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半夜已经过去了。
江叙知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一个椅子上,手脚都绑的结结实实,脖子上也绑着一条红棉绳,棉绳穿过上方的横梁落在半空中,随着一阵微风轻轻的晃着。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隐约发现这里是一个废弃厂房,地面上到处都是碎木屑和生锈的钉子。
空气中腐木味道难闻,偶尔还有虫子爬过碎木屑时弄翻木块儿的声音。
“醒了?”沈屹安仍旧是那一副优雅的贵公子气派,带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瞧着斯文极了。
江叙知瞥他一眼,却回忆起晕倒前的事情。
等红绿灯时,由于车里很闷,他打开车窗透气,却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钻进车内,起初他没有在意。
但吸入这股味道后,连一个红绿灯的时间也没等过去,就趴下来了。
再次醒来,人已经在这里了。
沈屹安弯下腰,啧啧赞叹着打量着江叙知的这张脸蛋:“听说我哥现在还没跟你搞在一起呢,你这战斗力确实不行啊。”
江叙知眉头微蹙,他保持冷静,淡淡的瞧着沈屹安:“那你想做什么?”
“我来帮帮你。”沈屹安笑意盎然,他一伸手,助理立刻给他拿了一个激光枪,“亲自给你点去眼下的这颗痣。”
江叙知瞳孔骤然一缩,旋即,他冷静下来:“痣的确可以分分钟点掉,但点完以后会有一个坑,你觉得,沈羡承是傻子嘛?”
“你倒是提醒我了。”沈屹安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用另外一种方式。”
助理连忙为他拿来另外一种材质的东西,这种东西颜色接近人的肉色,可以随意揉捏成任何形状,同时它防水。
沈屹安揪下来一点点,搓成一个点摁在江叙知眼下的泪痣上,他又拿来一瓶胶水,在泪痣上轻轻一点。
泪痣瞬间消失了,哪怕是仔细看,也看不出那里有什么玄机。
贴完以后,沈屹安看着江叙知的眼神,顿时多了一抹厌恶,但是厌恶之中,还有一丝惧怕。
“现在可以说说,你抓我来到底是要做什么了?”江叙知憋着一口气问。
“拿你的命,换沈羡承的命!只要沈羡承答应把他名下百分之二十五的沈家集团股份无条件转让给我,我立马放了你!”
“就这?”江叙知嗤笑一声。
“你不是沈家的人,当然不知道这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意味着什么。”沈屹安低喝一声,旋即笑了,“你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啊!只要有了这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就没有人再能给我脸色看!”
“我哥不帮我,我在沈家孤立无援,我还不想死,我只能自己拼出来一条活路,你在我哥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当然会知道沈家是个什么吃人的地方,对吧?”
沈屹安嘴角露出一股诡异的笑,他缓缓的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眼睛跟江叙知平视:“说说看,被车撞散架后是什么感觉?疼不疼?能感觉到自己升天了吗?被撞飞的时候,看到沈羡承了吗?”
江叙知脸色微白,他压下隐隐颤抖抽痛的心脏:“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我哥那么爱你,你爱过他吗?回答我,你爱过他吗!”沈屹安突然抽出来一把匕首,抵在江叙知的脖子上,“你如果不回答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江叙知冷静的问:“这件事对你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沈屹安手指一颤,刀尖儿在江叙知脖子上割出来一条细小的血痕。
但疼痛仍是传进了大脑皮层,江叙知微微蹙眉:“爱过……”
“那被撞飞的时候,你后悔逃跑了吗?”
“后悔了。”
“如果重新来一辈子,你会怎么对沈羡承?”
“好好爱他,一辈子陪在他身边。”
“骗子!”沈屹安眼里闪过一道冷光,他大臂突然发力,带动小臂,小臂带动手腕,锋锐的刀刃陷进皮肤里。
鲜血如注流出。
江叙知只觉得眼前一暗,好像听到了刀割破血管的声音。
喉部的大动脉是不是漏风了。不然,他怎么听见沈羡承的声音了?
第115章
沈屹安死了
江叙知闭上眼睛,昏迷过去了。
但其实,他的脖子上的确鲜血如注,但并没有伤口,沈屹安一手拎着个猪皮,而猪皮下绑着一个血袋,他只是割破了血袋,造成了血流成河的假象。
而在江叙知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台三脚架,梅新智将摄影机里的内容导出来,打开重新播放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发送给沈羡承。
“事情已经结束了,小少爷,你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吧。”梅新智低头收拾东西,随口说了一句。
却没注意到,沈屹安仍低垂着脑袋,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越来越大,刀刃割破了血袋继而向下,只要他手指稍微一动,江叙知的大动脉就会破裂!
他就会真正意义上的死去。
原本!
沈屹安没有想过自己会参与到这一场计划里,自然也没有想到,能从江叙知的嘴里听到这么震撼的消息。
他是重生回来的!
难怪沈羡承把他宠成这个样子,本来根据沈家医生的推断,以沈羡承的情感神经承受度,是无法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的,他要么会死,要么会疯。
可是如今,他表面看起来极其正常,就算是内心疯疯癫癫,也只是针对曾经蛊惑江叙知远离他的那些人身上。如今,那些蛊惑江叙知的人,已经被杀的一个不剩。
就是不清楚,沈羡承知不知道那些蛊惑江叙知的,其实都是他的人。
如果小卒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幕后凶手,沈羡承会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放过他吗?
沈屹安双眼逐渐变得血红,他握紧了刀柄,最终深吸一口气,心中闪过一道杀意!
江叙知低着头,没了那颗泪痣,他的面孔简直就是他想凌迟无数遍的那个人!
杀了他!杀了他!
沈屹安心底疯狂的叫嚣着这三个字,他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在收拾三脚架的梅新智。
没有人注意到他!
外边都是他的人,只要他杀了江叙知,再挟持了梅新智,等沈羡承冲进来的时候,他让人扣动扳机射杀了沈羡承。
那沈羡承的股份就是他的了,他从此就能在沈家抬起头来,再也不用卑躬屈膝!
如此想着!
沈屹安低笑出声,他手指陡然发力,刀刃割破了血袋下层的塑料,即将割破江叙知的皮肉时。
一声枪响,突然在耳边炸开!
沈屹安惨叫一声,捂住陡然出现一个血洞的手腕,刀子落在江叙知的肩膀上,又坠落在地板上。
沈屹安抬起头,不甘的看着逆光而来的沈羡承,他怎么能来的那么及时!
沈羡承狭长的眸微微敛起,升腾而起的怒火最终被失望所取代,他缓缓举起手枪,枪口瞄准了沈屹安的眉心位置。
杀意在他周身盘旋,犹如黑色的飓风,实质的搅乱了沈屹安的心脏,他眼里终于闪现出了一抹害怕。
沈羡承的要杀他了!
……
江叙知从巨响声醒过来,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全身发麻,一点力气也没有。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看到了如杀神降临的沈羡承。
而沈屹安就捂着手腕,站在他身旁,由于角度问题,沈屹安手腕上的鲜血滴落在他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却很难闻。
“沈屹安。”沈羡承脸庞冰冷,他提着枪一步一步走过来,皮鞋踩在钢铁地板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声音,犹如阎罗前来索命时敲响的丧钟,“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屹安瑟缩了一下,随着沈羡承的逼近,他下意识的往后退:“哥,我没有要杀他,你相信我,我只是想逼你出来。”
“我给过你机会了,最后一次机会,就这么被你浪费了。”
沈羡承眼底一丝温度也没有,他的声音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觉得,收割一条生命,也不过如此!
扣动扳机,枪口喷射出一颗子弹。
滚烫旋转的子弹刹那没入沈屹安的眉心,沈屹安身子狠狠一震,他睁着双眼,眼里没有后悔,只有愤恨,不甘,还有严重的嫉恨。
他头脑后仰,双臂张开,缓缓地倒在地上,木屑灰尘随着他落在地上的风激荡起来,一道血线从沈屹安的嘴角流出来。
他死了……
江叙知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还没弄清楚沈屹安害他什么了,他就死了!
梅新智急匆匆的赶过来,先是蹲下看了沈屹安的情况,然后夺过沈羡承手里的枪,气的大吼一声:“你杀他干什么呀?”
“最后一次机会,被他自己浪费了。”沈羡承眼睫低垂,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我给过他很多机会,可是都被他浪费了。”
梅新智还想再说他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羡承到底有多恨沈屹安,但碍着那一层血缘羁绊,他始终无法对沈屹安痛下杀手。
甚至在沈屹安伤害了江叙知那么多次后,他的心还是偏向沈屹安的,只是沈屹安每一次的做法,都在将偏向沈屹安的天平,推回到江叙知那里。
最后,沈羡承对沈屹安的亲情血缘耗尽,了结了他的生命。
沈羡承走向江叙知,蹲下来为他解开手脚上的绳子:“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害你的人,一个不少的,全部给你陪葬了。”
江叙知听着沈羡承的呢喃,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沈羡承的手指很凉,解开他脖颈上的红棉绳时,凉的他肌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沈羡承仍蹲在他面前,但是解开绳子时,是抬起头的,光洁宽阔的额头下,那双幽邃的眼眸却无比虔诚,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解开绳子后,沈羡承把江叙知抱起来,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吓坏了吧,不怕,我们这就回去。”
江叙知看着沈屹安的尸体,轻声问道:“他当初,用的什么手段。”
沈羡承不想说,但梅新智跟在他们后边,忍不住说:“沈屹安跟人求了巫偶,但巫偶是用沈家研制的难以摧毁的材质做成,为了自保,沈屹安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塞进巫偶中。
无论是沈屹安死亡,还是巫偶被摧毁,那江叙知都会死,但如果江叙知活着,巫偶被摧毁,那沈屹安跟江叙知也都会死。”
第116章
解脱
“同理,如果沈屹安死了,那江叙知也活不成,他们的命是共生的,可江叙知死了,沈屹安却能独活,这就是这个巫偶的恶毒之处。”
梅新智说完后,发现江叙知沉默了,他心里顿时有一点慌,感觉自己多嘴了。
“沈羡承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梅新智看一眼沈羡承,却发现沈羡承低垂着眉眼,只是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知道,是吗?”江叙知忽然就想通了很多事情,“沈羡承杀林淇,是为了保沈屹安对吧?”
梅新智不敢答这个话,只能说:“沈屹安已经死了。”
难怪,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跟自己说过这件事情,但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只有他,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
他之前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巫偶的加持下,跟变了个人一样,那么讨厌沈羡承,厌恶到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他的身边,但沈羡承都不在意。
对于自己的恶意,沈羡承一点都不在意,他表现得那么有耐心,那么深情,自己无论怎么对他都可以。
他突然想知道,沈羡承的这份爱里,究竟包含了多少亏欠。
“那个……你别怨他,其实他才是最难受的。”梅新智弱弱的说。
江叙知看他一眼,轻声道:“我不不怨他,我又不是江叙知。”
梅新智被他这轻飘飘的一眼看的头皮发麻,连忙快走两步上车了。
这时,天光微亮,远方的天际已经露出了一片鱼肚白,月亮已经看不到了,但天边却有一颗启明星,散发着光芒。
听到江叙知那句反驳的话,沈羡承眼睫轻眨了一下,说不出来是失落还是内疚,他没出声,只是把江叙知又搂的紧了些。
上了车,沈羡承也抱着江叙知不撒手,他拿出手机,点开梅新智发给他的视频,他外放了声音。
他知道,就算江叙知不看,也肯定能听到。
这是沈屹安问江叙知的话,你爱他吗?你后悔吗?如果重新来过,你会怎么做?
江叙知的回答斩钉截铁,十分坚定。
“阿知。”沈羡承亲昵的蹭了蹭江叙知的耳朵,播放完一遍后,他把手机收了,“早餐想吃什么?我让厨师给你做。”
“青椒杏鲍菇,炭烤羊排,红薯粥。”江叙知平静的报了几个菜名。
“好。”沈羡承看了他一会儿,小青年低垂着眼睫,车内光线还有些暗,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突然,江叙知把脸贴在他脖颈上,干燥的唇贴在他的锁骨上,鼻尖儿喷洒出湿热的气体。
沈羡承浑身绷紧,他倒是希望江叙知暴跳如雷,跟他吵一架,再不济质问两句也行,但他此刻一言不发的样子,真的让沈羡承害怕了。
他辛苦隐藏那么多年的秘密,突然被揭露,他害怕江叙知的选择。
他才是罪魁祸首。
江叙知扭动了一下腰,让他在沈羡承身上趴的更舒服一些。之后,他就双臂搭在沈羡承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长相清俊帅气,在沈羡承的安排下,签了一个娱乐公司,同项目的员工都挺喜欢他。
但后来发现,他的性格喜怒无常,但暴躁的时候居多,一个不顺心砸碗摔东西是常有的事。
所有人都不愿意惹他,但也不喜欢搭理他,都指望着赶紧拍完这部剧赶紧跑路。
他有时会反思,但反思到一半,那种没来由的烦躁就会将他吞噬,最后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