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不知何时被放下来,地上散落着衣袍,鹅黄的软衫下是空青色的锦缎。
帷帐上头缀着的垂穗微微晃动,带着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那银铃响的频繁又急促。
昏黄的烛光投向床榻,能看到里头微弱的剪影,一双玉足微微翘起,伴随着银铃而起伏倾斜。
屋里一时间泛起靡靡的香气,带着些潮湿和闷热,与那铃铛声声吟唱混淆在一起,久久不能散去。
今日月色极好,斜月细又弯,高高挂起,在泼墨般的夜中,泛着微弱银光,清辉洒下,似浇了一地的雪。
浮玉在外头坐着打着瞌睡,脑袋时不时的往前栽去。
却见那身后的门缝被微微推开,月色挤入,落在了那空青色的衣袍上,细细的暗纹被照亮,折出流光。
男人的手抵在门侧,弓起食指在门上轻叩了两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浮玉即刻惊醒,条件反射似得立刻站起了身,一转头,却瞧见了那月光照射下的一半面容和英挺的鼻梁。
男人眸子半垂,只淡淡吩咐了句,“去烧些水。”说罢,便关上了门。
沈非衣被折腾了一晚,第二日便睡的多了些,皇后硬是在外厅等了小半个时辰,沈非衣这才起了床。
她乍一听到皇后等了许久,便瞪大了眼睛,连眉头也蹙了起来,“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
浮玉如何不知沈非衣心中所想,这主子的事她管不得,可这太子殿下...大半夜叫她去烧水,她可是知道时辰的。
第二日皇后来时,只听沈非衣还未起床,便说自己坐会儿等等,浮玉也笑的尴尬,小声道:“皇后娘娘吩咐奴婢不必叫你,只等公主你自己醒来再说。”
沈非衣心知都这个时候,再说也没什么用,她连忙坐起身,掀起锦被,“算了,先为我更衣。”
浮玉应了声,然后立刻去拿新的裙子为沈非衣换上。
沈非衣见到皇后已经是两柱香时间后了,皇后依旧是那般简单素净的模样,半靠着软椅,素雅又端庄。
她面色沉静,待看到沈非衣后,这才扬起了一抹笑,“起了?”
沈非衣走过去,对着皇后乖乖福了一礼,唤了一声娘亲。
以往,她在皇后面前从不拘泥与礼数,也从来都是娘亲娘亲的唤着,皇后随性惯了,对于规矩这方面要求也并不苛刻。
今日乍一见沈非衣对她福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忽而便笑了,“怎么?”
她算是了解沈非衣的,平日里捣蛋做了错事,才会对她福礼卖乖。
沈非衣垂着眸子,“叫娘亲等了这般久,女儿心里过意不去。”
皇后便借此看向沈非衣,小姑娘身段已经出落的极好,腰肢不堪盈握,就连气色也比前两天好多了。
她自小将沈非衣养大,自然是熟悉的,可如今的沈非衣站在她面前,却又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自打沈裴回了宫后,沈非衣便与她接触的少了,一来是太后叫她从羽坤宫搬去了岁玉宫,她又松散惯了不爱走动,偶尔沈非衣来羽坤宫瞧她歇歇脚,便也算是见了面,可却不曾像现在这般仔仔细细的瞧沈非衣。
二来则是因为司朗,司朗因着要见沈裴,便会频繁出入宫中,而司朗又作为她的哥哥,也是会偶尔与她见上一面的。
沈裴和沈非衣的事她也都听司朗说了,故此,她一直拖着不见沈非衣也是有这层原因的。
她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沈非衣。
没人知道,她当年诞下的孩子是个女孩,女孩因着早产并未保住。
那时司朗为了巩固她的皇后之位,便到别处抱了一个男孩,对外声称这是她诞下的皇子,从而顺理成章的被立为了太子,这个男孩也就是沈裴。她并不清楚沈裴的来历,却也懒得再去过问。
后蕙嫔难产去世,她思念自己的女儿,便将蕙嫔生下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养在身边。
她把自己对曾经的女儿的愧疚全部弥补给了沈非衣,一天天的看着她长大,从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她失神良久,终是被沈非衣一声疑惑的娘亲唤回思绪,她缓过来后,轻眨了眨眼,对着沈非衣招了招手笑道:“过来这边。”
沈非衣便乖乖走过去,于皇后身侧的软椅上坐下。
皇后拉起沈非衣的手问道:“身子可好些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太医说我身上的毒已经清了,只需要每日多活动活动即可。”
闻言,皇后便轻拍了拍沈非衣的手心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说罢,她顿了顿,看了沈非衣半晌,终于才问出了今日的来意,“昨日可是太子在?”
沈非衣没想到皇后竟然会直接这般问出来,她微微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不知道要回答些什么。
皇后似乎看出了沈非衣的窘迫,便朝着她安抚的笑了笑,“我只是问问,没别的事儿,你只需随意回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