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孩子问题上,因为父母去世一事在心中留下太大阴影,林景智十分执着、寸土不让:“这件事,你们不必劝我。想要孙子,让建功、立业他们生吧。我只要玥玥一个,绝不再生!”
刚才还温情脉脉的场面,因为林家长辈催生而显得剑拔弩张。
见侄儿油盐不进,林正刚心里也来气,恨恨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会后悔的!”
林景智向来不懂圆滑为何物,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干你什么事?”
林正刚一听便开始唉声叹气:“爸,你看看这几个侄儿。我倒是有心想提携他们,可也得他们感恩啊。这一个个都跟白眼儿狼似的,你让我怎么办?”
林春雨听了儿子的话,咳嗽了几声,道:“你们得听你叔的话啊,他在农场是领导咧。如果没有你叔帮忙,你们几个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听到这里,林满慧想骂娘。
可是爷爷年纪大了,他对哥哥们的喜爱发自内心,满慧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出去转转,这里实在太闷了。”
她一起身,玥玥马上扑过去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喊:“小姑——”
林满慧弯腰抱起小玥玥,满脸的温柔宠溺。
看着林满慧在众人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正屋,林正刚咬牙道:“没家教!”
还没说完呢,一个草篮子迎面而来,“啪!”地一声扣在林正刚脑门上。那团肥腻腻的猪肉正挂在林正刚脸颊旁,面条则撒落一地。
“我虽父母离世,却有兄长扶持,还轮不到你这个小人来教训。”
林满慧冰冷的声音在林正刚耳边响起,羞愤至极的他再也按捺不住,狂吼道:“林、满、慧!你竟敢打你叔?”
林满慧嗤笑一声:“不是骂我没家教么,打你不是正常的?”说罢,将玥玥换了只手,悠哉哉走出老远。
孙文姣有些羡慕小姑的随性自在,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林正刚再有忍性,此刻也受不住了。他一把拉下挂在脸上肥腻腻的猪肉,一脚踩在撒落一地的面条上,牙槽紧咬、面色铁青,圆胖的脸上现出狰狞之色。
“你们这几个当哥哥的,就这么看着满慧不敬长辈、肆意妄为?没想到我大哥大嫂那么温文懂礼的人,他们去世之后,你们几个孩子竟然堕落成这样,太不像话了!”
骂到哪一个,林正刚就抬手指着哪一个。
“老五你不肯好好读书,如果不是我关照,哪里能够读高中?”
“老四、老三、老二你们几个要学历没学历、要能力没能力的,如果不是有我求爹爹告奶奶,哪里找得到单位上班、安安稳稳拿一份工资?”
“老大,平时对你多好啊,当年你上大学时我那么难都送了十块钱,怎么现在一回来连叔叔的话都听不进去半点?”
越说越气,林正刚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抽羊角疯一样。
林景严听林正刚说完这一段话,将头靠在椅子上,仰头大笑:“哈哈哈哈……”
越笑越畅快,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春雨有点担忧地看着林景严,道:“景严啊,你怎么了?不是疯了吧?”
笑声终于停歇,林景严抬起右手,擦了擦眼泪水,斜着眼睛望向林正刚。
“我能上高中,是我自己考上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四哥上班的那个纸箱厂收入低、条件差,就是个收容所,到你嘴里倒成了个香饽饽?
三哥打架被处分不是你说要严肃处理么?二哥在林场五年才转正,拎着礼物上你家哀求,不是被严词拒绝了么?
还有小妹,她在你家养了三年,你拿着我二哥给的八块钱,连饭都不给她吃饱,你还有脸说对我们兄妹几个关爱有加?”
说到这里,林景严摇了摇头:“我们都不愿意叫你叔叔,你自己心里没一点数?今天到我家来充长辈,你羞不羞?”
话音未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在屋里响起。咳嗽声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吓得林家兄弟都慌得抢到爷爷身边,拍背的拍背、揉胸的揉胸。
好不容易消停下来,林春雨紧紧抓着林景信的手,隔着人堆望向一直坐着没动的林景智,一行老泪顺着面颊流下:“景智,这个家,不能散啊。”
林景智站起身,缓缓捡起地上的猪肉,又从桌上拿了几个西红柿一起放进草篮子,递给林正刚,冷静地说道:“叔,你们先回去吧。有些事,强求不得,冷了的心一时半会哪里捂得热。”
林正刚看情势不妙,也没有再留,丢下干巴巴的一句:“到底都姓林,以后还是要互相关照咧。”将篮子放进车前的筐子、带着父亲离开三分场的连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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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爷爷可真是恶心死人了,简直比屎还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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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第25章
◎农场正缺老师◎
少了这两个人,林家老屋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感叹过爷爷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林景信、林景仁、林景勇一起拍了拍林景严的肩膀:“老五今天表现优秀,晚上奖励你鸡腿吃。”
林景智沉默了一阵,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唉!以后我们……全当他们不存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林景信重重点头:“大哥你放心吧,等我大学毕业回农场来,肯定帮老三、老四、老五把工作问题安排好。”
林景智问:“你毕业之后还回来吗?”
林景信搔了搔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哥,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想守着弟弟妹妹在农场好好过。派出所齐所长、革委会的楚队长对我有恩,我哪能把大学当踏板,那不是做人不地道么。”
林景智点点头:“那也行,一家人在一起有个照应。现在高考取消,我在县城高中教书也觉得没劲,根本没人学。”还有些话他没说出来,他为人耿直,说话容易得罪人,县城高中的领导也不待见他,日子其实不好过。
正说着,林满慧抱着玥玥从外面回来,小玥玥小脸放光,头上戴了一朵小小的黄色月季花,美得很。
林满慧听了个尾巴,心中一动,迅速接上:“大哥也回来呗,农场中学的学风还可以。”
林景智听到这个建议,有些矛盾。对农场的人而言,肯定是在县城工作更风光,哪个愿意留在农场吃苦呢?可对林景智而言,县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还不如回农场自在。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是不是?
他与孙文姣对视一眼,犹豫道:“工作调动的话,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你大嫂的单位没着落。”
林满慧说:“我们农场中学正差数学老师呢,大嫂是学财会的,教初中数学肯定没问题吧?你俩一起当老师,玥玥就近上幼儿园,我和五哥周末、放假带她玩。”
孙文姣也有些意动,林家兄妹亲近团结,比起自己娘家似乎更懂道理。县城离娘家太近,隔三岔五地来人,不是要钱就是要票,顶不住老娘的眼泪、弟弟的恳求,她总存不下钱来。如果换到农场工作,一则粮食补贴多,二来离娘家远,三来有小姑、小叔扶持,的确是个好主意。
孙文姣的眼中露出跃跃欲试的光芒,这让林景智真正动了心思。他看了眼林景信:“老二,农场中学工作调动是个什么流程?你有没有认得的人?”
林景信苦笑道:“人情世故这些,我是半点不懂。你问我,还不如求求小妹来得快。她拿到萌芽徽章,是农场中学的名人呐。”
林景智将目光投向林满慧,这才留意到她衬衣左胸处挂着个绿色的圆形徽章,青翠欲滴如绿色宝石一般。他在农场读书,当然知道萌芽计划,脸上露出一丝赞叹。
林满慧笑了笑:“大哥在家住几天吧,我等下就去找宋校长,保证给你把事情办妥当。”
林景智的诧异之心更盛,我们家最有本事的竟然是这个一直瘦小病弱的小妹?她才十三岁,就能在校长那里说上话,调动两个人的工作易如反掌?林景智在县城中学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见到校长还发怵呢。
大哥虽然对自己不太待见,可是他这么多年坚持寄钱回来,也是有情有义之人。如果调动工作能够改变大哥的命运,何乐而不为?她走到里屋拿出个菜篮子,到菜地摘了十几个西红柿、几根黄瓜、丝瓜,对林景仁说:“三哥,送我去中学呗。”
林景仁应了一声,站起身,接过沉甸甸的篮子,陪她一起出门。
兄妹两人一去就是两个小时,直到太阳落山才回到家。
一进门,被太阳快晒坏了的林景仁接过大嫂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把汗,再狠狠灌下一茶缸凉茶,这才大喘一口气,赞叹道:“小妹真能干!”
孙文姣等得有些心焦,问道:“到底怎么样啊?”
林满慧额角没什么汗,她似乎无惧太阳炽热,靠近她就能感觉到丝丝润润的清凉气息。她喝了口凉茶,从口袋里掏出两份盖着红色大印的信函交到孙文姣手中。
孙文姣接过一看,眼睛瞪得老大,脱口而出:“调令!”
林景智一听,急走几步,凑近一看,一把抢过孙文姣手中的信函,不可置信地说:“小妹你这办事速度——”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太吓人了!
林满慧道:“农场正缺老师呢。宋校长一听说大哥要过来当老师,欢喜得很,马上开了调令函。大哥大嫂拿着这个回单位办调动手续,户口、粮食关系从派出所转,什么时候办好什么时候过来教书。”
孙文姣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形:“小妹,你怎么就这么快呢?”别人调动一次工作不想得要花多少气力,怎么到了林满慧手里就变得轻而易举呢?
林景仁在一旁翘起大拇指:“小妹种的西红柿和黄瓜脆甜好吃,宋校长有高血压正想吃新鲜瓜果,以前小妹送过几次,吃了小妹种的菜,血压都降下来了。”
林满慧抿嘴一笑,没有说话。送礼嘛,前期铺垫打得好,开口就容易。
林景智平生最怕送礼,尤其是求人送礼。哪怕再好的关系,只要一说求人,手中的礼物就变得烫手,根本张不开嘴。听到老三说起小妹送礼,那真是轻描淡写、浑然天成,不由得对林满慧刮目相看。
林满慧摆了摆手,没有居功,弯腰抱起玥玥,哄着她玩:“走呀,小姑带你抓蚂蚱烤着吃。”
到了晚上,林景智躺在床上睡不着,侧过身与孙文姣喃喃细语:“咱们这就回农场了?”
孙文姣一边给熟睡的玥玥轻轻摇着扇子,一边说:“咱们在县城没什么亲戚帮衬,这几年过得也不省心。到农场来,你这几个弟弟妹妹将来都是有出息的,一大家子互相扶持,多好啊。”
月光从窗缝里透过来,洒在正屋的地面,屋里的一切显得朦胧温馨。林景智望着蚊帐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苦了这么多年,弟弟妹妹可算是长大了。”一个个都这么懂事、能干,还团结友爱、一致对外,这种感觉——
真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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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大哥一家,再送二哥上大学,家里顿时就空了许多。虽说平时也是四兄妹在家,但热闹过一阵之后突然归于平静,林满慧觉得有点不适应。
好在暑假时间过得飞快,学校马上开始上课。第一天报道,林满慧早早起来,吃了碗青菜鸡蛋面,便背上书包准备出门。
原书中林家大哥因为家庭不和谐、吵闹不休,现在全家即将调到农场中学工作,远离大嫂娘家之后或许他的人生也会发生变化。
二哥现在上了大学,七十年代的大学生珍贵,将来肯定前途似锦。贺玲被全家人合力赶走,她的真面目被揭穿,人人鄙视——林景信原本被骗钱骗心的命运也已经得到改变。
想到这里,林满慧微微一笑,从正屋门后推出家中新买的凤凰牌自行车,脸沉冲着里屋喊了一声:“五哥,走了。”
锃亮的自行车是眼下最流行的样式,28寸男式双杠自行车,车身大气、轮胎厚实,车把手中间直,两端略弯,不锈钢亮得闪瞎眼。
车屁股后一个红、黄两色的标志,远望去宛如一只凤凰展翅欲飞,神态间颇有一副俾睨天下的骄傲,一看就是大品牌。
雪白的铃铛中央也有一个凤凰暗纹,轻轻一拨,“叮铃铃……”声音清脆悦耳。
铃铛声一响,林景严兴奋不已地从里屋跑出来。
对这辆花了一百九十块钱的新自行车,林家人全都爱护得很。
林景勇每天都会用干净湿布擦拭龙头、座椅、横杠,就连车轮轮圈都不放过,推出去锃亮干净,人见人爱。林景仁从机修厂带了机油回来,隔几天在卡口处滴几滴润滑。
林景严接过龙头,将自行车推出屋。檐廊距地面有高差,他舍不得颠簸到车轮,便单手提着横档,前轮着地之后再轻轻放下后轮。
林满慧看他对待新车如此小心,想到自己家越过越好,心情愉悦,嘴角漾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五哥,你骑车小心点啊。”
林景严应了一声,他个高腿长,右脚迈过,转头对林满慧说:“小妹,走喽~”
林满慧带上门,轻巧巧跳上后座。
林景严展颜一笑,大喊一声:“前进!”右脚在踏板上一蹬,自行车便平稳向前,在那条两兄妹走了无数遍的黄泥巴小路行走起来。
清晨,薄雾。
有清风从脸颊旁拂过,清凉舒适。
林景严带着小妹走在这乡间小路上,路旁杂木枝叶繁茂,有香樟、泡桐、苦楝、槭树,金银花、牵牛花藤蔓缠枝绕叶,星星点点的花朵绽放,远望去像一块清新美丽的碎花布。
林满慧闭上眼感觉着丝丝缕缕的木系异能,丹田之间萦绕着无穷的能量,她展开穿着短袖的双臂,任风从露出的半截胳膊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