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真的不在意吗？”
烟烟轻轻摇了摇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声音。
她抬头看着谢怀衣，语气一如往常的轻柔淡然，“不对的，大人是在意的。否则这几日就不会一直避着我了。”
谢怀衣闻言捏紧了手指，这让他怎么说呢，他在意的并不是孟寒双说的那些事情，而是因为她的拒绝吗？
他避开她是因为他无法正视自己内心的隐秘，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这才是他视而不见的原因。
但她显然误会了，她以为自己在意的孟寒双说的那些事情，虽然和他看见的并不一样，但他真的从未在意过。
谢怀衣沉默着。
宋烟见他一直没有说话，便转过身，目光对上了那双清俊的眉眼，“大人，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朋友的。虽然大人一直没说，但是我并不笨的，大人和孟姑娘一样，都在轮回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对吗？”
谢怀衣眼睫轻颤了下，他低头看着烟烟。
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些画面，那样的令人羞耻的场景…在这几日一直困扰着他，牵扯着他的心神，以至于到此刻，他还是不敢面对烟烟。
于是十分不自然的别过了脸，对于她的猜测表示了默认。
烟烟见状便轻笑了一声，而后，又平静的抬起头来，“我猜，大人看到的未来一定与我相关对不对？”
她继续说道，“烟烟不是傻子，大人这几日的反常，我也看在了眼里。或许，现在的大人是真的不在意孟姑娘说的那些话，可是以后呢，如果那些事情真的成真了，大人还是会一点也不在意吗？”
她慢慢走近了谢怀衣，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温柔让人心生期许，“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我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
“而且，大人和我见过的很多人都不一样，是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我很幸运能够和大人这样的君子成为朋友，而作为朋友，我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伤害你人呢？”
烟烟说完那句话后，又轻轻笑了一下，她的声音轻柔干净，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
谢怀衣却沉默了，他看着烟烟那双干净分明的眼眸，声音略微低沉的问道，“你对我，只是朋友之间的情意吗？并没有……”
烟烟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露出略微讶然的表情。
随即，又像是怕他误会什么似的，继续说道，“大人可以放心，我对你，并没有其他的心思。”
谢怀衣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的胸口又涌出了那种极度不适的感觉了。
这和那天听到她发誓的时候一样，那种苦涩微恼的情绪无从排解，胸口像是被人用力揪住了一般，连身体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比起他在镜中看到的幻象，这番犹如拒绝的话更让他觉得难受至极。
他不算迟钝，更何况经过这几日的反思，他也明白了，就算再怎么不通情/事，他也知道，自己是对眼前的女子动了情。
谢怀衣微敛了声，他的眼光落在了一旁的烟烟身上，不过她并未看他，而是安静的看着前方。
檐角的灯笼被风吹动了，树下的海棠花瓣不小心落到了她的发上，他手指动了动，想要轻轻碰一下她的眉眼。
但最终只拂去了那片花瓣。
谢怀衣摩挲着手中的那片花瓣，指尖残留着淡薄的花香，他眼睫轻颤了下，而后问道，“那么，离开之后，你想要去哪里？”
烟烟偏头想了一下，然后轻笑着向前走了一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过天大地大，总归会有我想要停下来的地方。”
谢怀衣静默了一瞬，他跟上烟烟的步伐，突然开口道，“那么，你愿不愿意随我一起回修真界？其实，我这次来，也是想要离开……”
“大人。” 他话还没说完，烟烟便转过身，打断了他的声音，“大人还不明白吗？”
“我并不是无处可去，只是……想要远离有大人的地方罢了。”
远离…他？
谢怀衣瞬间顿住，他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她是担心自己成为害他入魔的人，所以才想着要远离他。
可是，那和他看到的并不一样……
谢怀衣抑制住心底隐秘的情感，他想到那些画面，眼底有些狼狈，那样的场景他要如何对她说？
说他看到了自己会和她做这世上最亲密的事？他们肢体交缠，亲密无间，还是如今的他对她心思不纯？
她分明对他没有一丝的情意，即便说了，也只会让她离他更远而已。
而且，这种事情如何能着急？
谢怀衣的手指动了动，微转过身，遮掩着面上的不自在，而后，对着烟烟轻声问了句，“……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烟烟看向他，轻声回道，“明日之后就会离开了。”
谢怀衣面色一顿，明日就会离开？
那么离开之后呢，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交集了？等他回到修真界之后，或许这辈子，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这个认知让他蹙了眉。
忽略了心头一瞬间的不适，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让她别走的想法。
可他并没有让她不走的理由，他对她而言只是朋友而已。
谢怀衣垂下睫毛，低着头看她，“我明日也会离开，宗门有事，我需要回去一趟。”
烟烟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柔顺，“原来是这样，所以大人今晚找我也是来辞别的对吗？”
谢怀衣却摇了摇头，语气逐渐缓和，“本来不是这样，不过你拒绝了我。”
烟烟微愣，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谢怀衣见她不说话，沉默了一瞬，便从腰间解下了那串玉菩提递了过去。
那日从荒宅出来之后，烟烟便将此物还给了他。她总是这样，不愿意和他有过多的牵扯，给她的东西也会想尽法子还回来，让他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将玉菩提递过去。
烟烟并没有去接，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语气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大人，此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这个。”
谢怀衣却按住了她的肩膀，他指尖一动，那串菩提便幻化成了一根淡青色的发带，宋烟愣了一下。
他便趁着烟烟愣神的瞬间，走了过去，伸手将那根发带系在了她的发髻上。
然后轻声说道，“此物于我无用，但它能保护你。你既然说了我们是朋友，那么朋友之间的馈赠，你也要拒绝我吗？”
烟烟微怔，片刻之后，她才伸手碰了碰那根青色的发带，轻声说了句好。
……
谢怀衣嗯了一声，因为距离很近，他听见了烟烟平缓的呼吸声，和自己的不一样，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他手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揽着她的肩膀，将人按进了怀里。
温润雅致的气息扑面而来，烟烟愣了一下，这是个很亲密的举动，尤其是男女之间，关系极亲近的双方才会如此。
而他们的关系显然没有亲近到这种程度，她反应过来后便想往后退开，但对方搂得有些紧。
这不像是他的做法……
她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大人。
谢怀衣这才回过神来，轻笑了一声道，“抱歉，是我失礼了。只是想到要分别，心中难免有些不舍，毕竟我们是朋友，对吗？”
烟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后，朝着他露出了温和柔顺的笑意。
她双手缓缓抬起，回抱住了他的腰身，温柔的气息在他耳畔萦绕，“大人，其实不必如此在意的。若是有缘，兴许日后，我们…还有机会再相见的。”
……
谢怀衣闻言又嗯了声，他将人松开，却又忍不住抚了下她的头发。
然后在她微讶的目光下淡然的收回了手，只温和说了句，“很好看。”
也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那根淡青色的发带。
第22章 真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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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有晨雾，阳光一照，灰蒙蒙的雾气便逐渐散开了。自从陇安城的邪祟被驱除干净以后，码头也就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第二日一大早，烟烟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她没有再去知会谢怀衣，因为昨晚已经说过分别的话了，何况谢怀衣也是要离开的，二人早晚都会分道扬镳。
谢怀衣看着烟烟登上商船的背影，纤细淡薄，碧色的衣裙随着动作来回起伏，微风掀起了她的裙摆，那根发带也随之翩动。
他看着那道身影逐渐走远，心底莫名涌出一种不舍的情感。原本只是一点点，但是随着烟烟离开的越远，这种不适的情感就扩散的就越深了。
他以为烟烟会回头的，或许会有不舍，但她没有，产生这种情感的只有他一个人，就在他以为烟烟再也不会回头的时候，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隔着远远的江面……
女子似有所感的回头望了一眼，正好对上谢怀衣沉静的目光。她似乎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来为她送行，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了柔柔的浅笑，然后轻声说了句，“大人，保重。”
谢怀衣有片刻的失神，在那片刻的时间里，他的眼里只剩下烟烟一个人。她站在甲板上，轻薄的纱裙被风吹起，发丝散落在肩膀上，眉眼如画，朝着他露出一个温和又柔顺的浅笑。
那画面在他脑海中停留了很久。
直至商船启动，烟烟的身影彻底消失，他这才回过神来，谢怀衣转身离开，掩下心底的失望。
他需要回宗门一趟，等处理完宗门的事情，他会回来找她的。
…………
而在甲板上，系统看着眼前的烟烟，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打算一个人离开吗？”
它有点搞不懂烟烟的操作，为什么要拒绝男主的请求，不一起去修真界？这样下去的话，剧情岂不是歪的更彻底了？
宋烟听到了系统的声音，停下了收拾的动作，轻笑着问道，“怎么了，我不能一个人离开吗？”
系统有些着急，真想跳出来打她的膝盖，“可以是可以，可你为什么要自己离开，跟男主一起离开不好吗？”
“你要知道，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修士的生命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延长的，如果男主回去闭个死关，兴许再见面的时候，你可能都老死了。”
它也不是看不出来，现在的男主对宋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如果两人一起去修真界，谢怀衣必然会教她修真的法术，这样一来，两人在修真界过个十年八年的，这个小说世界基本就稳固了，它也能够提前退休了，没必要勤勤恳恳的到处打补丁了。
可现在的剧情都偏成什么样了？它这是造了什么孽哟，才能绑上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宿主？
系统仰天长叹，它得干完多少活才能提前退休啊，这小身板已经遭不住补丁无情的摧残了。
宋烟笑了笑，她没有没有在意系统说的话，她也知道修士闭关长则百年、短则数年，可在这个时候跟他一起回到修真界，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谢怀衣为人清冷克制，即便是动心了，也能控制自己的情感，而且这份感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固。
她没必要为了一份虚无缥缈的承诺，放弃自己的一切，随他一起回修真界，这不是她的性格。
何况她也想试探一下，系统能够容忍的底线到底在哪里？她能感觉的出来，系统对于谢怀衣一直有些忌讳。
这份忌讳源自于什么，她暂时还不清楚。
烟烟的笑容有种让人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的魅力，系统看着她眼里的温柔，莫名其妙的就安静下来了，然后一直盯着窗边的女子，一言不发。
它感觉自己的话已经触及烟烟的灵魂了，看她出神的模样，就知道已经在后悔了，看来也不必它再指点一二了。
…………
谢怀衣回到修真界，望尘峰依旧如常。
他离开许久，宗门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各峰又多了几个面孔陌生的年轻弟子，较之从前，更添了几分罕见的蓬勃朝气。
谢怀衣去了主峰，殿外有几个犯了错被罚扫楼的弟子，见着他时连眼睛都瞪圆了，“尊上回来了。”
“真的是尊上……”
一群年轻弟子探头探脑的围了上来。
谢怀衣面色淡然的扫了几个弟子一眼，略微颔首，随后转身离去。
众人瞧着那张清雅至极的面容，衣袂翻飞之际，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怪不得那群女弟子们削尖了脑袋都想拜入尊上的门下了，果然是美色误人啊。
等他走后，一群新入门的弟子围在一块小声的嘀咕，“真的是怀衣尊上，怎么瞧着比掌门年轻许多呢？”
“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没见识，尊上是咱们宗门最年轻的长老，以剑入道，只用数十年便登顶至尊，百年前就是一峰之主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在之前的收徒仪式上，我没有瞧见这位峰主呢？”
“你以为尊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更何况自三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以后，望尘峰的峰主就再也不肯收徒了……”
有人还想问是什么事情，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路过的小师姐拧住了耳朵，“哼，胆子不小，敢妄议尊上的事情，跟我去训诫堂走一趟。”
一群弟子立刻四散逃开，剩下被抓住的弟子哀嚎一声，完了完了，他又要扫一个月的大门了，最要命的是还不能使用法力。
…………
谢怀衣神识未闭，身后的言语谈论，自然也都被他悉数听了进去，只不过他并未在意罢了。
他面色平静的进了主殿。
殿内疏朗明亮，掌门师兄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他来，师兄颇为殷勤的迎了上来，“师弟何时回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瞧着师弟此番入世历练，定有不少奇遇吧？瞧这满面春风、风华无双的样貌，为兄实在羡慕嫉妒的很。” 他说完捋了把肚子上的一圈肥肉，甚是苦恼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