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最高兴的应该是灵珠仙子,如果她听到这番话,该是何种的欣喜与感动呀。灵石说得没错,即便他冷,却是个真心真意的性情中人。
我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怎么突然说这些干什么?”我将还未发泄出的眼泪强力收回,“小白龙,你是值得的,值得灵珠为你付出那么多,她的心从来就没离开过你,听到你今天的说话,她死也瞑目了。”
“她?”小白龙疑惑着,“……死?”
“我,”我抹了抹眼泪赶紧改口道,其实也不仅仅因为灵珠,我也着实被他感动着,就像他许诺要保护我一样,我也竭尽所能希望他不会孤独。“愿佛祖保佑,有一天你能苦尽甘来。”这是我由衷的祝愿。
他却轻轻摇了摇头,“苦吗?经历也未必不是一种财富,我以前也觉得很不幸,很苦,但现在明白,比起大师兄在五指山下压了五百年,比起二师兄受天界严惩投猪胎,比起三师兄在流沙河底万箭穿心,再比比师傅,因对经书稍有懈怠而转世为人,历经千险磨难求真经,我受得罪也算不得什么了,何况我比他们幸运,至少还有你在支持我,伴在我身边。”
听小白龙这么想得开,我也蓦然释怀,“既如此,何必拒绝你大哥的好意呢?你不知道他们有多么关心你。”
“我正是不希望他们再为我操心,我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却还在他们的手心里呵护着,我不想他们再为我劳心费神,明白吗?一个人做错了事,自己的责任就该自己承担。”他坦然。
我忽然感到谈话好像偏离了主题,“既然你答应了万圣龙,准备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这么多年后,我们第一次见面,也确实应该把有些话说清楚。”
唐僧师徒这天晚上找到山野中一户樵夫家落了脚,我和惠岸告别他们,飞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整天,惠岸就逼着我练习剑法,教我对敌的技巧,背着各种修身保命的口诀,他希望我一旦遇到强敌,首先学会保护自己。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
晚上,竟淅淅沥沥的下起雨,天气开始日渐转凉,连雨也透着丝丝的凉意。
回到客栈后,我早早地就躲进了客房。
惠岸以为我是因马不停蹄的练习而感到疲惫,也没多问,只是嘱咐我早点休息。
我没告诉他有关万圣龙约小白龙的事,倘若他知道,定会阻止我去偷窥他们,他会认为这是他们的私事,我们没理由去打探和窥听。
亥时一过,屋外更是夜深人静,雨依然下个不停,我悄悄推开窗,飞身至了赏月岭。
赏月岭是一座很高的山峰,峰顶有座八角翘檐小亭,平日,坐在亭中赏月可以看尽一年四季阴晴圆缺的变化,顾得名“赏月岭”。
亭中,有名女子呆然坐着的倩影,好似望着淅淅沥沥的雨发愁。
我隐身躲在一颗大树下,几乎挨在亭的角檐下,可以观望到亭内的一切,谈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子时,一道白光从天空中划过,直飞入亭内,瞬间化做了潇洒的小白龙,那袭白衣,清新亮眼,洒脱飘然。
女子站起身来,凝视他良久,“你来了?”她轻声说,一声问候好像企盼已久。
小白龙瞅着她,默然无声,静静面对的片刻,仿佛有种曾经的情分在彼此之间流动。
第135章
站了好半天,小白龙才出声相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语气不乏一丝温柔一点点哀愁。
女子叹息了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从鹰愁涧出来,就不曾来看过我一眼?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已然等了三百年,”她语气很轻,那股淡淡地哀愁却更甚,及至后来,眼睛朦朦眺望着远方,仿佛那漫长的思念犹如一道风筝欲挣脱而去,却是扯也扯不断。
“对不起,”小白龙慨然低下头,显得有些愧疚。“忘了我吧。”片刻,他又抬起头来,很肯定地说。
“我也想,可是做不到,”她喃喃地道着,“我以为三百年的时光,足可以忘记一个人,但是没有做到;于是又奢求你出鹰愁涧后,会来找我,这个,也没实现。”她叹息中带着深深的失望。
“站在你面前的早已不是什么西海龙太子,你不明白吗?”小白龙颇为强调地说,“现在的我,只是一匹跟着大唐高僧西天取经的白马而已,仅此而已,不值得你等候。”小白龙说到最后,淡然坦然。
“你以为我在意这个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常常安慰自己,替你想着各种不来的借口,但是,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如果你心里有我,无论幻化成什么,即便千山万水,也会抵挡不住思念,来我身边问候我,看望我,关心我;可是——你没有,因为,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渐渐从哀叹开始有些怨忿。
“是吗?你是想告诉我九头蛇做到这些了,对吗?约我出来,就是想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了九头蛇怪的求婚?”小白龙极其敏锐地问。
空气忽然间被凝固一般,谈话就此进入深深的沉默。
好久,好久,才听她回答,“还没有,”这个答案似乎对她来说是个非常艰难的决定,“可是我们家无法拒绝他。”
小白龙转身走到亭边,山崖外,是只能听到雨声的黑凄凄的一片。
仿佛,所有的谈话已显多余。
“我没办法,我能如何呀?”女子开始喋喋地解释,“我只是碧波潭一条微不足道的小龙,青鱼精威胁我父亲,如果不答应九头蛇的求婚,就会控制碧波潭的水源,到时候就算不干涸,也会常年缺水,碧波潭终会消失,我父亲说起来是个龙王,却不比江河,更不必你们西海,一旦没有了碧波潭,我们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到时候你叫我们如何?投奔亲朋?天长日久,那也不过是受寄人篱下的歧视罢了。”
“我从没想过要干涉你的自由,你和谁联姻,我无权过问,但,你尚念及一点情分,不该选择我的仇人。”小白龙无可奈何地道。
“九头蛇吗?”她自我解嘲“呵”了一声,似哭带笑,“我也恨过他,看着他把你害得这么惨,我觉得把他困在瑟寒湖一辈子都犹不解恨,可是他逃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来看我,见我怒形与他,三月来一直着人送些奇玩珍宝逗我开心,直到十天前才向我父王提出联姻,我曾想你哪怕是差人来问候一句也比他的十件珍宝强,可是你没有;他哄人的手段不高明不浪漫,可关心却比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实在,何况是在我最低迷最痛苦的时侯,我只是个小女子,一个入不得江海的潭中的小龙,奢求从来都不敢太高,只想像所有的女子一样被疼爱,被呵护,我错了吗??不否认,我常常认为他确实能做个好夫婿。”
“既然你意已决,我无话可说,希望你幸福,不过,我们既相互为仇敌,以后的厮杀在所难免,我们至此一分两路,各自为安吧,他的野心倘若不死,我的手下也只能无情。”
小白龙刚说到这里,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巨吼,“好啊你们,果然在此!”
随着一道光的闪入,亭内又现出一人,黑暗中那人的面貌看得不大真切,依稀也是个身形矫健之人,他看了看小白龙,转而又对女子道:“你的虾兵侍卫告诉我的时侯,我还不敢相信,你迟迟不肯答应,果然是因为他,忘不了他,对不对?对不对?”喝问之声,声声带着失望与愤怒。
女子讶异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哪个虾兵告诉你的,你派人监视我了?我尚没答应你,你为什么派人监视我?”
“没有,”来人大概发觉失言,缓和了几分语气,“我还不是想讨好你,所以厚待了你身边的小兵和丫头,让他们关注你需要什么,我想弄来让你高兴高兴,可是今天去找你,却见你外出一直未归,后来问你的贴身丫鬟,才知道你来了赏月岭。”
“这是我的事!”万圣龙甚是愤怒和羞辱。
“对,”来人有些无奈,“我一直以为你们断了来往,不想却是藕断丝连,不过,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他的语气横气一转,转身指着小白龙道:“但是和他,确实应该好好清算一下恩怨。”
小白龙也不答话,冰玄剑已然握住手中,黑暗之中,那剑通体发着莹莹蓝光,耀眼异常。
来人手上即刻也多了件兵器,在夜间泛着青灰色的光芒,兵器一端如月牙小弯刀,刀刃之处无不流动着凌厉,那兵器是一柄月牙铲。
几乎是一触即发,两条光影飞向空中,两道兵器瞬间相交,兵刃相接发出的光亮和声音如闪电雷鸣般在空中响彻云霄,莹莹蓝光和灰色光芒在空中不停地变化交战,于纷飞的雨夜,频频撞击。
我望着空中道若隐若现的白影,心急如焚,看来不管自己能不能应付,也得去助他一臂之力。
刚欲飞上前去,忽见一条粉红色的光影从亭中直入夜空,在两道相交的兵器间环绕流动。
这光影,竟是那女子——万圣龙变幻的龙形真身。
两道兵器的光芒微微减弱,拼杀的速度也互相减缓,似是都不想伤了她,没一会儿,兵器分开,三条身影又陡现亭中。
第136章
小白龙和那来客依然怒目而视,各自手持光亮亮的兵器,万圣龙则颇显力不从心,紧紧捂着胸口,不停喘着粗气,不知是刚才吓得,还是累得,未及站稳,一下子跌坐在亭中的石凳上。
那来客对万圣龙道:“你这是何苦,兵刃无眼,倘若刚才稍有偏差,你就会毁于刀刃之下,”接着举起月牙铲对小白龙说:“既然没分不出胜负,今日也罢,你我择日再战,说吧,定个时间,地点,就你我二人,到时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还未等小白龙应声,万圣龙突的又站起来,怒道:“九头蛇,你不挑战会死吗?既然与我求亲,又频频与别人约战,是何道理?你就这么喜欢用血溅杀场来表达你的衷情?倘若我应允你,你就算胜了,这婚姻也现了血光之灾,实是不详;你若败了,我新婚就莫名其妙成了寡妇,此生何堪?可见这求亲之事竟是满口胡言,当不得真。”
“怎么就当不得真?”九头蛇急了,上前一步质问,随即又恍然初醒,喜问:“你是说,是说你同意了与我成亲?”
“我原有此意,不过你既要与他下战书,还是容我再细细考虑考虑。”万圣龙手衬在石桌上扶着脑袋,仿佛这件事让她很伤神,她叹叹气,摇了摇头。
“不用考虑,不用考虑,我答应你暂不与他为难便是,待日后慢慢清算也不迟,反正这笔账跑不了。”九头蛇心花怒发,慌着表白,站在万圣龙面前几乎要手舞足蹈,“那,你说,还需要什么?尚要我做什么?我一百个依你,一千个从你。”再一步,他就要信誓旦旦了。
万圣龙缓缓站了起来,许是因为刚才消耗了太多体力,十分疲弱,身形晃了一下,九头蛇一把抱住她,“公主答应我的婚事,可是当真?可不会食言?”
万圣龙倚在他的臂膀里,甚是无力,轻轻点点头,“嗯。”
九头蛇亦发欢喜,“哈哈,哈哈,”大笑不已,他回头对小白龙道:“好了,小白龙,今日我高兴,且不与你再战,其实以后你战不战,如今也已输了。”说着,又是一阵大笑,将万圣龙的细腰一搂,“我的好娘子,我们走。”
在飞纵离去的那一霎那,万圣龙好似回眸匆匆看了小白龙一眼,但是顷刻间,九头蛇就与她不见了踪影,空中一串串洒下的,皆是九头蛇得意的笑声。
小白龙适才观望着这一幕,一直沉默未语,直至他们的身影远去,才收起冰玄剑。
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尘埃,这才发现,在树下呆了好久,竟没察觉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雨水侵透。
小白龙刚刚迈到亭外准备离去,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疑惑地望着我所处的方向。
原以为他心事重重,不会特别在意周围的动静,没料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灵珠,是你吗?”他问,驻足在那里,望着等着却是执意探个究竟。
我捂着嘴巴,屏住呼吸,站着一动不动,只盼他听不出一声音响,赶快离开。
他却径自向我这边走过来,“灵珠,我知道是你,若是,就赶紧现身吧,我料想你也不会不来的。”
我犹豫着该不该现出身形,但是,偷窥别人约会,这好像真的不是什么道德之事呀。
“灵珠”,小白龙又喊了一声,几乎已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在我旁边摸索了一下。
偏偏这个时候,我又不争气地打了一个喷嚏,这么近的距离,想让他忽略都不行。
我只好显出身影,小白龙看到我的那一刻,嘴角竟自牵动,不觉笑了起来,“果然是你。”但是很快,他发觉我全身已透湿,将我拉着赶忙奔入了亭内。
“你怎么不避雨?”他奇怪地问,“难道,连避水诀又忘了不成?”
呃?我自己都感觉好傻,急于想看约会的结果,竟然忘了用避水诀,白白在雨下淋了这么长时间。
他摸到我手臂上的衣服,“站了很久么?何苦,你即便是站在亭内观望,也没人能瞧得见你,何以定要在那雨里呆着?”
我顿时面红耳赤,我这是在偷窥耶,他言下之意,竟是对此毫不在意么?
这感觉还真是怪怪的,明明像个贼,却偏偏好像听到屋子里的主人在说:你直接偷,尽管偷,没关系。
他从怀里摸出一样小小白色物件,瞬间成了又大又厚重的白色斗篷,披到我身上,“站那么久,不受凉才怪。”
我拿出一颗冰晶石变做灯珠,将亭子照亮,嘻嘻一笑,“没关系的,我是灵石变来的,所以,应该对雨水有很好的适应能力。”
他一边帮我把前襟拉好,一边责怪道:“你以前常浸立雨中,那是在练功,伴着真气运行,再说无论何种精怪,修成人的模样后,便自然具备人的性能和弱点,何况精怪也是天地所生,你也是病过的,还如此大意。”
是吗?原来精怪修练成人就会具备跟人一样的特性,我不觉问:“我虽修成人,却不吃人间食物,是不是比较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