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不承宠(重生)——树十八
时间:2022-04-03 07:58:07

  玉仪的声音依旧温柔慈爱。
  清歌缓缓推开门,一踏进屋,迎面便是一阵淡淡的兰花香。
  “清歌,过来这边。”
  清歌注意到声音的方向,回身合上门,循声走去。
  玉仪端坐在竹编的软垫上,身侧摆着漆木凭几,而屋中香气,似乎正是来自她身前茶案上放着的香薰炉。
  清歌瞥了眼那幽幽升起的薄烟,几步走到玉仪跟前,屈膝福身。
  “在我这儿不必行这些个礼,来,这边坐。”玉仪朝她招招手。
  清歌走过去坐下,心里其实有一些疑惑。
  案上除了香薰炉外,没有别的东西摆放,莫说药箱,便是连脉枕也没见着。
  玉仪大抵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停顿,笑了下:“是不是觉得我这样不像是要给你医治?”
  清歌看着她,虽然无法说话,可眼神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这病,乃是心病。俗语有言,心病需心药医,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玉仪说着,又伸手朝茶案前头安置着的长榻一指,说:“我今天用的这个法子不曾有医书记载,只是少时在我的师父那儿耳闻过三言两语。清歌,你去那儿躺着。”
  清歌不解,但却十分信任玉仪,点点头,很快起身走了过去。
  “闭上眼睛。”
  等她躺下,玉仪又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安抚意味,所以即便清歌心中有各种困惑,却还是平静地跟着她的话去做。
  “接下来要做的,对你而言或许有些痛苦,但是清歌,你必须要去克服那些恐惧。”
  清歌下意识绷起身子,听见玉仪问道:“还记得你上次开口说话是什么时候吗?”
  上次?
  清歌不自觉地跟着她的问题去回忆,才发觉自己对儿时的记忆愈发模糊了。
  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反而努力地试图去记起。
  玉仪带着她回忆了过去的这些年,从盛家那场至今未解杀戮,到她背井离乡被人卖到京城,那一幕幕,各种心酸苦楚,让她即便闭着眼睛都忍不住落泪。
  “清歌,回忆了这么多事,肯定累了吧,好好睡一觉,好吗?”
  明明还不困的,可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清歌忽然觉得身心都有些疲乏,她缓缓舒展开因回忆而紧皱起的双眉,慢慢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累,因为她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她梦见了那天雨夜,娘亲送她离开盛家,她听见娘亲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低喃着她的名字。
  “清歌,清歌……”
  “对不起,娘亲不能丢下爹爹……”
  “乖孩子,快走,往前走,千万不要回头。”
  不要,娘亲,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啊——”
  长榻上的人倏地一下睁开了眼,乌黑的瞳仁被水汽所覆,泛红的眼尾处一颗泪珠摇摇欲坠,平添出几分可怜与无助。
  “清歌,你感觉如何?”
  玉仪不知何时出现在眼前,神色中带着关切。
  “我……”
  清歌本能地想要开口,谁知唇瓣一动,竟真的发出了一个模糊沙哑的字音来。
  她一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玉仪。
  “我可以说话了?”
  她迅速地动着嘴巴,可这一次,却没再发出半点声音。
  面上的喜色还没完全浮现就被失落所覆盖,她不解地看着玉仪,想要知道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玉仪抬手轻抚她的发顶,淡淡笑道:“方才的梦是我刻意引导你完成的,这也是激起你说话本能的最好办法。”
  引导梦?
  清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的医治办法虽然有些玄妙,但从结果来看却是一个不错的法子。”玉仪坐到榻边,低头看着她说,“之后每一天你都需要来我这里,我会用这个法子慢慢刺激你的发声。”
  清歌稍稍清醒一些后才离开玉仪的寝屋,出来一看夜色才发现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
  她在梦中经历了那么多,却原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吗?
  清歌回到房中,并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一直等到她进屋熄了烛火才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另一头一间竹屋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屋中,傅空青正在桌边研磨着什么药粉,听到声音抬头看去。
  “……终于回来了,她回屋歇息了?”
  门边进来的人反手合上门,转过来的脸上赫然戴着那一张青黑色铁制面具。
  阿林不像以往那样沉默地回应,双唇一动:“嗯,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
  傅空青双眼一瞪:“爷,这才多久,哪可能这么快制成!”
  阿林,不,准确点应该是楚煜,走到桌边摘下了面具,淡淡道:“我等不了太久,尽快。”
  “是是是,小的遵命。”傅空青认命地念着,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一些,“爷,可是就算这东西制成了,清歌姑娘未必就一定能让你近身待着啊。”
  楚煜目光一沉:“不试试,怎么会知道。何况她对我的防备,说到底就是害怕这副面具下的脸罢了。”
  傅空青有些无奈,但又觉得面前这个人实在“可怜”。
  这个词落在楚煜身上委实突兀,但此刻却却再合适不过,毕竟在日思夜想的人面前连真面目也不敢暴露的也只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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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手抚向他的面具◎
  傅空青自认还算了解楚煜, 却也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女子这般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那日在盛宅认出他已经让他十分震惊,本以为过不了几日他便会原形毕露, 谁知竟坚持到了现在,甚至还准备再继续伪装下去。
  “对了。”楚煜突然开口, 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日你出谷一趟,替我给尧山传个话。”
  “好。”
  “另外, 最近几天我都不会出这间屋子,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在学手势。”
  “好。”
  ……
  三日后。
  “清歌,待会儿你同我一起去林中采药吧。”方戎从堂屋走出来,手里还抱着新洗净的药材。
  院子里, 清歌正踩着药碾子碾药,听到这话, 抬手比划道:“是上午神医说的那些草药吗?”
  方戎已能看懂这些简单的动作, 回道:“正是,你看今儿日头正好, 你同我一起去认认地方,以后咱们都是要在那一片地方采药的。”
  清歌点点头, “那等我把这些药碾出来,再一起去,如何?”
  “好!”
  这几日来,楚晞的病时好时坏, 最糟糕的一次甚至连水也喝不进去。即便玉仪说这些是医治中必须经历的, 可对于清歌而言还是忍不住胆战心惊。
  而除了楚晞外, 还有一个人也让她不得不分出些精力来去关注。
  自那日在她寝屋中离开, 她已有三日没再见过他, 问傅空青,他只说是在屋里闷着学她的那些手势。
  可她心里清楚,她对阿林存有抵触并非是言语沟通不便的缘故,但看上去,对方并不明白。
  一刻钟后,清歌将碾好的药收好,随方戎一同到竹苑外的林子里采药,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严弈。
  而方戎虽说是去林子里采药,但其实草药密集之处要比他所表述的地方更远一些。
  清歌之前来林子里,来回不过一两刻钟,可这一次光是走到采药处就已经快接近一炷香的时间。
  严弈认不得草药,跟来完全是为了保护清歌,一路上自然少不得与方戎斗嘴。
  等到了采药的时候,又轮到方戎说他只有提竹篓的份。
  清歌无奈两个人的幼稚,走到一边,自己认真地找起草药。
  之前在京城,通过医书还有傅空青所制药材,她已经能够辨认许多草药。再加上这两日天天对着后院的药材,甚至亲自参与炮炙的过程,认草药自不在话下。
  她专注地在密林中寻找玉仪吩咐的那些草药,不知不觉离严弈和方戎越来越远。
  这次采摘的草药大都是为了给楚晞治病,清歌自然不敢懈怠,等到她发现身后没了两个男人吵闹的声音,她才惊觉周围一片空荡且陌生。
  她想要往回走,去找严弈和方戎,可她一起身却压根分不清该往哪儿去。
  来时的路太过曲折,她已然忘了竹苑是在哪个方向。
  清歌有些着急,但又记得出发前方戎叮嘱过的话。他说,这林子大,但也不是没有尽头,如果不小心迷了路,切记不要胡乱走动。
  从刚才到现在,最多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只要她不继续走动,想来不会离得太远。况且方戎从小在谷中长大,对林子也十分熟悉,她应该相信他能找到自己。
  清歌这般想着,便回头找了一处草丛稀疏,视野更好的位置坐下。
  而这点时间,她也没有浪费,取过背篓,开始拾掇采下的草药。
  之前为了不浪费时间,采药时多少会不小心带上一些杂草或泥土。原本这是回去竹苑以后要完成的任务,但现在左右是闲着,倒不如提前做了。
  清歌低头认真地处理着,突然,一丝凉意落在发顶。她微微一愣,正要擦干净手去碰一碰头发时,眼前忽然落下几滴水珠。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什么,水珠便在一瞬间迅速连成线,像在林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落雨了!
  清歌连忙背上竹篓,手掌抵在额前试图挡下那不停下落的春雨。
  这天方才还晴朗明媚,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
  清歌猝不及防,但也没法去指责上天,只能匆匆跑到一棵树冠高大浓密的树下躲雨。
  春雨细密又冰凉,即便有大树遮挡,却还是会有几滴雨水从枝丫树叶之间落下。
  清歌后颈处一凉,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连忙抬手准备拿袖子擦掉那冷水,结果就在这时,背上忽然一重。
  她一愣,下意识垂下眼睛,就见自己身上多了一件青色的披风。
  与此同时,身后侧传来了隐约的呼吸声。
  她忙转过头,本以为是严弈他们找见了自己,却不想对上的竟是一张意料之外的面孔。
  “……”
  清歌看着那青黑色的面具,久久没有动作。
  若她没记错,这恐怕是三天来她第一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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