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恩侯提前递贴觐见皇后娘娘,下朝之后就入了东陵门。
不巧来时皇后娘娘正于行宫接见皇子,广恩侯唯有耐心静候,好在不过多时,就见一位皇子从行宫内踱步而出。
“四殿下。”广恩侯躬身。
艳阳下的男子眉目深邃、棱角分明,归京多日刻意收敛了久经战场的杀伐之气,通身华服显出矜贵之气浑然天成。
从凤仪宫走出来的这位皇子,赫然正是四皇子赵弈:“侯爷难得入宫,是来探望母后吗?”
广恩侯解释道:“月前老太君腿疾又犯,皇后娘娘时常差使宫人慰问、连请太医送药上门,臣乃是特意代老太君入宫拜谢娘娘恩典。”
赵弈慢条斯理道:“老太君岁数大了,身心毛病难调,难为母后心中记挂。”
“娘娘慈孝。”广恩侯听着古怪,却也不敢说这话像在讽刺老太君。
饶是一直养在皇后膝下,又与太子手足相亲,但四皇子在圣君面前并不得宠,从前宫里宫外对他恭有余而敬不足。
然今次归京的四皇子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估且不论他手中持有惊煞四座的黑符令,今日群臣皆能看出圣上得到黑符令的意外之色,这意味着直至昨日黑符令现世之前,宫中并未知悉这件事。
问题就在于四皇子归京时日并不短,没有及早上疏而是选择在非正式的场合亮出黑符令,此举极其耐人寻味。
不得不承认的是,三年转变太大了。
如今的四皇子早已非年少稚子,便连诸多见惯风浪的朝臣亦难断此子莫测之心。
“昨日长公主设宴,太子与我都去了,可惜没能找到机会与侯爷打声招呼。”
广恩侯心下一突,果然就听赵弈提到:“听闻侯爷昨日宴上认了个女儿?”
今日下朝已有不少同僚前来打探,广恩侯只没想到四皇子平日不见话多,竟也好奇这种事。思及他方从皇后行宫出来,莫非是皇后提的?广恩侯心中揣测:“我与沈家姑娘一见如故,得知她为故人之女,心中亲切犹增,确有……”
一声哼笑打耳掠过,广恩侯身型一顿,抬眼对上赵弈不见笑意的眼睛:“从前也未见侯爷对亲生女儿如此上心,只当侯爷根本就不喜欢女儿呢?”
“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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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两房因小辈的事闹不愉快,终究还是惊动了千秋苑的老太君。听过房里嬷嬷转述后,穆老太只道一声山中无老虎,让小辈们自己解决,没有出面的意思。
杨氏回去之后还真从私己里掏了几件首饰出来,她把穆清清请进屋里商量由她去给二房送去,穆清清点头一一应下。午间穆文筠差人说不回来用膳,杨氏便留下穆清清在轩然居里用过午膳再回去:“其实据我所知,凌弟也不全错了。”
穆清清停顿筷子。
“听说昨日五小姐无端扇了六小姐一巴掌,凌弟瞧见说她几句,孰料五小姐出言不逊……似是骂到你头上了,凌弟这才会做出糊涂事。”
穆家六小姐正是一同赴宴的那位三房庶小姐,她与穆盈盈年龄相近,两房夫人原是打算趁这个机会给她们相看人家的。杨氏嗫嚅:“我问过今早事发附近的下人,赶到时虽见他俩扭打一团,可哪有男孩子被抓得满头是伤、姑娘家却毫发无损的?仔细想想,二房叔婶甚是欺人……”
穆清清摇头:“母亲因事被祖母罚了,父亲心绪不宁,大哥又不在,我们容让一些总好过再添一笔,闹得家宅不宁。”
“你说的是。”杨氏叹息,“就是委屈了凌弟,也不知他跑哪儿,脸上的伤处理了没有。”
穆云凌负气出走后,穆清清已经派人跟去了。人无事,大抵还要闹腾两天,不回来也好,省得晚间父亲兄长放值归家,又要拿他一顿修理。
穆清清安慰过杨氏,午后回到泠然居,刚进门就听见文莺惊呼一声,心弦再次绷紧:“怎么了?”
她回房一看,只见从长公主那里得来的书卷被文莺摸出来了:“小姐,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杂书感兴趣呀?”
其实长公主给的不过是些闲暇读物,好些闺家小姐平时也会在房里藏几本消磨时间。但长公主爱好独特,典藏如人,内容更谓丰富大胆,尤其像穆清清这样行止保守的女子,难免让人意想不到。
穆清清把心缓缓放下:“这不是我的,我得还回去。”
裴成绎说了,让她还回去。
趁着天色尚早,穆清清让文莺去叫马车,然后将东西贴怀收好。思及长公主赠书时的热情与雀跃,想必见到她一定很失望。
穆清清分神又想,她为什么总是令人失望?
出门时马车尚未牵出,倒是旁边停靠的一辆马车引起穆清清的注意,她注意到那是沈家的徽记。
沈南霜应邀来到广恩侯府,她是被穆家老太君给请来了。一进门就被立下马威,老太君的脸没见着,倒是几个年长的嬷嬷把她围上来评头论足。
说得最多的,要数穆二小姐如何好,她被比得无一是处。
可惜,如今的沈南霜自不会像上辈子那样轻易被冷言讽语撩拨刺激。反正再好的大家闺秀,还不是只能夜夜独守空闺,终其一生得不到丈夫的怜爱与尊重,在冷落与疏远中悲惨地寥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