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答下,捧着香囊进了里间。
穆清清婉拒了其他侍应的陪同,原想回隔壁看看郑宝郁的情况,走出门时忽见一辆马车停在距离门口极近的位置,当她目光扫过去时,马厢的帷帘适时掀开。
“穆二小姐,上车说几句话吧。”
穆清清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长安侯府吴三小姐,并且对方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
吴月盈看出她的犹豫,勾唇淡笑:“马车就停在这,当街大巷,那么多人看着,我总不会再对你做什么的。”
穆清清往胭脂铺投去一眼,确定好几名店里的侍应都注意到她与马车,想着郑宝郁就在隔壁铺子,这才登车入了厢门。
马车未动,车厢之内唯吴月盈独自端坐。穆清清在她对面落座,悄然打量她的脸色。自上回赏樱宴之后,端方柔美的吴三小姐变了许多,整个人显得格外阴郁憔悴,投过来的眼神令人寒毛直竖。
吴月盈慢施施地开腔:“上回有急事在身,不得己才会对你动手。这次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若不是你不肯看我的信,我也不会在此拦你。”
穆清清眉心微拢:“我听吴世子说,长安侯将你禁足家中,并不允许你踏出家门一步。”
吴月盈微哂:“我已经向家中妥协,他不会再关我了。”
妥协?穆清清斟酌着这两个字:“我以为我让吴世子带去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为何还来见我?”
吴月盈面色淡淡:“我总得理清一件事,否则又岂能走得心安?”
走?穆清清问:“你要去哪?”
说起这事,吴月盈平静的脸上流露出忧愁与苦涩:“我要嫁人了。家父已经为我相得夫家,再过几日便会安排把我送出京城。”
“夫家太远,此生恐怕再无归京之日。”
这件事即便没有皇后的意思,出了金荷榭的那样的糗事,长安侯势必要将吴月盈当作黑历史般抹去,由家中给她相一门远方的亲事,把她送走当然是最理想的结果。
穆清清没由来的一阵毛骨悚然:“你想理清什么事?”
吴月盈的目光定在她身上:“你说我该谢你吗?”
穆清清莫名:“谢我什么?”
“若是当日在金荷榭委身五皇子的人是我,即便能够留在京城,爱而不得还不得不嫁给他敌对的兄弟,对我来说真是折磨。”吴月盈勾着讽笑,“待我想通个中关节,又觉得自己真傻。”
“被人利用之后还上赶着感激利用我的人,难道不傻?”
穆清清周身发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真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吴月盈伸出双手,在穆清清试图反抗之前强行固住她的双肩:“你早知道我的谋划,却故意秘而不宣,然后引走太子,把五皇子算计到与你关系不睦的家中妹妹头上。即便东窗事发,背锅的人也只会是我,而你依旧是端方清高的穆二小姐,什么事也不会有!”
穆清清被她箍得生疼,不得不抓住她的双腕减轻力道:“不是我,我不知道五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而且盈盈也不是我引去的!”
“不是你便是郑宝郁!”吴月盈眼里满是憎意,“我知你俩关系极近,或许是她出的主意,又或许是你向她献媚,再铲除关系不睦的妹妹,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穆清清被她眼里的怨怼所惊,不得不喝止道:“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好在吴月盈尚未完全失去理智,她松开双手,虚虚坐回对座:“满以为放手一博能够得到一个圆满的结果,终究我还是赌输了。”
她抚着额眉,掩着苍白的脸庞:“满盘皆输。”
穆清清背贴厢壁,满心战栗在听见吴月盈痛苦低泣时复杂无比:“我之所以会在山石圃园拦着你,只是因为我在无意中得知了你的计划。我不想让你接近太子,所以才会拼命想要阻止你。整件事郁姐姐毫不知情,为什么五皇子和盈盈会出现在金荷榭,我比你更想知道——”
“你以为我会信你?”
吴月盈噙着未能拭去的泪珠,抬起讥讽的目光:“时至今日我才发现穆二小姐真不简单,装成无辜的模样,做着最狠毒的事。”
“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穆清清蹙眉,一道呼唤隔着车厢响了起来:“清清?”
“清清哪里去了?”
原来是郑宝郁久未见人,到处与人询问她的去向。吴月盈也听见了,她抹去眼泪,冷声道:“下车。”
“正如你让启京带回来的那句话,从前你我不曾有太多交集,待我日后离京,更不可能再有。”
穆清清听见郑宝郁从首饰铺子转向隔壁的胭脂铺,攥紧手中袖袂:“既然明知你我不会再有交集,何必非要在此拦我?”
吴月盈抹泪的动作一顿。
“既然觉得我说的话不可信,何必还来问我?”这就是吴月盈临走前一定要理清的事,然而事实上她心中早已认定穆清清便是从中作梗的罪魁祸首,即便穆清清澄清了,可吴月盈一昧沉沦于自我的悲惨当中,永远也不可能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