:“我一定全力支持你白回来。”
接下来这几天,赵美美的心思都在挽救自己这张晒黑的脸上。
可俗话都有说,晒黑容易养白难,赵美美想白回来,又哪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到。
赵美美看着镜子中那张自认为黑不溜秋的脸,愁的都快吃不下饭了。
施茂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其实在他看来,她是比之前黑了点,但真没多黑,比村里其他女人白多了呢,可这样的话他知道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每天顺着她的话说些善意的谎言,什么‘看起来比昨天白了些’之类的。
女人爱美,在赵美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施茂彦觉得还挺可爱的。
姑娘家,还是娇气些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这四个字一出来,施茂彦脸上的笑容不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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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赵美美吃过早饭后,正准备把切成薄片的黄瓜往脸上敷,却来了个陌生女人敲门。
这女人看上去大概五十岁左右,略带怯意站在院子门口,探了个头进来,看到赵美美显然有些意外,小心翼翼问:“请问,这里是施茂彦家吗?”
赵美美放下那装满黄瓜片的碗,转过身打量了那个人,道:“没错,这里是施茂彦家,请问你是……?”
虽然她不敢保证认得全施加村的村民,但这会也敢断定,眼前这女人绝对不是本村村民。
这衣着,这气质,还有这温温柔柔的说话语气,就不可能是这里的。
听到这里确实是施茂彦家,女人很明显松了口气,自我介绍道:“我叫王招娣,是茂彦的婶儿,从县城来的。”自我介绍完,她忍不住问:“同志,请问你是茂彦什么人?”
赵美美听到对方是施茂彦亲戚,虽然很意外,但也大大方方承认:“我是茂彦的媳妇。”
“哟,茂彦娶媳妇啦,可真是太好了。”王招娣显然很高兴听到整个好消息,脸上笑开了花,又问道:“茂彦在家吗?”
“他不在,不过应该很快回来的,你先请进来坐吧。”让客人站在门口不礼貌,赵美美邀请她进里面坐。
王招娣显然也是很懂礼数,得到邀请才踏进院子,走到客厅坐下。
赵美美今天煮了绿豆糖水,看着女人嘴唇干到都快裂开了,猜想她可能渴了一路,便给她装了一碗绿豆糖水。
王招娣没想到来到这里能喝到这么好的东西,站起身双手接过:“谢谢谢谢,其实给口凉水喝就行,不用这么破费的。”
赵美美笑道:“不破费,绿豆是自家种的。”
王招娣连说了两句真好,安心端起碗喝了两口。
清凉甘甜的绿豆糖水入口,让这一路的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就像路边蔫蔫的野花,突然被一场大雨灌溉,又活过来一样。
“茂彦媳妇,你这绿豆糖水煮得真好喝。”王招娣真心夸赞,她就没喝过这么好喝的。瞧瞧这绿豆,都熬成沙了,可见是费了时间的。
“是吗?要不要再给你装一碗?”赵美美留意到她两口就喝掉了一大碗,看样子不止渴,怕也饿了。
王招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一碗都没喝完呢。”
看出她拘束,赵美美也不勉强,改而问:“婶,你这么远过来找茂彦,是有什么事?”
王招娣点了点头:“确实有事,不过这事怕是要等茂彦回来才说的清。”
赵美美点了点头:“他去了大队长家,应该很快就回来的。”
“好的好的,我坐在这等,你要是有什么要忙的就去忙,不用管我的。”
赵美美笑了笑:“农忙都结束了,没什么要忙的。”
“这样啊。”王招娣又看了看外面,问:“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去哪了?”
“两位哥哥去上学了,敏儿要九月份才能入学,跟着茂彦出门了呢。”
王招娣感慨道:“时间过的真快,眨眼快四年了,敏儿都快上学了。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敏儿还是个小豆丁。”
赵美美顺着这话说道:“孩子都长的很快的。”
两人围绕三个孩子聊了一会,施茂彦带着施敏儿回来了。看到坐在客厅的王招娣,很意外喊了声婶。
王招娣看到他也激动站起身,快步走到他跟前,认真打量了一番,哽咽念道:“很好很好,把自己照顾的不错。”
一旁的施敏儿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家的女人,困惑看向赵美美。
赵美美则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边,好方便他们说话。
施茂彦忙让王招娣回客厅坐下,道:“婶,这么远你是怎么来的?”
县城离施家村,可是坐车都得半天,而且折腾的很。得先坐车到镇上,再从镇上走到这。王招娣没来过,能找到这里肯定不容易。
然而王招娣却羞涩笑了笑:“我从县城坐车到你们镇上,到了镇上本想找人问问施家村怎么走,很幸运的问的那个人就施你们村运粮食去交公粮的,我给了他一块钱,坐他牛拉车来的。”
听到这话,施茂彦都不得不认,确实很幸运。
“婶,你吃饭了吗?饿不饿?”
“不饿不饿,我才坐下你媳妇就给我装了碗绿豆糖水,饱着呢。”王招娣连连摆手,笑眯眯道:“茂彦都娶媳妇了,真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