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濮榆眼皮颤了颤,同时睁开眼,异口同声道:“苏筱?”
苏筱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濮榆,“干嘛?”
两“濮榆”都有些难以置信,硬是用破风箱般沙哑的声音控诉,“你居然认不出我?”
苏筱沉默了,“我该认出来么?”
两个濮榆也沉默了,深深看了苏筱一眼,重重阖眼。
但是被他们这一打岔,苏筱细看之下,倒是发现点不对劲。
两人虽都有青色气运加身,但有一个人的气运明显正在消散。
苏筱“噌”一下站起来,指着那个,斩钉截铁道:“这个是假的!”
另外一个濮榆猛然睁眼,露出几分欣慰和“果然如此”的了然。眼神在说:女人,口是心非。
而被苏筱指证为“假”的那一个则一脸不可置信。
——太像了。苏筱不由得感叹,这神情,简直和当日在怀清,濮榆听到苏筱说“这婚约我也不想要”时完全一样。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苏筱拔剑,勾唇嫣然一笑,“还装呢?”
那“濮榆”瞪大眼睛,费力道:“苏筱!你记恨我不愿接受你的心意,趁机报复!”
苏筱无所谓耸耸肩,笑得甜美,“那你说是就是吧,正好,你死了我们就不用再提婚约的事了。”
他身边另一个濮榆听了这话,神情却有些难看。
苏筱毫不犹豫一剑扎下。
火光腾起,灵力渐散,苏筱的剑牢牢嵌在一块木偶之中。她果然没有认错。
饶是萧辞,也被苏筱这利落绝情的一剑震住。
真的濮榆一脸悲愤,“苏筱!你居然如此冷酷。”
苏筱莫名其妙,“我知道这个是假的啊,不杀了留着过年么?我家师叔的假人我不也一剑捅死了。”
濮榆捂着伤口,奄奄一息,“万一你认错了呢?这一剑可真得杀了我了!”
苏筱故意冲他笑,“要不你试试?”
濮榆还欲再说,后颈一股大力,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辞蹙眉,扭着手腕不屑道:“聒噪。”
苏筱再次感叹,那木偶人和真人,是真的像啊!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一模一样。
连台词都一模一样,假萧辞给纪依云姨妈捏封口诀时,也是这俩字,“聒噪。”
难怪那老头发现假人被揭穿时会如此震惊。
正巧,纪依云的姨妈满眼怒意,端着个水盆走过,一副想说什么又难开口的神情。
只有一头发饰叮呤咣啷。
苏筱有些疑惑,喃喃自语道:“封口诀,不是只能管一个时辰么?”
那个假萧辞,的封口诀应该已经失效了才对啊......
苏筱正暗自疑惑着,忽然听见萧辞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捏了封口诀?”
苏筱恍然大悟,“师叔你又捏了一道封口诀!”
“又?”萧辞摇摇头,“我捏了十二道。”
苏筱扑哧笑出声。
——果然,假的还是不如真的冷酷。
安顿好濮榆。苏筱同萧辞等纪依云,她正查看纪流芸情况。
萧辞端着一杯茶,另一只手搭在膝上轻轻敲着,微微垂眸,锐利的墨瞳掩在纤长的睫毛下。
谁能想到,这一番变故,竟是一日之内发生的。早晨他们才从怀清出发,而眼下暮色才逐渐落下。
苏筱托着下巴,问:“萧师叔,我们要去追那个老头么?”
萧辞浅酌杯中清茶,眉头微蹙。
苏筱有些紧张,“很危险?”
萧辞道,“这茶,不如凌霄峰的。”
——我和你说生死大事,你和我说茶叶不好喝?
苏筱随口客套,“回去之后,我把我的送你一点。”
萧辞这才舒眉点点头,将那茶杯搁在桌上,离自己老远,满眼嫌弃。
苏筱见他神情闲适,忍不住又问,“萧师叔,我们要去追那个老头么?”
萧辞道:“不必。”
苏筱疑惑,“不趁机把他抓回去么?”
萧辞淡道:“我们此行,只是要查出幻境陨魂藤异变真相。真相已明,其他的便不由我们管了。”
确实真相明了,怀清弟子误入千秋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了咒术,在幻境中的第一层触发了咒术,导致了第五层的陨魂藤异变。
虽然证据齐全,时间也都对的上,但许多细节都是一片模糊。
苏筱有些语塞,身子前倾,认真道:“真的不用再管了么?可是我们是仙门诶?仙门不应当顺应天道,惩恶扬善么?”
萧辞微掀眼帘,露出半副幽深却冰冷的瞳孔,“修真,本是逆天而行。生老病死,听天由命,才是顺天道而行。”
听着天道之子说出“修真本是逆天而行”这种话,苏筱恨不得抱着他肩膀,咆哮一声“你醒醒!这顺天道的高贵气运,这福气,你不要给我好不好!”
可惜苏筱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吐槽,半晌才小声问:“那我们干嘛?”
萧辞毫不犹豫,“回怀清。”
苏筱惊讶,“可是濮榆还有伤。”
萧辞毫不犹豫反问:“濮榆是怀清弟子么?”
这话......苏筱似乎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点。
她弱弱道:“可是我们是和他一起来的。”
萧辞声音有些冷,“若要等他,今日便回不去。”
苏筱这才想起,早晨萧辞带自己出怀清时似乎说过,日落之前会带自己回去。
——所以......这一天经历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事,他却还记挂着那个微不足道的承诺。
真是个固执又守信的人。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光线将要隐入云层。微醺的暖光熏得人思绪浮沉温软。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个新预收《伪装系统后养歪一只龙傲天》,轻松小甜饼。
男主名字想到头秃,有没有才高八斗的小可爱,给鹅子赐个名儿QAQ
鹅子人设是心机黑莲花,算计全世界。
第20章
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光线将要隐入云层。微醺的暖光熏得人有些晕。
苏筱摇头,“今天不急回去。等濮榆伤好再说吧。”
萧辞闻言,并未多说,起身离开。
苏筱看着萧辞背影,他腰带上的白鹤穿云而过,高傲地展翅。苏筱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她蹙眉陷入回忆。
白衣的剑修,从水井边缓步而过,神情坚硬冰冷,不知在想些什么。
袖中修长双指并拢,微微一挑,井边木桶晃悠悠浮空,没入井中,舀出半桶冰凉的井水。木桶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提着,平稳地跟在萧辞身后。
他兀自走进空房,脊背挺得笔直。木门霍然合拢,屋内光线昏暗。
满室安静,高大的身影有些疲倦地靠在门后。
萧辞微微仰头,刻意压制的平稳呼吸乱了瞬息,薄唇间溢出两声低低的喘息。长睫释然地颤了颤,锐利的墨瞳流露出几分平日少见的虚弱。
但他也只给了自己两次凌乱呼吸的时间。
片刻以后,他重新睁眼,目光平静,呼吸也调整回了正常的频率,悠长而沉稳。这种呼吸方式,能最高效地吸取灵力,或者让灵力以更快的速度在灵脉中回转。
常人只有在吸取灵气入定修炼,或者爆发自己拼死战斗时才会达到这样的状态。这是一种极难达到的,也极其耗费精力的呼吸方式。通常需要极长的准备,以抵消身体的负荷。
可萧辞永远是这样的呼吸频率,永远让自己处于紧张之中。刚开始时也很难捱,一不小心呼吸就乱了。体内洪水一般的灵力会如脱缰野马,在灵脉中横冲直撞,其中痛苦不亚于以重锤狠击心肺,胸腔都跟着空洞地回响。
时间久了,这个习惯就像刻入脑海,静坐,站着,喝水甚至夜里睡觉,他的身体都像超高速运转永不停歇的机器般运转。经年累月的痛苦也逐渐变得麻木,起初重锤一般的力量,逐渐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可以忽略。
哪怕是现在,他也只允许自己歇息两次呼吸的时间。
一个对自己严苛得几乎残酷的人,大家眼中的“天才”,怀清高高在上的清冷少年剑君。
萧辞抬头,修长的五指从腰侧,沿着腰带划至中间。腰带布料束得很紧,用的材料并非凡品,触之有如触碰有形的流水,柔韧顺滑。
但触感还是不如一只毛茸茸的兔脑袋,萧辞没有发觉自己紧抿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触到腰封的暗扣,用力一按,暗扣“咔”一声弹开。绘着白鹤的腰带散开,露出左腹洇出的一小块红色。
先前因为有腰带束缚,压制伤口的血液流动,所以血染的痕迹并不大。如今束缚的力量一松,大股铁锈味的血如破闸的洪水一股脑全涌了出来。
半边衣服瞬间被浸透。
被扯下的腰带随意搭在桌上,金属腰封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轻响。展翅的仙鹤无力地垂着洁白的双翅。
萧辞面不改色脱下外袍,拉开没有束缚的衣襟,露出左腹一块锐利的伤痕。
那是剑、刀一类的利器刺出的伤口,伤口深而平,血肉微微外翻。附近的皮肤因为失血而变得灰白,像燃尽的白蜡颜色。
伤口处还有裂开的薄痂。
萧辞挥出一点灵光,托起一小捧凉水,浇到伤口上。冲淡的血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很快,又有更多猩红涌出
萧辞取出一个小瓶,咬开瓶塞,苦涩的药味溢出,很快被浓郁的血腥气压制。
他毫不犹豫,一手按住腹部,将药瓶整个倒过来,黄褐色的药粉如纷纷扬扬的黄沙,将红色的伤口掩盖。而伤口的主人没有任何反应,只要睫毛颤了两下。
很难想象,这样深的剑伤。他用的是凡人治轻微皮外伤的跌打损伤药粉。
做完这一切,他若无其事念诀清理好所有。轻动指尖,在桌面上勾勒出一副复杂的阵图。
蔚蓝的灵光自阵中的阴阳鱼开始,沿着阵图向外扩散,光点每走到线条联结之际,萧辞都会短暂地停顿片刻,略作思忖,然后继续朝一个方向重复。
苏筱推门时便见这幅场景。
天色已晚,月色并不亮。屋内漆黑一片,唯有桌上的阵图发着幽微的蓝光。
光线自下方照在人脸上的时候,总是会有几分诡异,令人骨寒毛竖。无论是谁,看着都像是地底爬出来的恶鬼。
哪怕是萧辞,在这样的光线下,也像只......面如冠玉的帅鬼。
苏筱悚然一惊,看着脸上映着幽幽蓝光的萧辞,支支吾吾道:“萧师叔?”
萧辞从思绪中抽离,抬眼看苏筱的目光还有几分洞隐烛微的锐利。
意识到来人是谁,他指尖点出一道灵光,点燃一根蜡烛,“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