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伺候惯了，习惯不来统领天兵天将。”沙僧也不冷不热。
孙悟空气得一蹦老高，指着他，“亏我叫你一声‘沙师弟’，却是个不忠不义的小人。”
“何为不忠不义？我自天宫任卷帘以来，一直为玉帝王母效力，从未想过改变。可大师兄你，逆天而行，大闹天宫，妄图改变天地主宰，这才是大逆不道，不忠不义。”沙僧反驳起来毫不示弱。
孙悟空被沙僧的话呛得噎住了，没想到沉默寡言，总在后面唯唯喏喏的沙师弟一直藐视他是反贼，这让他很不好受，“好，好，我连累了你，可笑我还笑八戒代人受过，不想你这忠心耿耿之士也只落得如此下场，哈哈，玉帝老儿真是厚待我，竟与你这大忠臣待遇一般无二。”
沙僧努了努嘴：“说连累，早在五百年前，不是因你大闹天宫，我怎会仅仅因为打碎琉璃盏就发配至流沙河受万箭受尽穿心之苦，我日日盼着有出头，幸得观音菩萨力荐我保大唐高僧取经，才出得流沙河，王母娘娘慈怀，不计前嫌，同意我将功赎罪，我想回天宫，有什么错？”
猪八戒道：“错也没错，只是你不该因一己之私，就出卖同门。”
“我并未曾害过你们，只等你们到了灵山，师傅取得真经，你们真心皈依佛门，王母娘娘就安心了，我回天庭，又不碍着你们，两全其美，有何不可？”沙僧条条有理。
孙悟空又是一声冷笑，“你回你的天宫伺候你的主子本不碍我们事，但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就是不让人喜欢。”
猪八戒也道：“你若说我们有罪，我也无话可说，只是玉兔跟我们又不相干，何必出卖她，逼得她提心吊胆，四处逃窜。”
“我又不曾想过害她，她是自个往刀刃上撞，明明知道王母娘娘提防你们，还偏偏要找上来，”沙僧侃侃道，“再说了，她私逃下界是事实，怎么回事是她单方说辞，我所知道的是你调戏嫦娥，嫦娥当时在气头上，就拍了她一掌，她懊恼之下盗了隐仙草私逃下界，多年来她为妖作乱早犯了天条，缉拿她也是理所当然。”
猪八戒气道：“这天庭倒是有理，白的都被你们说成黑的。”
沙僧不再与之争辩。
猪八戒又问，“既然王母娘娘如此信任你，可知高翠兰下落？”
“不知。”沙僧坦言。
“这么说，我从劫难中复活过来，王母也早知道了？”我也好奇。
“就你，王母娘娘从未在意。”沙僧不以为然。
那么说，她问的那些问题，只是在试探我的衷心咯。我汗！
这时，师傅停止了念经，坐在一旁沉思不语。
“师傅，我老孙不与这小人同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孙悟空表明立场。
“你们既然拜入我的门下，便都是我的弟子，休要胡说。”唐僧皱了皱眉，语气很平淡。
“哼，卷帘只是一路监军，他哪里是存心拜你为师？”孙悟空嚷道。
第175章
“阿弥陀佛，真真假假，来来去去，佛缘早已注定，似你这般争强斗狠，草菅人命，拜师就算是入了佛门么？事事若一面镜子，因他人而起，照得自己心，能容之人容四方，你胸心狭窄，拜了师又如何？”唐僧叹。
沙僧走到师傅面前，郑重叩头一拜倒地，“师傅恩重如山，悟净自知六根未净，以后恐不能再侍奉师傅，如今还有心愿未了，就此别过了，还望师傅见谅。”
“哼，你能有什么心事未了，是赶着去天宫给王母娘娘复命，邀赏请功吧？”猪八戒鄙夷。
“休要胡言！”唐僧制止八戒，“起来吧，悟净，为师并未怪你，不必急于离去，且三思而后行。”唐僧劝道。
但沙僧去意已决，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一跃，继而不见了。
唐僧很无奈，“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沙僧走了，一向不热闹的队伍更安静了，以前总觉得沙僧不爱说话，有他没他并不打紧，现在发现，少了一个人竟是分外的冷清。
猪八戒闷闷不乐地挑着担子，孙悟空也无心玩笑，连师傅都心事重重，时时唉声叹气。
我也觉得沉闷无聊，这边，想起来问猪八戒，“猪，素娥到底长得什么样？”
“她呀？”猪八戒扬着脑袋想了想，“挺漂亮的，天上的仙娥能不漂亮吗？要不，我变个你瞧瞧？”他放下担子，摇身一变，一位窈窕淑女站在我面前。
我围着她瞧了半天，确定人间天宫都没见过她，不过，她耳边那粒小小的红痣蓦然吸引了我。
我指着那粒血痣问：“高翠兰的耳边，有一颗血痣吗？”
“是啊，”猪八戒道：“我还说这是福痣，她很有福呢，”他咧嘴笑。
我惊诧万分，小粉嘟嘟也有这样一个血痣，……难道说王母将她变成了宠物猪？想想瑶池的阿琼阿瑶对小粉嘟嘟的怜爱，想必她们早就猜到了。
“我家翠兰漂亮吧?连灵妹妹都看呆了，”猪八戒笑着，变还回来，挑起担子又继续赶路，口没遮拦地唱起来，“我想把人家的老婆摸摸，心里又吓得直打哆嗦，好翠兰在家里想猪哥哥，我不敢在外面做小窝窝……”
“悟能，休得胡言乱语！”师傅令他住嘴。
“师傅，我每天挑着担子很累的，”猪撅了撅嘴，“唱唱歌不行吗？”
我心里一阵紧涩，他还不知道素娥现在只是一只会晒太阳的的小猪了，我犹豫该不该把素娥的去处告诉他。
一闲下来，我便将烦恼一股脑倾向小白龙，小白龙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对素娥的怜惜，看着不远处躺在草地上悠闲的二师兄，“他知道了能改变什么呢？还是不要告诉他了吧。”
是啊，倘若猪八戒知道了，谁能保证他不会一怒为红颜，又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样安安静静也好，他有企盼，素娥现在也应该算是快乐的吧。
“小白龙，我真的不喜欢天宫，外表光鲜美丽，却比人世间更残酷复杂。”我坦言自己的感受，在天神眼里，人命从来都不值钱，他们可以肆意捉弄人的命运来显示自己无所不能的权威。
小白龙无奈地叹了叹气，他现在也不开心，师兄们的分裂让他对好不容易适应的新队伍有了些担忧，他略一思量，又浅笑道：“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罪不可赦，偶尔也会自怜，叹息命运多舛，现在眼见发生的事，才知道是多么微不足道，好好活着便是幸运，何况有师傅，师兄，还有你赤诚以待。”
“这么感恩还真有点像惠岸呢。”听他一说，我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说起惠岸，竟十分怀念起和他一起修行的时光，那是最单纯的时光，无欲望无奢求无纷争，偶尔还有惩恶扬善的痛快。
小白龙的笑意又浓了些，如暖暖春风，“自打跟着师傅，听佛经，论佛理，天地也渐渐为之宽，”小白龙诉说道，“以前西海应有尽有，虽然快乐，却不曾有过这般平和的感觉。”
我心念一动，他的年龄和红孩儿差不多，本该是无忧无虑的青春年华，那几个在火云洞悠哉悠哉，自由快活，他却承受着这么多的苦难，我不由安慰他，“放心吧，小白龙，灵珠她永远都在你身边，你不会孤单。”
时光如逝，很快过了半月余，沙僧突然回来了，他的装束改变得几乎让我们认不出来，嚣张跋扈，横气十足，胸前的挂珠赫然变还了一颗颗骷髅头，样貌分外狠毒狰狞。
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师傅跟前，长拜不起。猪八戒冷眼旁观，孙悟空嗤之以鼻。
接着，我们就知道了他这半个多月来的整个经历。
离开师傅后，他就回天宫拜见王母娘娘，但王母没有履行承诺让他重掌“卷帘”一职，因为他不仅没完成任务，还差点破坏整个计划，她也无意再用他，让他回了流沙河自生自灭，虽然不再受万箭穿心之苦，但身处河底的孤独，饥饿，寒冷却丝毫未曾改变，他又重新做回了妖，打算靠吃过河的行人为生。
但这一次为妖，他却变了，跟随师傅已久，每每看着过河的人们，他不忍杀生，每次要杀人更比那万箭穿心还让他痛苦，于是捡些野菜蔬果，抢了些粮食，胡乱度了半月，终于还是决心回来求师傅原谅。
“起来吧。”唐僧很大度，原谅了他。
孙悟空得理不饶人，把脑袋一饶，“嘿嘿，我说我们还是叫你卷帘将军吧，这‘师弟’二字，我可叫不起。”
“悟空！”唐僧喝住他。
孙悟空不依不饶，“师傅，你就是偏心，我犯点小错，你就要撵要赶的，他如此不仁义，还在外为妖作孽，你就一句责骂的话都不曾。”
“泼猴，当初你打死人，为师尚能原谅，你就怎么不肯容纳他人？倘若再挑起是非，为师定不轻饶你。”师傅生气了。
第176章
孙悟空见师傅真生气了，讨好道：“师傅，我还不是怕他不真心悔改，还做那王母的蝼蚁继续来监视我们？”
“他回来了，就还是为师的徒弟，别的话休要重提。”唐僧不允许孙悟空多言。
沙僧又再次挑起了担，一行人继续朝西走着，已经过了好些天，都是默不作声，气氛显得格外的怪异，行进速度也就特别慢，路途遥遥也感觉得漫长许多。
师傅在马上遥望了一下前方，“这前面一片都是荒郊野岭，好似杳无人烟，悟净，大家口渴了，你去打点水来吧。”说着下马歇息。
“我去吧，”我说，感觉师傅象似是有话要对几个徒弟说，“正好，我也喂喂白龙马。”
“不必，还是让悟净去吧，他有一段时日不在这里，让他去找找。”唐僧摆摆手，接着到一边结了手印，干脆坐起禅来。
沙僧拿着水囊找水去了。
孙悟空看着沙僧的背影，又不耐烦地在那儿抓耳饶腮，猴子屁股完全坐不住，见猪八戒翘着二郎腿，眯着眼，躺在地上哼着曲，他过去将他一踢，“呆子，你倒是舒服，完全不忧心。”
猪睁开眼睛，“哎呦，猴哥，这天下太平，有什么事忧心的？”
“呆子，呆子，”猴子将他的招风耳拍了又拍，“让他呆这儿，就不怕你的一点小秘密都给上报了去?”他指了指沙僧走远的方向。
猪八戒翻了翻眼睛，“除了翠兰，我能有什么秘密？”然后慢吞吞坐起来，“我说猴哥，好不容易休息会儿，就不能消停消停？”
“哎呀呀，”孙悟空烦躁地跳来跳去，“我就由不得他这番自在，天宫回不去，又跑这儿来安稳了，以前做的龌蹉事倒像没发生似的。”
猪八戒瘪了瘪嘴，“我没想那么多，他回来挑挑担也行啊，我也轻松，再说，”他眨了眨眼，“大师兄，他不回这儿，又能去哪儿？”
孙悟空一愣，“只要不在眼皮底下晃，我管他去哪里？“猪八戒想了想，“师哥，你想沙师弟若不回来，他能去哪儿？必定回流沙河干那吃人的勾当，看看他那胸前的骷髅头；师傅收留他也是不想他残害苍生罢了，另外也免得沙师弟重新坠入妖道。”
“阿弥陀佛，悟空，你虽先入师门，却还没有悟净看得明白。”师傅不知何时垂下手臂，摇了摇头。
孙悟空闻听此言，便不再说话了。
接下来的行程里，虽然彼此亦有些漠然，毕竟不再那么僵硬了。
这一天，我又想起万圣龙提议的小白龙与九头蛇怪和解之事，离九头蛇出来已剩不到一个月了。
经历这许多风波，看着小白龙越来越能适应现状，我也不想小白龙再卷进是是非非。
现在已渐渐入冬，天气日趋寒冷，这对于小白龙炼冰晶术更容易了些，他也不放弃机会，见我闲下来便无所事事，也逼着我一起练，如此一来，我对水的属性和冰晶术的变化又掌握了不少。
傍晚，小白龙又让我陪他一起练剑，我稍有差错，他就详尽指正，一直练到他认为可以为止。
我虽为灵石，但变化成人后，一样便具备人的弱性，晚风一凉，我在寒夜中瑟瑟发抖。
他体贴地为我披上毛绒绒的白色斗篷，我紧紧裹住它，“我们为什么练得这么勤，是不是你还是不放心九头蛇？”我问。
“对不起，灵珠，我自幼习惯了水与冰的变化不怕冷，忘了你受伤后，体质已是大大不如从前了。”
我总有怕冷的感觉倒是真的，我本性是人借生在灵石上，看见四季的变化就会有冷暖的意识，其实和灵珠的体质也没有直接关系。
“你是不是还想报仇？”我又问。
小白龙轻弹一下冰玄剑，剑身清脆地发出翁鸣声，他沉吟道：“我说过，事事不可掉以轻心，倘若他来找麻烦，有一技在身，方可临危不惧，不好吗？”
“嗯……你听说了吗？九头蛇出来后，会为万圣龙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我试探他，“上次遇到万圣龙，她有提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出席她的婚礼。”
小白龙浓眉紧锁，还是弾了弾剑身，嗡鸣之声源源不绝，很明显反感这种提议。
“其实……去去也无妨，她也邀请我了。”我还是不死心。
小白龙那张俊俏的脸变得严肃起来，“你和她走得这么近了么？我以为她说这种提议时，你会顾及我的感受。”他有点哀伤。
“不是不是，”其实我真不希望他去，但是若能让他解下与九头蛇怪的仇恨，从此远离宿怨的话，暂时委屈一下也是值得的吧，“小白龙，你不去，别人还道你是放不下来万圣龙。”我只有采取激将法。
小白龙的脸色沉下来，“我管别人怎么说？我小白龙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心安，与他人何干？”
我也无语了，这时寒风拂过，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小白龙收敛起烦闷的语气，帮我戴起斗篷上的帽子，“好了，灵珠，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管别人那么多闲事。”虽有责怪，却又饱含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