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矫健的,头顶上一缕银白羽毛的黑色游隼在小楼上空盘旋了几圈,落到红孩儿身边,立马便做了黑衣银波纹的小男孩,——他便是乌金,笑意盈盈地望着楼上的玉瞳。
然后画面又变了,三个人略长大了些,脱去了小孩儿的幼稚,变得颇为俊美,隐隐有了几分现在的风范,在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树妖下,结义兄弟,生死不弃。
第四个画面,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花丛中,玉瞳急急地向前走着,一个美丽的小女妖拿着采摘的花束在后面又蹦又跳,“玉瞳,等等我,”她在后面喊着,这时红孩儿从天而降,对小女妖道:“真讨厌,老是跟着他,自此以后你得消失,否则我就收了你的灵力,让你变不得人形。”
小女妖惊愕地看了看红孩儿又看了看玉瞳,玉瞳刚开始茫然地对着这一幕,没一会儿便默许了红孩儿的霸道,女妖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泪光盈盈,气得返身逃离。
第210章
第五个画面,是火云洞密密地树林里,红孩儿拿着烈焰金枪,怒火重重,在树林里乱挥乱砍,一棵棵树纷纷倒下,“我要杀了她,杀了她!”他怒吼着,眼里欲喷出火,“这些生而艳丽却专门只会魅惑人的女妖就是该死!”
玉瞳和乌金撵了过来,“老大王只是一时受玉面狐狸迷惑,没几日就会回来,大哥倘若气伤了身,老夫人岂不更难过?”
“传我的令,以后火云洞不得让这种魅艳女妖走进一步。”红孩儿气急败坏地说“闯入者,见一个杀一个。”
“大哥不喜欢,以后火云洞就明确规定不收女妖就是。”玉瞳应道。乌金也点点头。
第六个画面,火云洞的召集大厅里,小妖们刚刚退去,空荡的大厅只剩下红孩儿,玉瞳和乌金。他们的外表和现在无疑,看来是发生的事并不久远。
红孩儿斜靠在大座上,一只手握着小金笛一端,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目光迷离,好似想着什么心思,随即嘴角弯弯,怡然自乐。
玉瞳乌金彼此交流一下眼神,“大哥这次回来以后心神不宁,莫不是遇上什么高兴或者有趣的事,说来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怎的就只顾着自个儿高兴?”乌金表示不满。
玉瞳微微一笑,也探究地望向红孩儿。
“没什么,有个人儿,我只是在考虑要不要让她加入火云洞?”红孩儿道。
“什么人?还劳大哥费这种心?”乌金打破沙锅问到底。
说起这个人,红孩儿似乎来了劲,“一个又笨又傻的小妖。”
“这就奇了,若是又笨又傻,大哥还想让他加入火云洞?”
“是个懵懵懂懂的女妖,没什么本事,有几分奇特,我倒是不希望她被别人虏获了去,”红孩儿道:“我打听过,她三百年前受过一场劫难,被西海赶了出来,也蛮孤助无援的,”接而又惋惜的口吻,“也不知这许多年是怎么混的,竟然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上当也能上几回。”说罢,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女妖?”玉瞳原本浅浅的笑容闪过一丝诧异。
“你不是说无用小妖就是别人的口中食么,怎的突然生起同情心来?”乌金不解,然后眼珠子一转,“二哥,这么个笨蛋,我们去找找乐子如何?”瞬间变做了白无常,胸前的红舌头拖到地上,“怎么样?”他将造型摆在他们面前笑眯眯地问。
玉瞳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始终面带微笑,看起来挺快活,此刻亦童心大起,变作黑无常的模样,捋着胸前红舌头,“行啊,弟弟,我们这就出去走走吧。”
“玩归玩,别吓着她。”孩儿对着他们的淘气,也忍俊不止。
回忆在这里嘎然而止,所有画面消失在了无声无息的夜空。
……
黑白无常我太熟悉了,他们捉弄我的情形历历在目。没想到,红孩儿这么无厘头,竟然纵容他们胡闹。
“原来你有喜欢的女妖,还是青梅竹马,是红孩儿把她撵走的?”我回味着第四个画面的漂亮女孩问玉瞳。
“她只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红孩儿赶走她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他不是我喜欢的人。”玉瞳淡淡澄清。
“你心里喜欢的,在意的,,,是红孩儿?”我接着问,其实早就应该猜到了。
玉瞳动了一下嘴角,没有应答,半晌才又淡淡说了一句:“你出现后,好多事情慢慢地,都变了。”
我回忆着最后的画面,紧接着还有很多相关记忆吧,只是玉瞳不愿再想起。如果红孩儿真的那么在意我,那一定会让他暗里伤心。
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贼,偷了他的一件至宝,却从来没珍惜过,“玉瞳,”我深以为触,轻声道:“只要红孩儿能好起来,我不会与你去争什么,毕竟我还是想着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的。”心内一番怅然。
他好像没听进我说的话,抬头望了望月亮,月色清冷依旧,“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欣赏到这样的夜晚。”他喃喃自语。
第二天,红孩儿起得特别早,玉瞳和乌金一早醒来时,没瞧见他,都吓坏了,待出来见他精神抖擞,一派闲然,独自在院子散着步,才放下心来。
“大哥,你感觉好些了?”乌金狐疑地上下观察他,小心问着。
红孩儿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嗯”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惹得他们二人更是迷惑不解。
我担心小白龙的出现又起波澜,便悄悄央求小白龙帮我一个忙,去找一个人,我变了黄莺的模样让他委令江河湖海的鱼儿照此寻找,本来他也想打探一下红孩儿那种奇怪的毒,便答应着出去了。
我回到院内的时候,红孩儿正站在那里和玉瞳,乌金一起说话,瞟见我,好像心情甚好,一定拉着我陪他在这荒芜的皇宫小院里散散步。
院落虽然荒芜,从楼台亭阁的结构,雕栏画柱的设计,依然可以想象当初曾繁华一时的盛景,即便此时呈败落之态,但伴着无处不生根的树木花草,别有几分野趣。
红孩儿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表面气定神闲,但从他无法专注的眼神,我依然能感受他心事重重。
“灵珠,上次那个小金牌还在吗?”他边走边漫不经心地问。
“在。”我拿出来还给他。
他抚摸着金牌背面凹下去的指印,流露出的不舍与温柔竟和牛魔王一模一样,然后拇指一用力,又深深按下一个指印交给我,“拿去吧,留作纪念。”他说。
“纪念?”我没明白过来。
“还是那么笨,”他骂着,却是笑靥如花,更对我一如既往的笨表现出宽容和大度,手指在我的额头上轻弹,“若是再也不能见面,看到金牌或许会想起我。”
“不能见面?为什么?”不祥的意识在我的脑海翻腾,但是我不敢去想。
他闷声良久,“我,不知道还能捱多久,灵珠,我也不知道哪一次再不会醒来,也许下一次,也许下下次。”他终于将话说得很坦白。
第211章
“不,怎么可以,怎么可能呢?”我极力将小金牌往他手心里塞,“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保管好,你如果这么轻易妥协,就不是我认识的红孩儿了。”我嚷道,伤心至极。
“我不会妥协,但是我也得做好准备。”面对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死亡,他很沉着。
空气中,静得可怕。
我的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有些陪伴已久的东西蓦然要失去时,才发觉舍不得,真的舍不得,现在,我好害怕他从我的眼里消失,即便是片刻我也怕。
“别哭,灵珠,”他的手轻抚我脸颊上的泪珠,“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不同,对你而言,只是做了一场梦,仅仅只是醒来后就看不见红孩儿了而已。”
是啊,我一直以为在做梦,可是这个梦好长,我一直都无法醒来,如果真是梦多好,可惜不是!我的眼泪愈发簌簌落不停。
他瞧着我,忽有几分不忍,几分动容,伸手拉我入进他的怀抱,“灵珠,”他的脸贴在我的耳边,“从来都没想到会认识你,没想到会喜欢你,我喜欢你笨得可爱的样子,喜欢你什么都不会却什么都敢冲的样子,喜欢你的认真,你的不屑,喜欢你或喜或嗔又或怒的神情,喜欢你的所有……,我,就是这么在喜欢你。”他喃喃轻语,抚我的发丝,他的脸滑过我的腮边,在我的眼前无限扩大,两片炙热的唇紧紧贴在了我的嘴上。
好像一切都停止了,除了红孩儿,红孩儿……
但是时间永远都在流逝,不会停止,我不知道自己在红孩儿的怀抱,在他甜蜜的吻中沉醉了多久,他的身体突然轻微晃动了一下,接着不得不松开我,扶住了身边的栏杆,毒性不失时机又在侵蚀他。
“扶我回去吧,灵珠。”他把手臂伸过来,我扶着他向居住的小屋走去。
玉瞳正站在屋门口的院子里,落寞地出着神,看到我们赶紧奔了过来。
“玉瞳,我头很沉,扶我进去休息,”他的手肘勾着玉瞳的脖颈,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几乎整个身体全依靠着他,玉瞳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手紧紧扶着他的腰身,刚走了几步,红孩儿忽然想起什么,停下来四周探寻,“乌金呢?”
“他去林子那边设些陷阱,布些以假乱真的踪迹,一会儿就会回来。”玉瞳回答,在红孩儿安全回火云洞之前,声东击西成了他们每天必不可少的功课。
红孩儿略略笑了笑,“对了,我早上说的话别忘了,以后没看见我,就对火云洞的小子们说跟往常一样出了门,不要让他们怀疑和恐慌。”虽是漫不经心的一句叮嘱,却带着浓浓的离别。
玉瞳紧扶着他,伤感地望着他,“大哥,”他有几分动情,“那你答应我,等你醒来,我们一定想方设法回火云洞。”
红孩儿对这一美好的愿望看似有些力不从心,但还是潇洒地应着:“好。”
玉瞳将红孩儿扶进屋里躺下,呆呆地站在他的身旁,凝视着他,直到红孩儿深深入睡,毫无知觉。
“灵珠,”玉瞳回头一脸肃穆地对我说:“现在,我要帮大哥医毒疗伤,你守在门口,一定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切记,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否则受了干扰,我和大哥就会出现意外,命不保夕。”
见他那般慎重的表情和语气,我的心不安地“砰砰”乱跳,“不能等等吗?好歹等乌金回来吧,有他在,不是更安稳妥当些?”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心知肚明的,实在有限。
“不能等了,我需得马上进行,”玉瞳眼睛从没有过这样清澈,极其认真,大概见我神态紧张,不安之情溢于言表,他将脸色舒展了一些,带出一丝浅浅的笑容,“不要怕,也不用担心,灵珠,这院子乌金已布了结界,加持了隔绝咒,外人察觉不到里面的动静,而且他不消一刻就会回来,你须谨记得不要让他冒然闯入,否则,我一分神,血液逆流不仅前功尽弃,还会伤害到大哥,那时就回天乏力了,须待我们疗毒完毕,我会唤你们进来。”
我细细听着,不敢有丝毫马虎,也认真地点点头。
门被从里面轻轻地关上,我独自坐在门口,心里七上八下,七上八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玉瞳真的能救红孩儿吗?不会有问题吗?红孩儿明天还能醒过来吗?……还有,这都许久了,乌金怎么还不见回来?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时间永远在等待中漫漫得无休无止,我不敢疏忽,时时刻刻关注着身边的动向,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让我留意半天,惊悚不已。
天色开始降下一点暗沉,屋内太静了,静得好像里面的一切都好似已凭空消失,有好几次我想推门偷看一下,或者出声问候一声,……但最后还是放弃了,玉瞳心思周密,一定不会拿红孩儿的性命当儿戏,一个把红孩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也一定不会让疗毒出意外的。
正自在门口心神不宁地想着,徘徊着,旁边传来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小芽儿,你在门口做什么呀?是不是圣婴哥哥在里面,不想见你?”接着是吃吃的笑声。
我赫然一惊,这么关键时刻竟然把她忘了——芙蓉。
我转身,冷然面对着她,待看仔细,又不禁暗暗叫苦,来者不是一个,却是两个——芙蓉姐妹俩。乌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把另一个放了出来?现在唯有希望她们不会在此时别有居心,否则叫我如何降得住她们?
见我愣愣地盯着他们,一个笑道:“幸而你们都太忙,无暇注意到我,我总算找到我妹妹了,”接着又假笑道:“屋内这么安静,圣婴哥哥在睡觉吧?”她们小心地环顾了一下院子周围,“看情形那两个都不在,小芽儿,我们现在要带走圣婴哥哥,只要你肯帮忙,我们不为难你。”
“带走他?你们要他做什么?”我奇道:“不过,你们胆子还真大,还敢出现在他面前,就不怕他一怒杀了你们?趁他还没醒,赶快逃吧。”
另一个“咯咯”直笑:“你不用虚张声势吓唬我们,其实我们老早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圣婴,他是红孩儿,赫赫有名的红孩儿,现在最热门的人物呢,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死心塌地维护他。”她们很是不以为然。
第212章
“既然知道他是红孩儿,还敢呆在这里,还敢在这里撒野?我劝你们赶紧溜走,别说红孩儿,就他那两个兄弟可都不是什么善类,若知晓你们曾经的所作所为,恐怕早就杀之而后快,到时候恐怕死得更惨。”我只想尽快赶走她们。
“果然不在呢,我们已经留意半天了,芙蓉姐妹分外得意,“别以为我们什么不知道,圣婴他肯定受了伤,对不对?要不然,以他那性子才不会安静呆在屋里这么长时间,还是你快快让开吧,我们也不想找你麻烦。”说着说着,脸色也渐渐变得冷冽。
“慢,我可以帮你们,不过你们先说说,带他走,到底要干什么?”现在的对策,唯有拖延。
其中一个,估计是小芙,回答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财宝啰,圣婴哥哥把财宝一个人独吞了,小岛也霸占了,现在外面这么危险,我们只想要回属于我们的财宝,再找个安全的去处,”接着又似乎想起来,“对了,离岛后,你和他一直形影不离吧,财宝的事肯定不会瞒你,你若告诉我们,我们也不纠缠他,就此带着财宝远走高飞,远离这是非之地,不再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