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也好。
“我问你……在同谁说话。”
辛染依旧冷然,且从容地斥问他,他阖上双目也不想看见辛染那张脸。
她那张自毁双目的脸看着太陌生了,她倒是打得好算盘,不想看见他便不看了,那他凭什么就必须看着她呢?
楚澜衣垂下眼睫,默不作声,他像是完全将自己封闭。
辛染一步步走近,她的双目看不见了,感知却格外清晰,风声水声,叹息声,呼吸声,她都能作为辨别方向和距离的依据。
甚至……比眼睛好用。
她站在他面前,垂下长睫,没有任何焦距的,蒙着一层灰雾的琉璃珠望着他的方向。
辛染的手伸过去,轻轻捏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着她,可她也刚知道他即便被迫抬首,那双曾凌厉无双的凤眼也没看她。
她与他不一样。
他是真的心如死灰,不在乎一切外物,要不是死亡并不能摆脱轮回,他倒是宁愿永生寂灭,再无轮回。
而她,那张不沾染任何情绪的脸不过是一层甲胄,护着她可怜的自尊心,藏着她卑怯的恨意与惧意。
当某些点燃的情绪彻底压制不住的时候。
就想这样……
她牢牢掐着楚澜衣的下颚,指尖的力度一点点攀升,指尖陷进他的皮肤中,渗出湿润的血。
她甚至能听到他吃痛的闷哼控制不住地漏出,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
她好恨,好怨他啊。
前世今生的怨恨其实从来都没有完全消散,只是曾经的甜蜜和执拗的追求爱欲,让辛染选择性压下那些令人生畏的情绪。
但当魔心再也压制不住,彻底迸发的时候,胸腔里的恨意倾泻而出。
只想……完完整整,全部地施加在这个点燃火焰的男人身上。
她倏然嗤笑一声,嗓音阴沉道:“楚澜衣,你想过会有今天吗?你想过吗?这是你想要的吗?”
“……”
他不答,甚至那些话并不能勾起他哪怕一点点活人气息。
他大约是已经死了吧,只是魂灵还被强行困囿在这具残破的,迟早要消亡的身躯中。
少女在他耳边沉冷着嗓音说了一堆毫无逻辑,莫名其妙的话。
他没有一句听进去,像是强行封闭了自己的感知。
她的手缓缓下沉,踅摸着他的脖颈,掐着他,迫使他露出颀长的颈,他瘦了很多,颈项脆弱地像是一拧就断。
手触在他冰凉的皮肤上,甚至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他像个尸体……
不知是嗔怒他毫无反应,还是恐惧于他像没了生命般抽干魂灵。
辛染不知道自己是该恨到杀了他,还是舍不得,要留他在身边。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她上辈子就判断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干脆让他死在自己手里,可他真的死了以后,她的人生变得索然无味,变得再无意义。
她倏然明白过来,她一点都不愿意他死在自己眼前。
她只想要留住他。
诺大的寝殿因空旷回响着锁链碰撞而发出的清脆声。
楚澜衣猝不及防被辛染压倒在床榻上,他足踝的锁链激烈地碰撞出声。
愕然的情绪只在眼中一闪即逝,辛染盲了双目看不到,只能感受到自己仿佛压着一具尸体,一句没有魂灵的木傀。
给不了她丝毫的反应。
她怒了,怒极了,一双盲了的目死死落在楚澜衣脸上,眼底泛滥出嗜血的猩红。
掐在男人脖颈上的手还在施加力道,迫使他因受不了而喘出粗气,给她一点感知,她甚至想听他哀叫,屈辱地求她放过他,这种施`虐的快感一层层叠加,将她病态嗜血的眼眶染上一层极红的雾气。
她忽然想看见了。
想看他是如何因窒息而涨红脸颊,在那张因病而苍白如纸的面颊上落下绯红。
可她……已经看不见了。
这种怨愤使得她病态的情绪节节攀升,甚至到了一种几欲癫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