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无咎伸手将她凑在跟前的脸推到了一边:“离本君远点,看着瘆人。”
李奉玉:英武那双蓝眼睛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也没见你觉得瘆人,双标!
言归正传,灼无咎很是严肃地发话:“你今日是不是很生气,本君不许你用天机,但又逼着你杀了那些人?在你身陷困境时也没有出手相助?”
她正用手指捋着头发,仔仔细细地拢到一起绑紧后拧了个丸子头,把眉勒叠窄一半,将两端系在发包上扎了个蝴蝶结,梢头居然还能垂下些许。
“没有啊。主君大人你不让我用天机我是有点点生气的,但你们不帮忙我并不介意,帮了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事儿是我自己要做的,是输是赢,是死是生,本就该我自己承担。
再说了,主君大人既然让我自己去解决,那就说明主君大人相信我能行,主君大人相信我,那我也相信主君大人不会坑我。”
她对着铜镜仔仔细细地将眉勒扯正,一点都没有压到她那粗狂的野生眉,又侧过身子去镜子里打量自己的发包是否被扯乱。
灼无咎看着她修长白皙的后脖颈上炸着些碎发,朱红的眉勒梢头在那儿扫来扫去,不由得在袖中捏紧了手指。
“本君竟然小看你了。”
李奉玉坐正身子徐徐说道:“我这个人虽然不爱守规矩,时常给主君大人找点麻烦,但是我分得清是非。在我们那儿有一种人看见别人受苦就会向大家吵吵闹闹,哇你看那个人好惨。
你们快去帮助他,但他自己就在旁边光靠嘴说三道四。帮忙的人哪里做的不如他的意的话,他还反过来对人家口诛笔伐!”
灼无咎微微一笑:“无化境其实也有这种人的。”
她也笑了:“那就好说了呀,我如果强求你们去帮我,去帮二茬,那我和那种人有什么区别?那不就圣母……B……碧池嘛!我靠我自己解决了这件事,我心安理得,我是真心感谢主君大人的成全。”
他突然想逗逗她:“本君还担心你怕得要死呢。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那晚你第一次独自斩祟的时候,怕么?”
“不怕。”
“为什么不怕?”
她撇撇嘴:“怕有用吗?我告诉你我诨名李大胆!”
“是么,那你怕不怕女杀?怕蛇吗?”
……
“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奉玉缓了一缓又低声说道:“主君大人,我以为我会有很重的负罪感。可我发现,并没有。我觉得这件事情更可怕,我怕我会逐渐失去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道德本心,变得不像人了。”
灼无咎伸手摁住了她正在抠案几的手:“无妨,有本君在。”
李奉玉:我仿佛觉得哪里不对劲,鸡哥为何突然如此温柔?
她低头看看摁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指头长得分外好看。过去老人都说男人手大抓金,这就是双抓钱的富贵手哇!
嗯,抓钱?钱?
好吧,就知道这家伙不会这么好心来安慰我,原来又是来要钱的。
她推开他的手起身去衣架旁边拿下腰封上的乾坤袋,过来便「哗啦啦」地倒了一桌子:“喏,主君大人,就这么点儿,我交公抵债。”
灼无咎眼角直抽抽,这个丫头是怎么把思路给转到这上面来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将那些钱都装了进去推回给她:“这些是你在外面赚的,不用给无尘居交公,至于你的债么,多的是,不急着还。”
李奉玉以光速将荷包拿走塞进了乾坤袋:“主君大人说话算话啊,我以后在外面赚的钱都归我?”
“说话算话。”看她藏钱的样子真是好笑,他不禁唇角微翘,却见她好像并不会用乾坤袋,只将它当做一个普通口袋用,连来松泠城的包袱都是自己背在身上的。
“本君见你许多东西都打在包袱里,为何不放进乾坤袋中?”
她有些失落:“主君大人你忘了,我没有灵力。”
灼无咎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那你如何驱使天机?”
她琢磨了一下:“不知道啊,意念吧,天机好像可以感应我的意念。就像我的手知道我的脑子想让它做什么一样,我觉得天机和我好像是一体的,好神奇啊。”
灼无咎想了一想:“你将天机放进乾坤袋中,试着用意念收取物品。”
李奉玉立马照做,将那乾坤袋放在案几上心中默念了个「收」,案几突然消失,乾坤袋「啪嗒」掉落在地上。
她欣喜若狂地抓起乾坤袋扑到灼无咎跟前:“主君大人,既然如此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通过天机施法术啊?”
他摇了摇头:“天机虽有灵,但操控乾坤袋不过是纯粹的灵力传递而已。法术则依托于人本身的强大修为,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说罢起身就要走。
“你且歇着吧,明日就没有这么闲了。”门被轻轻的关上,有檐铃声清清脆脆地传进房中,她靠在凭几上反复收取物件。
第51章
怎么是你?
松泠城紧邻东海,鲛人族大多聚居在此地,且不怎么与其他城打交道。
与雾雲部大量饲养的珍珠不同,松泠城的珍珠极为稀有,因为鲛人族生性凉薄凶狠,轻易不会掉眼泪。
按理说,松泠城一直将外来种族的数量控制得很好,绝不超过二成。
况且成年雄鲛极其凶悍,没道理总是发生鲛人被劫杀的凶案,可这偏偏发生了。
李奉玉今日穿着一身翠微色外袍,在一众素色衣衫的松泠城街道上尤为显眼。
她低头凑近疏星云:“他们怎么都一身披麻戴孝的装扮?一个个长得漂漂亮亮的,干嘛穿得那么寡淡?”
疏星云简约回答:“鲛人族王女和世子都丢了,鲛皇如今缠绵病榻,他们族人有穿素衣以表祈福的风俗!”
阿倦叽叽喳喳地看着街道上的摊贩和店铺十分兴奋:“英武舅舅,你说松泠城有许多东海产的灵物可以让我灵力大增,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英武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荷包,但又欢喜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药铺:“别急,别急,一会儿就有!”
阿倦扑闪着小翅膀突然叫起来:“你们看这里的阿姨姐姐们都好漂亮啊,可是阿娘头上就一根红布条,这也太磕碜了吧?”
李奉玉伸手摸摸阿倦:“乖儿子你不得了啦,长大以后真是哄死人不偿命啊。不过呢,娘亲天生丽质难自弃,不需要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来衬托,娘亲把钱省下来给我们阿倦买灵草灵石,我要看我们阿倦金光闪闪!”
灼无咎、疏星云、英武:李奉玉有一个优点无人匹敌,那就是自信爆棚。
其实就是脸皮厚!
一行人进了药铺,阿倦不遗余力地想要把英武和疏星云掏空。
李奉玉打开自己的荷包一看,算了,拿不出手,连个灵石渣渣都不够给的。
她回身一看那两人一鸟在柜台前咋呼的起劲儿,便独自出了药铺坐在台阶上看人来人往。
等了许久终于见他们出来却唯独不见了灼无咎,奇怪,她就在门口坐着怎么没发现他出去了?几个人又等了一会儿才见灼无咎从另一个方向慢条斯理地转了回来。
“公子,松泠城看起来没有异常,至少这街市还一如往常那般繁闹。”疏星云一边走一边扫视着两侧的店铺,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李奉玉突然插嘴:“松泠城有什么特产吗?说不定也像雾雲部一样被强逼着生产特色货物去置换金银呢?我看这街上的都是普通货物,所以只看这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英武略有思索:“那便是鲮纱、鲛绡了。鲛人善织,尤其以鲛绡、鲮纱为贵,入水不濡,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李奉玉满大街瞅了一圈:“这街上有人穿的料子是那什么鲛绡鲮纱吗?”
英武摇摇头:“鲮纱、鲛绡是以鲛鳞所织,鲛绡略厚多做衣衫,鲮纱轻薄多做女裙。这料子在日光下如水波流缓,行动之间仿若披着一身春水;在月光下如繁星点水,璨如星子,一般人可穿不起。”
临近中午,几个人随意用了些饭,李奉玉有些心急,这完全没有头绪啊。
“走吧,去临汐庄。”灼无咎已换了方向抬腿就走。
疏星云将饭后发困的阿倦放进乾坤袋中:“鲛绡鲮纱要在水中织造,临汐庄在海岸边上,潮气有点大,阿倦还是不要出来的好。”
临汐庄说是一个布庄,其实只出产鲮纱鲛绡,依着以往那有市无价的情形,正常情况下是绝无现货,甚至预定都到三两年之后了,毕竟鲛鳞难得。
可此次一进门,几个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果不其然,居然还有现货!
李奉玉心里已经联想了五十集电视连续剧,幕后黑手为了制造鲮纱鲛绡竟劫杀鲛人取鳞,这就是一个活脱脱的鲛人版沙图什悲剧啊。
掌柜见灼无咎气度不凡立马上来招待:“公子看中哪种纹样了,立可带走。”
疏星云顺手指了一匹放在最外面的鲮纱:“这个纹样价值几何?”
掌柜立马将那匹鲮纱呈到他们面前:“公子眼光甚好,这是新出的纹样,一尺十万金铢。”
李奉玉倒吸一口凉气,我勒个去!十万金铢铺起来可不止一尺,这做一件衣裳不得把灼无咎的金库给搬空?
“哈哈哈,掌柜的还是省点口水吧,这位公子尚未娶亲,鲮纱他怎么舍得买?”来人十分狂浪地将他们嘲笑一番,灼无咎面有不悦。
李奉玉转头一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站到了灼无咎身后:“怎么是你?”
云千叠挑眉一笑:“奉玉君,怎么不能是我呢?”说罢又习惯性地上下打量她,那眼神真是……仿佛被老鹰盯上的感觉,让人心生不适。
“嗯,你这身打扮倒像个正常的人样。听说你被女杀捅了一刀,有没有恢复好啊,本公子可是很惦记着你呢。”云千叠倒也没往前走,但她就是觉得周身发冷。
灼无咎将李奉玉护在另一侧,一声都没有搭理云千叠便出去走了。
云千叠无聊地笑了一下,掌柜毕恭毕敬地上前行了个礼:“恭迎殿下。”
……
回到居所后,李奉玉才发现这院子里居然还有仆从,净水和晚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主君大人该不会一百三十八城都有落脚居所吧?”这是个房哥?
疏星云一边脱下外裳一边回答她的问题:“那怎么可能呢?这里是我的居所——”
“星云君曾经迷恋过一个鲛女,一心想要和人家双宿双飞,结果那鲛女有意中人。星云君那时还不死心,足足住在这里等了五年。五年哦,在星云君众多恋情中这已经是非常长情的了——啊,你居然打我!”疏星云一把掐住了英武的脖子,面上极其尴尬。
李奉玉一脸我晓得的神情忍住了笑,却又觉得有点心酸,平时大家都说星云君这个花心鸳鸯成天惹风流债。
但愣是一个相好的也带不回来,这家伙真是白长了那么俊俏的脸。
不过话说回来,无尘居诸位都是一顶一的神颜,怎么都是光棍?难道这就是为事业奉献了青春吗?
第52章
怎么又是你?
夜色已深,李奉玉可能是初换环境不习惯,翻来覆去好久都睡不着,海城的夜风都裹挟着一丝潮味,她靠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乌兰的天空发呆,檐铃偶尔叮当作响。
她走到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脑子里空空如也。
“你睡不着?”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吓了她一跳,她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主君大人,你吓死我了。”
“哎?大半夜的你怎么也不睡啊?”她也不再乱走,在凉亭里随意坐下。
灼无咎一身玄色寝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坐下时领口微微敞着,李奉玉就着月色看到他紧实的胸肌,暗自咽了口口水,转了转身子生生将目光移走,心虚地托了托眼镜。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就馋,可这人不是她能馋的。
“如你所猜测,鲛人族怕是也被胁迫了。明日我们去见鲛皇,看看世子失踪案与这鲮纱织造是否有关。”
灼无咎顿了一下,“你黑色的瞳仁就很好看,以后不必再带那种镜片了,取来取去的应该会伤眼睛吧?”
夜风乱吹,李奉玉将几缕乱发捋向脑后:“还好吧,这不是框架在你们这儿有点怪怪的嘛。”
灼无咎起身打算回房:“明日你就带框镜,本君为你施个附隐术即可。”
她望着那高大健硕的背影心如乱麻,怎么突然感觉这个走路的姿势好像有些眼熟,难道是在哪里见过他?
次日李奉玉将蓬松的卷发高马尾挑出来几缕编了个辫子后拧成发包,仍旧将眉勒缠在发辫上,倒是干净利索。简单地上了一点妆,除了红唇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主君大人,我收拾好了,那这框镜怎么办呢?”她晃着眼镜问灼无咎,但其实连他的鼻子眼都看不清。
灼无咎接过眼镜为她戴上,信手一挥,我的天,眼前仿若无物呢,但是这个世界清晰地很!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摸不到眼镜了呢,不会掉吗?”
他一言不发地转到她身后突然往她头上插了个什么东西,遂回答:“不会掉。等你回了无尘居再取也无妨。”
李奉玉伸手往头上摸却被他抓住了手,只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训斥:“别碰,碰歪了就不好看了。”
突然间贴的这么近说话,她略微有点紧张:“哪里来的?”
“阿倦说你没有首饰太寒酸,本君现去买的,免得那小崽子再乱叫唤。”
她拎起镜子歪头一看,发髻上正插着一支金灿灿的镂空牡丹花簪,立马下意识地将整个人都端起来了:“主君大人这个很贵的吧,你快拿走拿走,我不配,我……我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