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峤起身要走。
与此同时……
“小姐!”
管家赶紧喊了一声,接着他再次弯下腰,语气诚恳:“小姐,今时今日的一切全都是我的过错。”
“什么?”沈峤有些错愕的看着他。
“八年来,我一直都以忙碌抽不开身作为借口,未能尽心尽力服侍那么小的小姐——此乃老奴作为仆从之大错,如果小姐您心里有怨气,尽管责罚老奴,老奴都欣然接受,绝无怨言!”
管家说完话也没有抬起头,似乎要等着沈峤原谅他他才会抬起头一样。
“呃……”沈峤看着他静默不语。
知道沈峤断然不会说话,管家又接着继续:“但是,王爷是真心实意疼爱您的——恕老奴大胆,能否请小姐接受王爷的求和?”
“小姐是怎么离开大厅的,王爷脸上的痛心老奴也看在眼里,王爷是甚至还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开放映雪院,只是希望小姐能开心起来。”
沈鸣音被领养没过一段时间就发生那样的事情,映雪院已经有八年都没人敢出入,唯一能出入的也就只有王府里较为德高望重的奴仆,还有主人家。
除了沈鸣音。
因此,管家收到命令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过去收拾映雪院的。
也是第一个过去请沈鸣音的。
管家动作保持了很久,也不见沈峤说一句,心里似乎认定了还有点希望:“小姐,王爷开放映雪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沈峤一直没有说话,盯着管家。
如果这躯身体的内在不是沈峤而是沈鸣音的话,她是真的会喜极而泣。
八年没能融入进去的家,她终于融入进去了。
欺负自己的人都被父兄一一惩戒,就连管家也肯对她开诚布公……
可惜……
一切都晚了。
她不是沈鸣音本尊,只是沈峤。
沈鸣音也许会原谅他们,但沈峤不会原谅。
因为迟到的深情最无用。
“太迟了……”
沈峤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果然毫不意外的看见管家一脸错愕的抬起头:“小姐,可是王爷那……”
回去不好给那位安平王爷一个交代是吗?
沈峤迅速的补全了管家的言外之意,看来有些事情怎么改,也不会改变本质啊。
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无言的扯起了嘲讽的笑容:“行吧,我知道了,带我去看看吧。”
很快她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
偌大安平王府里依旧曲径通幽,通往映雪院一路上景色华美,就连空气中的花香味都十分沁人心脾。
再看看沈鸣音自己的院子。
院子的命名都没有,丛前也只有一群杂草都被修整得干干净净的。
一切和周围无异,但是总感觉有点格格不入。
虽然这些院子差别不大,单看周围这用心程度,想想也知道是真的对那个亲生女儿十分上心。
养女如何,到底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一旦找到了正主儿,替代品冒牌货就会被扔到一边去,无人问津。
不过经过房门的时候,还是能看见房门仍旧紧锁。
映雪亭就在这屋子的后面一座小山上。
“小心点,小姐。”
管家率先上去给沈峤引路。
沈峤提起裙摆跟着他上去——因为很多年都没人踏入进去,因此亭子是有些又破又旧,台阶也十分窄,仅仅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
小孩子还真的会喜欢去这种地方。
“小姐,需要我给您准备一些桂花糕吗?”管家见沈峤环顾四周的样子,问道。
“不了。”沈峤淡淡回答道:“我看完了,也有些累了。”
管家才刚舒展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可是,王爷已经让小姐您可以随意出入……”
“谢谢。”沈峤尽可能放软语气道:“以后有时间会再来的。”
她本身就没有什么期待,来这里也只是草草的看一眼敷衍应付过去罢了。
景色是真的很好看,能把王府整个布景都一览无余,再站高点的话,就能独占那些燃放的烟花美景了。
沈峤看完映雪亭之后便下去。
下去几个台阶,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你怎么在这里?”
沈放皱着眉毛,有些不太高兴。
“管家请我来的。”沈峤随便应付着,匆匆往下走去。
就在擦肩而过之际,沈放忽然伸手抓住了沈峤的手腕,嗤笑着:“喂,我不是记得你被禁止踏入这里么?”
沈峤不悦地在心里骂着沈放,嘴巴上还是笑着说:“父亲已经开放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叭叭叭一张嘴,但是他那好感度,太危险了。
只有8%。
不能再低了,再低她就要没命了。
“那你还往下走干什么,跟我一起上来!”沈放没有看出来沈峤心里的不满,自顾自地把她拉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
沈峤被他大大咧咧的拉着走。
“不是要看烟花吗,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沈放咧嘴笑,有些生硬地把沈峤按在位置上:“今天王府里的侍卫大部分都出去参观七夕会了,就你带回来的那个人还在这,站岗站到他累死。”
说完,他冲着沈峤龇了一下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不可理喻!
沈峤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为什么?你对我看不顺眼也就算了,连我的人都要为难?”
“我高兴。”沈放说。
这个混蛋。
沈峤咬着牙。
明明放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了,居然还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没有多想,转身匆匆离开隔映雪亭——手腕一惊,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目光最后定在一双深色眼眸里。
沈放眼睛里有一种沈峤读不懂的情绪。
“你要去找他?”
第30章
撕开伤疤
“你放开我。”
沈峤冷下了脸色,拧着手腕想要从沈放手里挣脱出来。
然而沈放早就预料到了沈峤会挣扎,加大了攥紧纤细手腕的力度,不容挣脱:“你现在过去也晚了。”
“幼稚!”
沈峤终于怒了,骂了一句。
这个神经病,跟他之间好好的,也不去挑他毛病了,还算平安无事。
偏偏他就想要过不去似的,各种来搅乱。
他是有多么希望自己跟他争吵起来,然后好给他一个理由给自己发明花样死法?
沈放笑道:“你想见他?”
“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以后还会躲着你走。”沈峤废了很大力气才把自己的手腕从沈放手里解脱出来:“你要要什么,我都不会跟你争。”
她不想跟沈放继续闹下去了。
这场战役她认输。
然而沈放脸上的笑脸一下子消失,继而变得有些怒不可遏,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你这女人,知不知道良知二字怎么写吗?”
“什么?”
沈峤更是莫名其妙。
“我还想着我也不去惹她,她最近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鼓捣那些可笑的东西,我还想着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家里到底是什么存在——说到底,还是我把她想的太好了!”
沈放一双眼里都是火。
沈峤看着他的表情,一下子感觉脑袋两个大。
果然游戏开局好感度负数,就只能前期处处受气,还没地方发泄。
这不比在现代社 畜苦?
至少还有自己的个人时间,还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在这里一个都没有!
“你有话就直说。”沈峤无比疲惫的看着他:“我是真的搞不懂你这个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一会儿看我不顺眼,一会儿又觉得我无可救药……”
“行,我告诉你。”
沈放打断了沈峤的话,恶狠狠道:“你当年刚来这里的时候,说过希望这种生活能够继续下去,最好……别回来……”
沈峤一下子愣住了。
还有这个剧情吗?
如果有……那一切都解释通了。
从一个流离颠沛,无依无靠的孤女,一下子变成了地位高贵的王府养女。
诚惶诚恐,唯恐这是一场如泡沫幻影的梦,只是不想再回到当初凄惨落魄的处境。
年幼之时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八年来,你在这里呆着感觉怎么样?”
沈放只比沈鸣音年长两岁,浑身气势逼人到无法让人忽视掉他。
沈峤低下了头,她悄悄地看了一眼身后,如果此时说不好话的话,也许会被沈放一把推下去摔死吧。
然后再替原主做下的那些错事都道歉。
“抱歉,我当时太不懂事了,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哈!”
沈放依旧没有消气,他仍然在笑:“一句话不懂事就过去了?韵音回来了也不会把你赶出去的!”
苍天啊……
干脆把她给打死吧,她到底干了什么能摊上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
沈峤表现出来的温顺,更令沈放更加怒不可遏,他拽了沈峤过来,逼着她强行和自己对视:“父亲从来不说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来,我有时候真的好奇,一个小小丫头到底干了什么事情能让父亲带你回来!”
“把你当妹妹的替代品养在王府里,我还以为你会为了现在的身份做出什么努力呢……结果,父亲带回来的也是个疯子。”
“真不知道你这个疯子,要呆在王府里呆到什么时候。”
被说了一通,沈峤心情就格外狂躁。
她冷笑着说道:“行啊,你告诉我你妹妹是什么样子,我就去学了。”
瞬间,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却冷得像是在冰窟里。
沈放现在的心情可能想要把她给撕了不可——他肩头的好感度发生了变化,瞬间跌至负数。
【好感度:-50%】。
果然……
好声好气说话,辛辛苦苦的只能换来一丁点好感,就因为一句话一下子败光了,还跌成史无前例的数字。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沈放捏着沈峤的手力气更大,捏得沈峤暗暗喊疼:“你这东西竟然还想跟我顶嘴!”
“真烦!”
沈峤挣脱了盛放的桎梏,与他怒目而视:“我当初要是知道来了这里一样也不能改变我的境遇,一样吃不饱,一样睡不好——我宁愿饿死在外面,也不会想抱有这么虚无到可笑的奢望!”
“沈鸣音!”
沈放阴森的警告道:“够了……”
明知道这样下去就会很快迎来死亡结局,沈峤也没有办法告诉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是剧情也好,还是人物设定如此,放在小说里游戏里都没人能感同身受。
可一旦感同身受了,这种套路都让人厌烦至极。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峤眼前的沈放一下子变成了八岁的沈鸣音。
八岁的沈鸣音因为营养不良,个头小小的,头发杂乱毫无光泽,就连眼睛里也是一片茫然,毫无光亮。
她衣衫褴褛,不合体的衣服挂在她身上十分晃悠。
手里捏着的一块馒头早就硬得难以下咽,她仍旧为了这一口饭,躲开许多大人,小心翼翼地,偷摸着吃光。
是那样的沈鸣音的话,换做沈峤的话。
她也会自私地希望自己能够过得好一些,也会担心自己会随时失去现在不敢奢望的一切的。
现在事已至此,谁还不会揭开血淋淋的伤疤?
然后,沈峤缓缓张口:“你从一出生便是人上人,身份尊贵衣食无忧的小世子,何曾经受过肚子粒米未进,饿得难以忍受的滋味?”
“当你无忧无虑的长大,在父亲母亲怀里撒着娇的时候,何曾也经历过无处可安歇,流离颠沛的生活?”
“当你夜夜安眠,可曾也想过睡觉都不能安生,稍微有一风吹草动便立马惊醒的不安?”
“直到有人告诉我,跟着他回去,我就能有饭吃,有地方睡。”
“我,只不过是害怕回到那个时候,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宁愿在一条叫不上名字的无名小巷里冻饿而死,成为过街老鼠的腹中餐。”
沈放瞪大了眼睛。
肩头处的好感度发生了变化。
【好感度:0%】。
第31章
把他处置掉
发泄了一通,沈峤终于感觉憋在心中那一团郁结散开了。
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可以回头的路了。
好感度都负数五十了,怎么看都是必死。
不过也好,要是可以的话,赶紧在这里结束就完事了。
“沈鸣音。”沈放沙哑着叫了一声。“我……”
他表情僵硬,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而且他也没有想到过外面的平民日子可以有多凄惨,即使听说过,也只会觉得那些事情离自己十分遥远。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继续道:“我——我不知道你以前那么难。”
沈放一句话,瞬间把之前紧张得一触即发的气氛给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