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节修长的手指很好看。
特别是在暖光下, 显得没那么冰冷, 甚至让她忘了, 这双手曾经沾了多少她身上的血。
也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蛊惑了, 辛染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略微倾首,张口含住那枚糖。
丝丝甜腻在口腔中蔓延开。
曾经的魔神没尝过那滋味,只觉得古怪,又说不上来。
好像要唤回什么记忆似的,记忆的泡沫越来越清晰,却在临界的那一刻蓦然破碎,声音不大却很刺耳,将辛染拉扯回现实中。
“……好甜。”
她讷讷着喟叹一声,嚼着糖,任由糖化成浆,融化在唇舌之间。
楚澜衣见她这样,还挺开心。
女孩子爱吃甜也不是什么大毛病,想着等回了琼华,就去凡间的市集给她买点蜜饯糖果什么的。
爹性上头,楚澜衣笑地愈发慈祥,伸手轻轻抚摸了几下辛染的头发。
其实灯下瞧去,女孩子皮肤很好,面颊稚嫩,只是瘦了些,冰绡下的长睫如羽扇,灵动纤巧,在眼睑下投着长长的影子,可以瞧出来等她长大了应该是个美人儿。
虽然女孩子的脸上偶有浮现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冷戾,但嚼着糖的样子让她看起来多少还是像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幸好,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幸好,他在她被彻底伤害之前挽回了这一切。
他这么想着,心肠一软,嗓子也软了。
“床让给你,你早点睡吧。”
女孩子这才抬头,“那你呢?”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可能跟一个浑身毫无修为的小丫头抢床。
只见灵光流动,楚澜衣从灵脉中掣出软鞭,两头绕上梁柱,纵身一跃,白衣翩飞,便稳稳躺在软鞭上。
身型颀长的男人一袭白衣,墨色长发垂下,他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侧脸望着辛染。
浅笑道:“快去睡吧。”
“……”
看着那蓦然掣出的软鞭,辛染面色顿时阴郁。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那软鞭笞在她身上,都是钻心刺骨的疼,只是她很能忍痛。
但也不代表她忘记了厌恶这条鞭子。
——这条属于楚澜衣的本命法器。
甚至脑海中还残留那挥之不去的冰冷身影,男人面上是慈悲降悯的,可惜那不是对她,而是对他的天下苍生。
他就站在那儿,蹙眉冷面,眼神里是融不掉的冰,化不开的雪,挥舞着长鞭,在她身上烙下一道道不可磨灭的伤痕。
所以,她见到楚澜衣又掣出长鞭,本能地噌地一声站起来。
倒不是怕,只是一种本能。
就像是山里的豺狼听见猎人的棍棒敲击,本能地撒腿就跑,甚至忘了自己已经长出了锋锐的尖牙和利爪,能一爪掏开猎人的胸膛,挖出他的内脏。
但下一刻,她看见他的鞭子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缠上梁柱,一袭白衣的男人凌空跃上,白衣翻飞,稳稳落在软鞭上。
还……带着淡笑看着她……
辛染错开眼,她心绪是乱的,但口腔里还裹挟着蜜糖的香甜。
……她没说什么,乖顺地在床上躺下。
烛灯熄灭。
……
静谧的室内,呼吸均匀,辛染应该已经睡着了。
楚澜衣躺在软鞭上,阖着眼,看似睡着,实际进了一趟自己的灵台。
归墟城那么大,他既然要来找禁书碎片,就肯定需要玄铁简的感应,裴宿风将玄铁简交给他,甚至为了让人不起疑,还稍微透露了一点玄铁简藏在琼华藏书阁的消息。
用假的禁书去引诱居心叵测之人。
楚澜衣自然知道玄铁简的重要性,他将其藏于灵台之中,灵台是修仙之人最为要紧的内府,重要性不亚于心脏对于活人的意义。
他的神识游走在自己灵台之中,尝试用玄铁简感应禁书碎片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