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自两人长大在一起后，这样的约定，便不作数了，全然不作数了。
淑妃眼里闪过一丝苦笑，随后恢复了往常的淡然神色，回了皇宫。
多年以后，淑妃病重，再也上不了早朝。
她将自家大哥云铮的小儿子过继在自己名下，成为了太子。
太子自来与她亲近，品行又好，她很放心。
离世之际，已经快到四十的沈念匆匆赶到北殇，见了她最后一面。
淑妃躺在她女儿的怀里，扬起一抹虚弱的笑，拉着她的手说，“小念，这辈子，你过得幸福吗？”
沈念笑着回答她，“幸福。娘，这辈子是我过的最幸福的一生。”
此时的淑妃已经想不到更远的地方去了，听到这久违的一声「娘」，眼眶霎时红了。
随即郑重地握了握沈念的手，“那就好，那就好，娘总是怕……”
“总是怕……以往让你女扮男装，委屈了……委屈了我们小念……”
沈念给淑妃擦掉眼泪，坚定地摇头，“没有，娘，我不委屈的。”
淑妃闻言，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笑意。
许久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开始无声地流泪。
沈念抱着她，在她旁边轻轻给她擦眼泪。
淑妃看着沈念与那人有些相似的脸，不禁轻轻抚上，恍惚说道，“阿煦……哥哥，你怎么……怎么一点……都没老啊……”
你走的时候便是这般的年纪，这么多年过去，你竟还是这般模样，是不是上天格外优待你？
可是……可是我好老好老了，老得都下不了床了……
淑妃心头这样想到。
沈念听到她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慢慢握上她的手，无声地陪伴着她。
这么多年，她每次回来，都没见到她娘说起、或者怀念过那个人，可如今……
或许，在她娘的心里，那个人的位置仍是不可撼动的。
也是，那人可是娘的初恋，也是娘唯一爱过的男人，他们还曾有过三个孩子，哪里是说忘就能忘的。
淑妃见「他」不说话，又迷迷糊糊地说，“那时……那时你的头……是不是很疼？”
被砸了三下，该是很疼很疼吧。
沈念用着好久都没用过的男声说道，“不疼，娇娇，我不疼……”
淑妃听到「娇娇」这个称呼，眼泪不要钱地往下掉。
沈念给她擦掉眼泪，又说道，“娇娇不哭……”
淑妃再也受不住，费力地拉着沈念的手说，“阿煦……阿煦哥哥，我想……想去看樱花了……”
沈念如苏煦般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好……”
之后，沈念带着淑妃一起来到了郊外，那片美丽的樱花林。
两人一起坐在湖边，吹着春风，晒着暖阳，闻着花香，像两个小孩一样手牵着手。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慢慢下山了，大地变成了红色。
淑妃躺在沈念的怀里，看着那轮红红的太阳，像是看到了那个人，流着泪，轻声道，“阿煦，我们，我们不要再相遇了……”
说罢，她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眼角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沈念感受着怀中老人的身子慢慢冷了下来，眼眶红红地看着残阳，“娘，一路顺风。”
没过多久，便有宫人来接淑妃回宫了。
待下葬守完灵，沈念才回到了东楚皇宫。
其实，她和阿景这几年身子也不好。
自她从北殇回来后，便生了一场大病，太医治了许久才治好。
后来，她与阿景又过了一年的幸福时光。
可那一日，她发现了阿景的异样。
他吐血了！
她本是去给阿景送她最近才学会做的一种点心，可却听到御书房里传来剧烈地咳嗽声。
她正要让宫女推门进去，却听到他身旁的太监说，“陛下，您这情况，还是和皇后娘娘说说吧……”
她立马让那宫女住了手。
接着，阿景的声音随之响起，“不必，没什么大碍，不要让乖乖担心。”
“陛下，您这病……”那太监欲言又止。
阿景说，“朕一直吃着药呢。”
沈念让守卫们不要声张，离开了御书房，随即找来了那太监询问情况。
“陛下的身子，到底怎么回事？”
太监假笑着说道，“娘娘为何这么问？陛下的身子好着呢。”
沈念也不和他拐弯抹角，“你们今日在御书房中说的话，本宫都听见了。”
太监身子一僵，过了好久，突然跪在沈念面前，“娘娘，陛下……时日无多了……”
沈念拿着茶杯的手，瞬间捏紧，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太监与她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其实陛下尚在胎中时中的那种毒并未完全解开，只是清除了大部分的毒素，陛下身体里还有余毒，不过……”
“不过即便身体里有余毒，也不会对陛下造成很大的影响。但是……但是当年娘娘与陛下成亲之时，他又中了另一种毒，这种毒和他之前中的那种毒有很特殊的关系……”
“若单单只是中了一种毒，那都不能够致命，但这两种毒放在一起，两种毒的毒性都被放大了，所以……”
太监说到这儿，沈念突然想起，从几年前开始，阿景的银发便不止在月十五出现了，平常也会时不时出现。
她当时问他，是不是身子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却说是正常现象，还说他身体好得很。
她不信，他便「证明」给她看。
第93章
质子有点腹黑（三十三）
沈念沉思了一会儿，便听到太监继续说道，“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在服药，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痛楚，不过他怕娘娘担心，所以忍了下来……”
“娘娘可还记得一年前您母亲病重、您回去看望她那次，陛下原本是想陪着您一起去的，可太医说他的身子经不住这样颠簸，恐半路出事，便强烈地劝说他不去。”
“陛下想着他还没有处理好之后的事，若是在半路就……到时候娘娘没了依靠，日子怕是难过，所以便留了下来。”
沈念彻底沉默了。
这些年来，他做到了他曾说过的一切。
带她去游湖，带她去赏花，带她去看雪，即便身为皇帝，他依旧顶着历代皇帝无法承受的压力，真正地做到了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仅如此，这么多年来，她即便恢复了女儿身，依旧无法受孕。
太医查了他们两人的情况，发现他们的身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但阿景怕她再受到朝臣们的刁难，便对臣子们说，是他自己早些年间中了毒，已然是个无法生育子嗣的人。
朝臣便不敢说什么了，到如今，他竟连自己离开后的事情，都要一一给她打理好。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夫君，又有谁能不爱呢。
“那阿景现在……”沈念闷声问道。
太监回答说，“太医说，最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沈念好久没说出话来。
这天，阳光明媚。
沈念心情颇好，带着墨景一起去钓了新鲜的鱼，用钓来的鱼做了一大碗酸菜鱼。
墨景尝了一口，眉头便忍不住挑了挑，“乖乖做酸菜鱼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沈念双手托腮，“好吃就多吃一些，你最近的胃口都不怎么好。”
“遵命，我的皇后娘娘。”墨景宠溺地说。
沈念不禁被他这么一句话给逗笑了。
吃过午膳，两人便去游湖了。
此时正是夏天，是荷花盛开的季节。
她与阿景相拥坐着，一边赏荷，一边享受湖水带来的清凉感。
“阿景……”她贴着男人的胸膛唤道。
墨景亲了亲她的额头，温柔地说道，“怎么了，乖乖？”
沈念笑着往他唇上亲了一口，又唤道，“阿景……”
墨景用右手一把搂住她，狠狠吻住她诱人的红唇。
许久，他笑着松开她，“这么多年了，乖乖这张脸，我竟是一点都没看腻。我家乖乖怎么这么好看。”
沈念乖乖地搂着他的脖子，没说话。
许久之后，她轻声在他耳边说，“阿景，我觉得我这辈子好幸运，能够和阿景幸福地生活这么久，我已经知足了……”
说完，她眼眶瞬间红了。
可，即便已经知足了，她还是好想和他继续过下去，一直过下去。
他的黑化值早在多年前就降到了零，任务早已结束。只是，她真的好舍不得他。
别说是那时候，便是现在，她仍然不想放手。
墨景闻言，身子微微愣住，很快就猜到，她或许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其实，他也打算再过个半个月便与她说这事，不能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用右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轻声说道，“乖乖，我也很幸运。这辈子，我最幸运的事，便是遇到了你。”
“乖乖还记得在三皇子府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和你袒露心意，你说你也心悦我，我当时除了喜悦，还有震惊。
我当时想着，我这么一个连母亲都想置于死地的人，为什么会得到你的喜欢，明明你之前还那么讨厌我。”
“我还想着，如果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便绑了你，将你绑到东楚来当压国夫人，让你再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即便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先得到你的人。”
沈念紧紧抱住他，闷声道，“只要是阿景，我可以心动千千万万次。”
墨景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我也是。只要能得到乖乖的心，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沈念缓缓松开他，与他四目相对，扬起一抹温意的笑，“我的阿景不用做什么，只要站在那儿，我就会爱他，就像本能一样。阿景信不信？”
墨景抚了抚她的脸颊，笑着回答，“信。乖乖说的，我都信。”
这次游湖回去，墨景便将所有事都准备妥当，退位了。
他知道沈念不喜欢当皇帝，便暗中培养了一个德才兼备的少年。
这少年是墨家的旁支出身，早些时候过得并不如意，被墨景救了之后，对他尊敬有加。
但他仍是担心自己走后，念念会过得不好，便又多做了一些准备，所以才推迟到如今才退位。
没有了那些束缚，墨景便带着沈念游山玩水去了。
最终，他们在北殇的桃花林住下。
这片桃花林，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
到此刻，墨景都还记得，她第一次真真正正以女子的身份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想到以往那些幸福时光，墨景心里甜甜的，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便是走路都难。
沈念便只能扶着他出来走走，为了让他多吃点东西，她便每日亲自下厨，给他做酸菜鱼。
到最后，他竟连酸菜鱼都吃不下了。
下床，也做不到了。
这日，沈念又做了酸菜鱼，让人端到他床前来。
他尝了一口，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念看到他那方白帕子上，满是鲜血。
她想和他说好多好多的话。可那一刻，她只是轻轻抱住了他。
墨景也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搂住了她的腰。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问道，“乖乖，你那时手是不是很疼？”
沈念摇摇头，眼眶又红了，“不疼，一点都不疼……”
墨景颤颤巍巍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乖乖撒谎，明明就很疼，疼得乖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得那么大声……”
“乖乖，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便是让人伤了你的手，明明我的乖乖那么爱弹琴……”
沈念哭得越发厉害了。
墨景与沈念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说着说着，他累了，累极了，轻声在她耳畔说道，“念念姐姐，景宝宝困了，姐姐陪着景宝宝，好不好……”
第94章
质子有点腹黑（娇娇番外）
沈念哭着又笑着，“好……”
墨景开心地笑了，随后在沈念的怀里，沉沉睡去。
沈念看着美好的睡颜，轻轻抚摸着他的轮廓，轻声道，“阿景，我们下个世界还能相见的，对吗？”
说罢，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往自己的心脏刺去……
下人们见她迟迟没有出来，只好大着胆子推开门，却见到两人安静而又温馨地躺在床榻上，手牵着手。
恰好此时，从窗外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卷起帘子的同时，带走了沈念眼角的最后一滴泪……
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故事，结束了。
……
这边，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云淑死后，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到了四岁的时候。
她看着自己小胳膊小腿，良久没回过神来。
直到她的大表姐秦歆以一个小少女的模样跑到她房间里来，她才终于相信，自己真的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