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艳道:“我哪里知道?你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去找高考招生办的人呀?找我扯皮做什么!”
旁边几个看热闹知青也觉得有些奇怪。
“就是,贺玲没拿到录取通知书,干嘛要找唐明艳闹?”
“估计是看她老实、好欺负吧。”
“主要是她们俩考的是一个学校,贺玲的分数又比她高,所以不甘心吧?”
恰在此时,林满慧与林景严骑车赶了过来。
林景严一只脚搁在地上,一只脚放在踏板上,手稳稳扶着车龙头,居高临下地嘲讽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当初在中学门口耀武扬威说一定能考上的贺知青啊。”
林满慧也加了一句:“对啊,贺知青当初不是说我五哥和三嫂考不上大学么?现在……哈哈哈哈!很抱歉,我们考上了!”
贺玲死死地咬着唇,目光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嘴唇被咬出血来了都没有感觉。
林满慧看着她愤怒不甘、却没办法发作的模样,心中欢畅,笑得愈发响亮。
“贺知青,你一天到晚动些歪脑筋,搞些歪门邪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又和林嘉明、林正刚这两个名声坏透了的人混在一起,活该你考不上大学。”
林嘉明与林正刚听到风声,也匆匆赶来,正听到林满慧这最后一句话,气得七窍生烟,林嘉明跳下自行车:“谁名声坏透了?我还是个初中生呢,你这样在外面胡乱造谣,是想害死我吗?”
林满慧今天心情好,坐在自行车后座晃荡着双腿,笑眯眯地说:“你是个写举报信的小人,你爸是个虐待老人、侵占兄长抚恤金的恶人,你们两个人的名声还需要我造谣?整个农场谁不知道?亏得你们脸皮厚,还敢到处晃悠,要是换作我,臊都臊死了。”
林嘉明看到喜气洋洋的林景严,脱口道:“你考上了?”再看一眼眉梢带笑的唐明艳,尖叫起来:“你,你也考上了?”
林景严与唐明艳对视一眼,哈哈一笑:“是啊,你失望了?”
林嘉明狠狠一跺脚,什么也没有说。
林正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看着泪水涟涟的贺玲:“怎么回事?我刚从中学过来,听说李宏伟他们几个都考上了,只有你……明明成绩很好,竟没有录取消息。”
贺玲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惨白:“我,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我比唐明艳还高出六分呢,怎么就没有录取呢?”
旁边的一名女知青有些不忍,安慰道:“你别急嘛,可能录取通知书是分批次寄出来的,你的路上耽搁了呢。”
贺玲仓皇抬头,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拖住唐明艳的胳膊:“你别走!肯定是你,是你抢了我的指标!我比你分数高,就应该是我上大学,就是你!”
唐明艳被她这一番胡搅蛮缠惹得火气蹭蹭地冒,使劲一甩手:“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高考那么神圣,谁能抢你的指标?我刚刚就说了,你觉得自己分数高应该上,那就去找高考招生办的人啊,拦着我做什么?!”
旁边知青看到这个场景,同情弱者的心态作祟,渐渐转向支持贺玲。
“贺玲看着也挺可怜的。”
“高考不就是凭分数吗?为什么贺玲分数高却不录取?”
“这里面恐怕真的有问题。”
听到这里,林正刚趁机引战:“林景严和唐明艳考得那么好,林景智编了复习丛书,你们家是不是和高考招生办有关系?”
贺玲也跳了起来:“就是!肯定是你们故意换了我的指标!本来应该是我上大学,被唐明艳找关系换了。”
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被煽动,纷纷道:“啊,这样的话……就太可恶了,不是说高考最公平吗?”
林景仁走上前,一把抠住林正刚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面带寒霜:“你莫想造谣生事,走!我们一起去高考招生办问个一清二楚!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正刚颈脖子被箍住,透不过气来,一张脸憋得通红。他双手在空中乱划,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
旁边人看林景仁出手如电,吓了个半死,贺玲尖叫着扑上来捶打他的胳膊:“放手!放手!来人啊,杀人了——”
林满慧目光微动,上前一步,正扣住贺玲手腕:“走!你敢在这里指责高考不公,诽谤中伤我们全家,正好一起去问个清楚!”
林景仁看林正刚白眼一翻,这才冷笑着松开手。
林正刚好不容易喘得上气,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啊——啊——”林嘉明吓得只知道尖叫。
林景严右手一挥,扫了一眼众人,表情严肃:“林正刚与贺玲造谣生事,诬陷高考造假。这个罪名太大,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各位都不要走,我们一起到高考招生办去反应情况!”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是啊,贺玲说唐明艳抢了她的指标,明明分数更高却没有录取,如果此事属实,那问题就大了。
必须得弄清楚。
如果当真是唐明艳找关系上了大学,那就是天大的丑闻!高考的公平性绝不容亵渎!
如果和唐明艳无关,那至少也得搞明白为什么分数高的贺玲没有被录取。或者,录取书还在路上。
贺玲心头憋了一团火,咬牙道:“去就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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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三嫂妈妈是个可怜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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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
【感觉应该是政审的问题。】
【
【那时候高考还要看政审的。】
【那也要看她报了哪个学校啊】
-完-
第49章
◎铁饭碗还要不要?◎
一行人走到设在农场机关的高考招生办公室。
夜色已深,整栋办公楼都黑乎乎的,但一楼那间为高考而增设的临时办公室里却灯火通明。
看到办公室里有灯,刚才一路上有些忐忑的贺玲也来了精神,径直迈步大厅,顺着走廊走过去,敲响了紧闭的房门。
“什么人?”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办公室大门被打开。
贺玲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位主事者,咽下一口口水:“我,我是贺玲,今年报名参加高考……”
主事者是名四十多岁的沉稳男子,穿一件深蓝棉袄,听到她的名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再抬眸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人群:“你们呢?来做什么?”
林正刚代为回答:“贺玲是我们糖厂的知青,她的高考分数已经到了湘省大学的录取线,但是一直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我们陪她来问问情况。”
主事者淡淡道:“你是糖厂领导?”
林正刚的脸色有些发白,双手捏紧拳头置于身侧。旁边林景严嗤笑一声:“他是前任厂长,后来被撤职了。”
主事者目光严厉,迅速锁定林景严:“你来做什么?”
林景严指着贺玲说:“她污蔑我三嫂抢了她的高考指标,因为我三嫂报考的也是湘省大学,分数比她还少了六分。”
主事者嘴角略略向下抿了抿,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开什么玩笑?高考恢复第一年,哪有什么指标可言,一切成绩说了算。”
他扫了众人一眼:“谁若敢造谣生事,直接报派出所抓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充满威严,吓得先前还质疑高考公平性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乱说话。
贺玲的一颗心荡到谷底,面色焦灼:“那,那我……”
主事者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凉意:“至于你……原本应该明天通知你,我们连夜加班正是为了这个。”
迎上主事者略带冰冷的目光,贺玲感觉后背有冷汗涔涔而下,走廊寒风一吹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通知我,我,我,我什么?”
主事者将门半掩,冲着里面喊了一声:“小文,把贺玲的政审函找出来。”
政审函!
这三个字就像是千斤的重锤,一下子把贺玲砸在当场,一动不动。一直到一张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在她眼前晃了半天,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有人接过那张政审函,眼睛一扫,脱口道:“贺玲,你政审没有通过!”
贺玲的眼珠转了转。
再转了转。
……
她突然惊醒,一把夺过政审函,尖声叫道:“这又不是工农兵大学的推荐,我是凭自己实力考出来的成绩,为什么还要政审?为什么?如果早说要政审,那何必要让我去考试?这不是耍着我玩儿吗?”
她的声音尖锐而愤怒,在安静的走廊回响,气氛显得有些恐怖。
一名穿着公安制服的工作人员从屋里走出,眯着眼睛盯着贺玲:“今年的规则就是如此,先高考,后政审。你若有意见,去找上头去!”
主事者眼带不屑:“为返乡假造病情证明,被农场通报批评。这样的品性还想读大学?政审不合格,将是你一生的污点!”
轰——
犹如五雷轰顶,贺玲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眼前一阵漆黑,手中的政审函滑落在地,整个人向后倒去。在这个世界坍塌之前,她的耳旁响起林景信对自己说过的话。
“做人要凭良心,是不是?”
贺玲晕倒,林正刚将她一把抱起,和林嘉明一起往外跑去。围观的知青弯腰捡起刚从贺玲手中滑落的政审函,传看了一番。
“啧啧啧,贺玲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在农场广播站还念过检讨书呢,你难道不知道?”
“一次错,错终生吗?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考出这么高的分数,竟然没办法读大学,真可惜。”
“是可惜,我倒是政审合格,偏偏考不出她的好成绩。”
林满慧与林景严看到这一幕,同时摇了摇头:“活该!”
这就是犯错的成本,贺玲当初为了返乡、造假搞什么病情证明,机关算尽、反误了自己的人生。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林景严笑眯眯地对林满慧说:“二哥马上就回来了,等我告诉他贺玲这事,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林景信现在学校很努力,报名勤工俭学,要腊月二十八才能回来。
回到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林景严非常严肃地问林景勇:“我考上了,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林景勇早就忘记了这一茬,愣了愣:“什么?”
林满慧在一旁笑得弯下了腰:“唉哟,四哥和三哥都忘记了?你们答应过五哥,他要是考得上京都的大学,你们给他办一桌豪华酒席!”
林景严补充道:“还是小妹记性好,你们答应过我的,鸡鸭鱼肉,八个热菜八个凉菜,卤牛肉、红糖糯米团子……”
林景勇与林景仁一起大笑起来:“说到做到,办!”
腊月二十八,林景信回到家,林家兄妹团聚,果然办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不仅有林景严点的香菜拌牛肉、红糖糯米团子,还有土鸡蘑菇汤、红烧肉、虎皮扣肉、香煎鱼块、爆炒顺风……
满满当当地一大桌子,吃得林景严眉开眼笑。
林满慧抬眸看着一家人,心中暖暖的。哥哥们在书中的命运已经被改变,未来都会越来越好。
想一想,还挺有成就感呢。
吃完饭,林景智回到家后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发飘。抓着孙文姣反复不断地唠叨:“你说,我们回到农场之后怎么就事事顺心如意呢?”
农场中学这次高考成绩放了卫星,录取率在全省排名第九。所有高三老师都重奖——三十块钱;
《自学丛书》编写组得到宋校长的高度赞赏,农场领导亲自接见了林景智,每位参与编书的老师奖励了五十块钱,林景智则多奖励了十元;
农场中学接到省城几所知名中学的邀请,年后组织编写组的老师们过去交流,为下一届高考做准备。
一件件、一桩桩,都在告诉林景智:他是一个有用的人,一个对国家、对社会、对农场、对孩子们有用的老师。
曾经在县城中学被打压、排挤的林景智,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文姣啊,我这心里,高兴啊~先前在县城一中,学生不好好学、老师不好好教,我以为自己的大学师范白学了,那个时候真的很难过。我读了这么多书,难道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吗?我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国家的培养,我就是个废物!
现在你看,我可以带着老师们编书,帮助那些想学知识、想继续读书的知青、工人参加高考,把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那些话说出来,我……我高兴啊~
只有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你知道吗?我,我高兴!”
孙文姣心疼地抱着丈夫,声音温柔:“高兴就好、高兴就好,这里是我们的福地,满慧是我们的福星咧。如果不是满慧提醒,你也想不到编写自学丛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