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绝不同意!”叶氏暴跳如雷,她无法容忍裴成绎为了林蓁娘的女儿悔掉自己女儿的婚事。这就像是在说她的女儿比不上林蓁娘的女儿,就像是在告诉她终其一生都比不过林蓁娘!
叶氏发疯地拉扯穆清清:“你是死的吗?!快说他两句呀!”
收进袖袂的那卷书不慎滑落在地,穆清清身型踉跄,没来得及拾起,以至于落在地上的卷轴顺势滚到裴成绎脚边。他眉心抖动,意识到这正是穆清清曾给他看的,从长公主手中得来的那一卷。
然而俯身将它从地上捡起来的却是沈南霜,她用指腹轻轻摩挲滚落地面染尘的轴面:“我从不想与谁争抢。”
“裴大哥更不应为我放弃他的前程。”
她抬手将卷轴递向穆清清,双目灼灼:“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的,请不要毁了他。”
“我想我们之间确实有太多误会,我从来没有针对或算计过你,而且就算……”穆清清嗓子涩哑,一时想到裴成绎站在公主府廊下远眺时的那份疏冷,眼前又浮现林中的裴成绎守着沈南霜的那抹柔色,“就算我喜欢绎哥哥,可我也知道、我知道他喜欢你……”
裴成绎倏然出手,抢夺那卷书。
穆清清被他的举动愣住了,一时忘了原本打算接下去说的话。就连沈南霜亦始料未及,满眼意外地朝他看去。
“清清,正如我对你说过,你不必刻意迎合,”裴成绎收紧力道,却又松开,掌中卷轴从手心直接坠地:“因为我知道你也从未钟情于我。”
“事出在我,即便解除婚约,也绝不抹煞你的名节。”裴成绎淡道,“所以无论南霜说的那些针对与算计究竟是否出自你的本意,希望你不要再去伤害无辜的人……”
穆清清羽睫如翼,轻不可察地颤了下。
“在你眼里,她就是这种人?”
一道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众人愕然惊觉,慢半拍地发现突兀出现在院子里的人——赵弈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是四殿下、四皇子殿下!”
惊呼的声浪此起彼伏,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到这里。
墙头苑下,赵弈通过月洞门徐徐踱出,眉宇间的矜贵依然,唯有少数人知悉形色散漫的表象之下,掩藏着不为人知的凶戾与煞气。
沈南霜瞳孔骤缩,不动声色地隐在裴成绎身后。
裴成绎看着赵弈一步步向他靠近,潜意识感受到的危险讯息令他浑身绷紧,直至赵弈停在眼前。他缓缓启唇:“如果她从未钟情于你,你又何必自作多情,将那等莫须有的罪过强加在她的身上?”
裴成绎表情凝滞,却见赵弈倏然侧身,朝来时的那面院墙瞥去:“侯爷怎么看?”
众人更加错愕,仔细分辩才发现院墙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只因来时赵弈夺去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无人察觉在他身侧,广恩侯竟不知何时立在那处。
一见广恩侯,穆老太和叶氏均有了不同程度的反应。叶氏佯作委屈地跑到丈夫身边,可广恩侯看也没看她一眼,错开她走了出来。
他扫过众人,落在穆清清和沈南霜身上停顿一瞬,最后落向裴成绎。
“婚姻大事从父母之命,你我两家早已商定,不是你单方面说悔就能悔的事情。”广恩侯沉声道,“成绎,不论你心里的人是谁,只要清清一日是你的未婚妻,只要她还是我穆家的女儿,你就不该这般折辱她。”
裴成绎双唇微张,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沈南霜原是想站出来帮他说话,可不知是否错觉,总有一道阴冷的视线缠绕周身,令她不敢迎视。
“南霜,我会派人送你回去。”面对林氏之女,广恩侯始终心怀愧疚,叹声道:“今日之事希望你不要在意。”
当广恩侯面对自己真正的女儿时,耳边不自觉响起某人的那番话,不由自主也放软语气:“清清,你也回去吧。”
“虽然我不清楚你跟南霜之间发生什么事,如果只是误会,爹会替你查明。”
“我知道了,父亲。”裴成绎被留了下来,穆清清没能找到机会与他说话,恐怕他也不定愿意听她说。
穆清清讷然低头,想要拾回地上的卷轴,却有人更快一步捞到手中。
她动作一顿,只见赵弈拍去卷轴表面的尘土:“皇姐若是知道她热情馈赠之礼被人遭践,想必一定感到心寒。”
裴成绎闻声朝这边看来,穆清清垂首从赵弈手中接过:“对不起。”
“应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赵弈没有温度的声音滑过发旋,穆清清看着他转身走开,没有回自己一眼。
广恩侯一来,叶氏也不敢造次了。穆老太故作平静,施施将自己摘出来:“今日我这苑子可谓热闹,四殿下怎也得空来了?”
“母后忧心您老腿疾,正逢侯爷今日入宫,顺道乘这趟便车一同登门探望老太君。”赵弈是养在皇后膝下的皇子,明面上穆家等同他的外家。但除了少时有些走动以外,赵弈与穆家关系并不亲近。只没想到他这趟回京正巧赶上老太君犯腿疾,因皇后不能出宫而太子又忙于政务,他遂代劳慰问穆老太病况,反而比以往在穆府走动得更多了。
子女敬孝,穆老太如何能不高兴:“还是你们有心。”
可不是吗?女儿做了皇后,外孙成了太子,就连当今四皇子都得敬顺自己。反观这个家里处处糟粕,媳妇不贤儿子不孝,就连亲自养的孙女也无甚中用,唯有嫡亲的小女儿最令她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