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书生虞书生, 初听侍应这么称唤他的时候,穆清清就在心底暗道应不至于这么巧。没成想世事无常,竟真是郑宝郁日后遇见的那个琼山县县令虞鸿舟。
书中对虞鸿舟描述不多,只说他是进士出身,因家境贫寒且为人耿直,入仕之后官途并不顺畅。几经辗转,最后落在小山县里做了芝麻小官。
方才听侍应说他是明春应试的考生, 想必正是这一年考中的进士。
穆清清透过窗牖望着匆匆而过的街景出神,郑宝郁与太子关系正当胶着, 偏偏在这时候虞鸿舟出现了。
也不知提前到来的因缘是好是坏。
揣着心事, 穆清清回到广恩侯府。起初没留意,等走过廊道渐渐就发现路过的下人无一不向她投来奇异的目光。
穆清清心中莫名,还没进泠然居,就被简嬷嬷给适时唤住:“二小姐留步。”
“简嬷嬷?”穆清清伫足回首,“可是祖母有事召唤?”
简嬷嬷摆手:“没有的事, 白日腿疾刚做过理疗, 老太君用过晚膳正是歇凉, 吩咐下来没事不让人去打扰她。”
穆清清奇道:“祖母腿疾又犯了吗?怎么没人与我说起这事?”
“并非如此, 其实是毅王殿下为老太君请来的整骨大夫,据说他在北边极有名气。今儿登门给老太君做了理疗, 效果好得出乎意料。”
赵弈请来的神医?穆清清舒眉莞尔:“以往家里也请过不少民间大夫, 难得能让祖母满意, 看来这确是位神医了。”
简嬷嬷婉笑:“何止老太君满意, 侯府每位主子想必都挺满意的。”
穆清清愣住。
原来今日赵弈不仅差人把老太君的神医请来, 同时还搬来了一大车的礼。礼单铺开好几页, 上至穆老太君广恩侯夫妇、下到各房叔嫂嫡庶少爷小姐每一人都能分一份礼。
“不巧小姐今日不在家,老太君差奴给您清点过,一件不落地全往您房里送去。”
简嬷嬷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待穆清清回房一看,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说是一件不落。只因形色各异的锦盒如山堆填了大半间房,数以千计,穆清清看花了眼,人也懵了。
听说王府管事奉命亲至,这件给哪位夫人那件给哪位小姐,礼单铺开全都是事前已经备注好的。王府管事不忘拉着穆老太派来对接的简嬷嬷挨个点数,办事一点不容含糊,尤其穆清清房里更是件件不少,纵然有谁想偷偷贪几件都没机会下手,全给她房里送去了。
万幸都是小巧的盒子,即便把塞得满满当当,也不会显得过份累赘。
“听说只有二小姐房里堆满了,其余人无论长幼都只得一件。”一路走来府里的下人探头探脑,掩着嘴嘀嘀咕咕。之前穆清清没仔细听,如今可算回味过来。
“你们说,毅王殿下不会是看上咱们二小姐了吧?”
上灯时分,侯府之内无论主仆,人人都在交头接耳,谈论着毅王殿下的这份‘大礼’。
叶氏指着自己分得的这支过于敷衍的玉簪,骂骂咧咧跟小儿子抱怨:“好歹我也是正室夫人,还是清清的嫡亲生母,他就给我这?三房最卑贱的庶女儿都能拿一支金簪子呢!”
穆云凌撇嘴,你为什么只得一根玉簪子,心里难道没点数?
他可是听嫂子说母亲想把姐姐许给大姨母家的表哥呢。家里可能没听说,穆云凌混迹的狐朋狗友可有的人知道他,此人吃喝嫖赌无一不沾,姐姐许了他何止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辈子都能毁了!
不过叶氏嘴里骂归骂,心里却是美得紧。从前没人看好的四皇子,如今也算有所成,眼看还有太子倚重,指不准将来能比那裴成绎好上百倍,女儿嫁作毅王妃倒也不亏,她这作的丈母娘照样可以扬眉吐气。
与长房那头的喜上眉梢不同,二房这厢却是愁云惨淡。
赏樱宴之前,穆老太曾把穆盈盈叫去千秋苑,言明中宫有意为四皇子选妃,其中就打算赏穆家一杯羹。
起初王氏挺不满意,她看不上四皇子的出身。虽说这么多年养在皇后膝下,到底不是亲生,生母出身那般低贱,又不得当今圣上喜爱,日后还得回黑沙的,自小娇养大的宝贝闺女若是跟去熬苦,她如何舍得?
哪曾想一场赏樱宴后翻天覆地,女儿清名一下子被毁了,沦落满城笑柄不说,连带着作父母的出门都险些抬不起头。
同是嫁给皇子,与其嫁个与家族政见不和的老五,还是给人作小的,倒不如当初嫁给四皇子,至少他与太子一伙的,就算日后要回黑沙,她咬咬牙进宫去求皇后,又不是不能把女儿留在京中。
如今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局不是妇道人家能看得懂的,原本被王氏嫌弃的四皇子一跃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馍馍,没等王氏尝一尝,转眼就成别人的。
好死不死,偏偏看上的是长房那位二小姐。
今日毅王大张旗鼓收买人心,二房这边也送了。瞧着叶氏那张得瑟的嘴脸,王氏捶足顿胸,悔不当初。
送去二房的礼盒落入穆盈盈手中,盯着盒面毅王府的印章,那种憔悴的脸上闪过憎意。
穆清清推窗坐等许久,她等得犯困,也不见赵弈到来。
难道他真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