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公哪能说不,就怕自己离开之后女儿又朝太子使性子,临走前试图给她睇眼色。可郑宝郁目光一瞬不瞬定在花圃中,不说郑国公的眼色,就连身边太子都没去多看一眼。
直到所有人都离远了,太子侧目看她:“你不喜欢鸢尾花了,是因为我吗?”
郑宝郁的目光没有收回来,垂眼盯着几株被挖开的根茎:“殿下连我为何喜欢鸢尾都不知道,又怎会觉得我不喜欢鸢尾就是因为你呢?”
“这段时间我给你送了许多鸢尾花型的饰物,但那些东西都被你退掉了。”太子沉吟,“我以为投其所好能够令你敞开心扉,没想到反而惹你越加不快。”
郑宝郁终于朝他睇来一眼:“我不喜欢鸢尾确实是因为殿下,但并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原因。”
太子怔忡。
“看来太子殿下真不记得了。”郑宝郁面露嘲色,“你我初见之日,殿下送我一支鸢尾花。您说它的颜色与我相衬,正巧当日我所着的衣裳正是那朵鸢尾的花色。”
太子哑然:“我……”
“殿下不必觉得亏欠,我料想过你会不记得的。”郑宝郁面色一淡,“不说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此等旁枝末节的细微小事您一向是记不住的。”
太子知她在嘲讽自己,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我现在记住了,这一次我会好好记住。”
郑宝郁沉默,摇头说:“不用了,殿下还是把你的答复告诉我吧。”
太子眉心抽动:“我真的能记住。不管从前忘了什么、忘了多少,你重新告诉我吧?你别嫌我烦,如果觉得累,那就一天说一点,只要是你说,我都会听的,我全都会记住。”
“您不必这样。”郑宝郁却道,“殿下日理万机,总是有太多的事要做,何必非要浪费时间应对这些鸡皮蒜毛的小事?”
太子立刻就说:“我不觉得浪费时间,我也不会嫌小事琐碎。”
他积极道:“从前是我对你疏忽太过,你不高兴也能理解,等我们成亲以后天天处在一起,肯定就不会这样了。”
“成亲以后?”郑宝郁反问道,“殿下觉得成亲以后所有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吗?”
太子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能?”
郑宝郁深吸气:“殿下至今没有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什么,又谈何解决?”
太子面露茫然之色。
“我们之间的问题,在于你的身份容不得你只有一位后宫。即便你不想,广纳后宫都是迟早的事。”郑宝郁哂然:“就算你说我矫情也好,可我一点不想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
“你知道我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是什么的训导吗?”郑宝郁隐忍道,“身为太子妃、日后的一国之母,我必须得体大度,容人所不能忍之事,接纳夫君所拥有的整个后宫。”
“可这一切从来不是我想要的,而我一再地去告诫自己必须忍受接受,因为我曾那么真心地喜欢殿下!”
“我也是喜欢你的!”太子紧紧扣住她的手:“我想过了,这段时间我仔细想过。如果我不是喜欢你,绝不可能这么在乎你的想法,更不会殷勤挽回、想方设法得到你的原谅与回应。”
郑宝郁却未动容:“你可知那日你向我坦诚你对沈家小姐的衷情之时,我是怎么想的吗?”
又是沈南霜,就因为沈南霜,他俩才会变成这样!太子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我早就放下她了,我俩根本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你一定要喋喋不休地把她牵扯出来?”
郑宝郁却用力挣开他的手:“当我听见你所坦诚的那份衷情,我突然无法理解这些年来我一直告诫自己必须容忍的那些东西到底算什么!”
太子几近哀求:“宝郁,我们能不能别再提她了?”
“不是沈南霜,也会有其他人。”郑宝郁执拗道:“我问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为一个随时会变心的男人,倾注我一生去忍受令我最憎恶的一件事情?”
太子怒道:“就算不是我,难道其他男人就一定能给你独一无二的爱吗!”
“那个虞鸿舟就一定能做到吗!”
郑宝郁眉心一跳,眼神尖锐地横向他。
太子知道自己说出了不该说的话,但他仍是问:“你是不是因为他,才想要解除婚约?”
“与他有什么关系?”郑宝郁冷声质问,“你对感情不忠,就觉得天下人都合该像你一样吗?”
太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宝郁,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好,那我来回答殿下方才提出的问题。”郑宝郁高声道:“我确实无法保证其他男人就一定不会三妻四妾,但至少那时候我还有选择,我可以选择不跟这个男人过下去。”
“可如果嫁给你,我能有什么选择?你可以休了太子妃、他朝也有废后的选择,但我呢?”
“我不喜鸢尾了,最起码还能换一池别的。可我不爱我的殿下了,我能选择和离休夫吗?”
郑宝郁怆然一笑:“如果不能,恳请殿下现在就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