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中,我倾力抓住了那条粗红的铁索链,整个身子被悬吊在半空中。
崖岸的那头,隐隐地听到一声声惊呼,还有盘旋在上空的鸟儿的尖叫声。
奇怪,那条铁索链虽然温温地发热,却不像想象的那般烫手,难道红孩儿急急在崖边拍的那一掌,是有意降低这铁链的温度吗?
现在也顾及不了那么多,我双手紧紧地抓住铁链,将身体极力来回悬荡,只等甩到一定高度,吸气,再一举跳到岸边。
这时,远远瞥见一个火红的身影踏着铁链极快向这边飞奔而来,跑在我的手边时,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起!”他叫了一声,即刻我们两个同时飞身而起,落到岸边。
红孩儿的面容发白,显见惊魂未定,他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腕:“一定要这样吗?为什么这么固执?你以为我真会鞭打你?如果是我执鞭的话,一定会施法护着你,你是感觉不到疼痛的,装装样子而已。”他很恼怒。
我脱开他的手,凄冽地冷笑,“红孩儿,火云洞对你很重要,是吗?所以,你办事才会这么一丝不苟,这么认真。”
红孩儿的怒气犹自未消,“今天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怎么会闹得不可收拾?沉云几个担当了他们的过失,对你的罪责就会分担减弱,也就是简单处罚,何况有我暗罩着你,事情也就过去了,对下面也好有个交待,可你定要逞强好勇,连我都下不来台。”
我冷然不语。
红孩儿顿了顿,又振振有词道:“我初建火云洞时,其实也没想到会有这般规模,十八座山峰已经容纳了一千多名青年小妖,平日,我喜欢浪迹在外,火云洞的事务差不多都是玉瞳和乌金打理,所以我呆在洞里的时间并不多,必须以身作则,既便于玉瞳乌金今后的管理,也不负火云洞小妖们的追随信任。不管我在外面多么放荡不羁,随心所欲,到了火云洞我还是大王,是这里的标杆,他们以我为首是瞻,难道我这样做不对吗?为什么你不能明白?”
“对,你做什么都对,因为你是大王,只是我不懂而已,因为我从没做过大王,”我很遗憾,“但现在,我知道了,我不该闯火云洞,不该冒犯你这个大王。”
第123章
红孩儿听了这有点失落,闷了半晌,温言润语道:“我不是把腰牌给你了吗?不就是方便你以后的自由出入?算了,你现在没事就好。”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似乎放下心来,“不过,以后若要来,就别去玉瞳乌金的房里闹腾了,我的房间任你折腾好了。”
可是,我已经没办法再听他说的这些,反正我出来了,不受火云洞约束了,我看了看朦朦的已经暗沉的天,“这里已不是火云洞的地盘,应该没有隔绝咒了,我也必须得走了。”
现在已过了黄昏,也不知道惠岸还会不会在林子里等我。小青呢?已经回家了吗?把小青这个乱摊子扔给惠岸置之不理,还真有点对不住他。
我腾空飞起,果然,我的天空又还复到无拘无束。
空中,俯首望着那个越来越小的红色身影,心中莫名泛起一种压抑和难受。
回到峦峰山的树林,灰蒙蒙的树林里除了层次不一的鸟叫,果然空无一人,惠岸和小青早已经回去了,没想到这次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晚归。
再回到客栈,惠岸正静静坐在客房里等着我,“你去哪里了?”他一如平静的表情,还是这句开场白。
我低头走进来,这次不会再有借口,竟然还有点点希望受罚,严格来说,他好像并未真正罚过我,现在想想,他的处罚远远仁慈过火云洞。
“我,玩去了。”我老老实实回答。
他一眼瞥见我的面容,却好像没有那么生气,“你的脸色不太好,遇到了什么事?”
“没有。”我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想起今日差点掉到那火烧的崖下化为灰烬,现在还心有余悸。
惠岸让我伸出手臂,把了一下我的脉搏,“怎么了,你好像受了惊吓。”
“惠岸,你罚我吧。”我低垂着眼帘,诚恳地说,什么也不想解释了。
惠岸看着我的脸上,竟泛出一丝淡淡笑意,“罚你并不是目的,再多的罚也只是希望你改正,但是你好像从未因受罚而改正过。”他的语气又带有几分无奈。
“不会了,你说的话,我以后会努力改正的。”我认真地说。
他又静坐了一会儿,似思考,但我觉得他更像有点心神不宁,是因为小青?
“小青呢?她已经回家了吗?”我轻声问。
“她不愿回家,又回到峦峰山的山洞去了。”惠岸道,原来还是为这个烦恼。
对惠岸,我感到十分歉疚,本来说好帮他劝小青回去的,没想到我贪玩去了,去闯那什么火云洞,反惹出这么多事端。
“明天我早些去山洞,再劝劝小青。”这个时候我自告奋勇,也图个表现安慰一下他。
他俊秀的脸上,愈发显温和,“看来不罚,你偶尔也会知道错了,”接着又看了看我的面色,“既然累了,就早点休息吧。”他柔和的语气缓缓地说。
怎么,他不罚我了吗?严谨的惠岸变宽容了?难道跟小青有关吗?
漂亮妖娆的美女蛇果然有改变人的本事,连无动于衷的惠岸也难逃此劫?
或许真是因为惊吓,早早睡觉的我,梦见的都是红孩儿和山崖下那些烧得红红的石头,在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只有一步之遥,一阵惊醒后就再也无法入睡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晨,就跑去山洞找小青。
惠岸那个时候刚已经起来打坐,他好像忘了让我陪他打坐的事,没过来叫我。我也不去惊动他。
山洞里,小青还沉沉的睡着,她的脸已没有那种变态的白,带着粉粉的红,扇扇的睫毛,嘴角边含着盈盈笑意,好像做着一个甜蜜的梦。
她颈项处的淤痕已尽褪,能露出来的伤口也已结成了痂,看来伤势已完全好了。
昨天看来她也玩得很疲惫,已是日上山头,小青却连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不时还从梦里传来几声轻语和娇笑,看起来又是欢喜又是哀愁。
我一直守在洞外,差不多阳光照进洞里,打在她身上,她才醒来,眼角处尽显慵懒的妩媚。
一看到我,轻快地笑了笑,“灵珠,你好早,惠岸呢?没来吗?”
“小青,……”我想着该如何跟她说,还是认为直白一点比较好,“你的伤已经好了,完全可以回家了。”
她的脸上顿显不高兴,“如果是惠岸说的,他为什么不来直接跟我说?”
“你这样,会耽误惠岸修行的。”我道。
“修行?修行比男欢女爱更快活吗?”她不屑道,“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她如果和我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修行呢。”
随后,她慢慢下来石床,拿出一朵花,插在发间,那花儿迎着阳光煞是妖艳,她春风满面的问:“好看吗?我不知道惠岸见到这样的我会不会感觉有不一样的美。”
我点头称赞:“好看。”又答:“不会。”因为从没听说过惠岸称赞哪个女人美。
她闻言将那朵花又摘下来,仔细瞧了又瞧,一把甩在地上,“是了,这花是昨天摘的,已经萎了,昨儿正艳的时侯,让惠岸给我戴上,他却是不肯,”接着挽住我的手臂,“灵珠,等惠岸来了,我们还是去林子里玩,好不好?或者,去湖边散步也可以?”
我犹豫了一下,“你想去我陪你,不用叫惠岸了,玩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她自然是不情愿,她的醉翁之意是惠岸,不是我。
“你昨天和惠岸呆了一天,都聊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我忍不住问。
她面颊升起一朵红晕,又捡起那朵花在鼻端下嗅了嗅,“能有什么玩的?我就直接告诉他,我喜欢他。”
“就这个?”没理由啊,喜欢惠岸的女孩子多得去,难道就因为这句话绊动了心弦?
“那……惠岸对你说了些什么?”我又问。
她一听就十分生气,又将花摔在地上踩了几脚,“他整天就站在那儿发呆,再多说几句,他就劝我回家。”
这,确实才是惠岸的风格。
第124章
小青顾自笑了一下,又道:“然后,我在他面前唱歌,跳舞,想让他高兴,他一句赞赏都不会,问他喜欢什么?他说他的职责就是帮观音菩萨普渡众生,个人喜好无关紧要。”
我很理解小青的悲催。
小青又对我道:“灵珠,你们呆在一起的时间久,平时都聊些什么?或者你唱歌跳舞比我动听,比我好看,他才会对我不屑一顾?”她虚心求教。
我面一红,“那些我都不会。”
“可是,我就觉得他和你一起比较开心,和我在一起死气沉沉的。”她颇有些泄气,又有些愤懑。
怎么会呢?我跟他在一起,气也把他气得够呛吧,尽管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小青,惠岸注定是个苦修者,其他的事一概不问,你还是别枉下功夫了,早点回家吧。”我好心劝她。
小青自顾自点点头,“所以我昨天骂他,此生不爱枉为人;他却说他宁愿带着你去修行,”接着又唉唉叹气,“以前做蛇,姐姐说做人好,待努力修成人,却没想到人和人却是如此不同,想那许官人和我姐姐千般恩爱,却寿命不长,惠岸纵使寿与天齐又如何,像个永恒的石头冷冰冰,为什么美好的东西却不长久,长久的东西却不够美好?”
我无法回答,也许再美好的东西一旦熟视无睹也会被忽视,而人总想留下瞬间之美,皆是因为得不到。
正思量着,小青又在一旁痴痴地笑起来,眼睛里波光流动,忽闪忽闪好像在想什么,眉宇间风情万种,有一股十足的摄入心魂的女人味。
“你又想到什么?”我颇为怀疑地问,美女蛇一旦娇媚起来大抵是不会让人放心的。
她眉眼一转,又好像全不在意,“灵珠,我姐姐说,男人终归是男人,抵不住女人的诱惑,惠岸之所以不为我心动,那是因为我的魅力不足,诱惑不够,”她嘴一噘,又道:“当初我姐姐遇到许官人的时侯,他只是个迂腐的教书先生,又酸又古板,可是姐姐还不是让他成功地俘获成了姐夫,如今两人整天恩呀爱的,你侬我侬,两两相随,寸步不离。”
“你待如何?”我觉得她的动机越来越不单纯。
可怜的惠岸那么超然脱俗,不会被这条美女蛇纠缠得支离破碎吧。
小青又嗤嗤地笑起来,“我能待如何,我从蛇修炼成了一个女人,只想像姐姐那样的有个人疼着,哄着,陪着,喜欢着,彼此卿卿我我,共渡一生,”她的眼睛又眨了眨,闪了闪,无限风情,“其实嘛,女人的方法很多,手段也很多,你不懂。”
当一条蛇修炼成女人,她完全可以利用蛇的妖娆和迷惑去获取女人的想要的一切。
惠岸没过一会儿,也来了。
他先探寻地看了看我,我摇摇头,表示还未说服她。
其实依我的意思,她的伤已痊愈,她愿意呆在山洞里,就让她呆着好了,她原是条蛇,就算不回家,生存能力也超强,我们大可不必费周折,费口舌,只需继续走我们的路。
但那这样做,在惠岸认为却不够道义。
我不明白,对付没有道义的行为,为什么还要用“道义”两个字去衡量。
小青见到惠岸,神态又活现了,尽管还是带着略略的哀愁,未及等惠岸表态,她忽然以柔弱的声音对我说:“灵珠,我的伤口又裂了,能帮忙去采点草药来吗?”
我?这分明是想把我支走,不知道她又打的什么鬼主意,我瞥了一眼惠岸,有点犹豫。
“还是我去吧。”不明所以的惠岸道。
“不要!你不可以去。”小青一把拉住他,接着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我,“灵珠,好灵珠,求你了,可以吗?”
“哼,帮你就是等于是把惠岸往温柔井里推,”我无奈地想,但一时又没有说不去的理由。
惠岸似乎觉察到什么,很坦然道:“灵珠,你去吧,我直接送她回家。”
好吧,自求多福吧,惠岸,看来这条美女蛇誓死不休,或许她真是你的一道劫关。
我在峦峰山的上空游荡着,然后下来采了几味草药,打算过两个时辰后再回去。那时,小青想说得话也应该说完了,耍什么把戏的时间也足够了。
直到正午时分,我才姗姗回到山洞前,却听见里面隐隐传来小青的哭泣声。
我赶紧奔到洞口,看见惠岸怔怔在站那里,面前的小青满眼的秋波流淌,满脸的媚意风情,身上仅披着一件似有若无的透明纱衣,窈窕的身段,柔滑的肌肤,凸凹有致的玲珑引诱,毕坦毕露地呈现在惠岸面前。
大概见惠岸无动于衷,她掩面而泣,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不够漂亮?不够妖艳?还是不够体贴温柔?你不试着和我在一起,不来了解我,靠近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可以让你醉生梦死的女人?”
这情形?!没想到她用这种方式来勾引惠岸,小青,这尺度也,——忒大胆了!
我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貌似我的外表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仙,还没心理准备在这遂不及防的情况下接受成人教育吧。
面红耳臊!
抬头又看了一眼小青,她那魔鬼般成熟的胴体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猿意马,让任何男人疯狂!连我这颗小心脏,都急促得要蹦出来了!
怎么办?我暗暗看了看惠岸:你的定力究竟够不够啊?够不够?!不会上演春~宫~图吧?
思来想去,算了,不要管这档子闲事!干脆逃离开去,刚刚退后两步,又觉不妥,如果惠岸一时意乱,沉迷于小青,那他千百年来的修为会不会毁于一旦?
于是身形一动,干脆贴在洞外的墙壁边躲藏起来,等待惠岸的反应,伺机行事。
“穿好,我在洞门外等你。”却听惠岸的语气淡淡地说,冷得像什么东西也没看见一样。
我暗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