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面前的年轻少将军开口,语气如同平日聊家常一般:“根据报告来讲,毒性一日比一日更强。”
“绣花针,稻草小人,钉子,甚至还有沈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这些厌胜之术,就差南疆苗蛊降头就能凑齐了,陛下真是藏得很好,对方一直没有发现。”
“这些物品毒性不一,但是平日里经常触碰的东西都有毒水擦拭过,不知道——沈贵妃娘娘如何防范,莫非她也跟您百毒不侵?”
红黎脸上掠过苦笑。
跟着这位少年君主仅仅只是五年,他就看见许多过去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
他是名门猛将出身,家里平和圆满,自然是不会察觉到这些事情,但他跟随的少年君主却不是。
他被逼得不得不对每一件事都小心慎微,也是多亏这样,才能次次幸运的逃过一劫。
“不用担心,她现在活蹦乱跳的,精神好得很。”
闻人白一想起沈峤,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后很快把思绪拉回正事上:“你有没有查到来源呢?”
“经过查证,都均是来自于同一种。”
红黎回答道:“但是令微臣不解的是,对方居然这么藏不住。”
以往类似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是对方藏得滴水不漏,连一根狐狸毛都摸不到的程度——唯独这次不一样,对方手法十分拙劣,一眼就透。
不怕对方藏得有多好,就怕对方是故意露出马脚。
闻人白也同样这样的疑虑,他说:“再查……”
“是。”红黎得了命令便退出御书房。
“这些老东西是真的闲啊——连催生都提上日程了。”闻人白拿着沾了红墨的毛笔在上面写了几个不予批准的奏折,随手扔到一边去。
刚想继续批阅下一张奏折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了下来,看向那张奏折思索了许久,接着他将它收到另外一边去。
当晚,戚翠才刚服侍好沈峤睡下正在回寝房的路上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忍不住往沈峤所在的寝殿看了几眼。
看着寝殿并没有任何情况,觉得自己只是多想了的戚翠松了一口气,便继续往自己的寝房走去。
蓦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娘,别怪我!”
“全……大人……把……收留……”
这些话吸引了戚翠,戚翠随即循着声音往那边走去。
但是奇怪的是,只能听见屋内少女自言自语的声音,但是都是不成句。
“来生,我一定会偿还这笔还不清的债!”
声音突然转变为带着暴怒的声音。
“这是他的希望,我——我也想我能帮得上忙,只要是为了他——”
“我可以连我的命不要——沈贵妃娘娘,别怪我,来生我定给您当牛做马——”
紧接着,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戚翠心里一咯噔,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走到那房门面前,用了吃奶的力气撞开了房门。
撞开以后,只见屋内就只有一个少女躺在地上。
除此之外,屋内空荡荡不见其他,戚翠不由得满心疑惑,将躺在地上的少女拉了起来。
等借着月光看清楚少女的脸之后,戚翠双眸瞪大:“你……”
这个人是——
“来人!来人!沈贵妃出事了!”
紧接着,戚翠连忙扯起嗓子喊了起来。
守在附近的侍卫们听见这喊声连忙冲了进来,查探一圈却发现本应该已经睡下的沈峤不知所踪。
第77章
沈峤失踪
沈峤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就身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身体无力,就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办法活动起来。
就像是鬼压床一样,大脑清醒,思考能力也只剩下一片恐慌,身体沉重得不行,完全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过了好久,沈峤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被人放了下去。
被放下的那一瞬间,她好像是来到了不属于这里的世界。
感知不到任何的黑暗,还有无尽的冰冷。
现代世界,游戏世界里哪儿都没有地方——但是都对一个地方的描述都出奇的相似,永无止境的冰冷又黑暗。
死后世界……
沈峤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抖着,心里蔓延起了恐惧。
很快,她听见了有人在说话,但是听不太清楚。
沈峤一直在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被恐慌的情绪所吞没。可是,终究还是被吞没,意识被中断在这里。
与此同时……
“除了柳夕之外,还有其他帮手吗?”
听着红黎的报告,闻人白捏着毛笔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被戚翠发现的少女,柳夕并没有发现她身上有任何外伤,但是目前仍然还在戚翠照看着,昏迷不醒。
“她拿来的东西已经都被替换掉了。”
红黎的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根据戚翠的描述,对方可能还留有一手——能在我们的眼皮底子下带走沈贵妃娘娘,足以见手法身法恐怖如斯。”
柳夕很早就被他们盯上了,只是柳夕下手手法粗劣被及时发现,可是还有人在她后面躲藏着等着下手的机会。
“不过至少已经查清楚了幕后主使的身份,柳夕这一举动,应该是在那个人的计划之外。”
闻人白低喃着讥讽道,他眼眸流过一抹光华:“红黎,你立马把那个人收押,府邸别苑之类的都逐一搜查,此外你可以从御林军里调派几人,必要的话给点补偿吧。”
“是……”
红黎微微一挑眉,眼里有了几分欣喜,随后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将欣喜替换成了锐利之色:“对了,陛下,还有一人不知行踪。”
“沈贵妃不见踪迹之时,那位虞护卫也一起不见,这未免有点……”
“这不可能!”闻人白没有来的烦躁地打断。
“哦?陛下您有何高见?”
“没有。”
闻人白沉默了下来,眉宇蹙起。
红黎嘴角勾起:“这么说,陛下是认为虞护卫也是同谋吗?”
“我想说是。”闻人白嘟哝着:“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不会,跟着我这一段时间下来,他经常数次提出要离开皇宫,回到安平王府,若不是有罗太傅出面把他挽留下来,他几乎都不会留在这儿。”
——这评价挺高的。
“这么说来,陛下您倒是及格了。”红黎终于笑了起来,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罗太傅的书简。”
“罗太傅叮嘱过,还未确证陛下信任虞护卫之前,尚且不能交给您。”
说着,将书简毕恭毕敬交到闻人白手里。
闻人白随意拆开信封,摊开信纸才看了几行,捏着信纸的手颤抖了起来:“这——你们都知道了吗?”
“罗太傅曾经无意间看见虞护卫,并且为之身手惊鸿一瞥,事后拜托红家帮忙调查一番。”
红黎回答道。
闻人白揉了揉眉心:“我居然没有发现。”
“这并不能怪陛下您自己,羽皇子失踪已经过了八年,长相样貌我们已经无从想起。况且,谁也想不到他故意报小年岁,容身于安平王府。”
红黎话音刚落下,就听见外头传来破空之声。
那个东西尖端闪烁着寒光,直直穿破了纸窗,直接扎在闻人白面前的桌子上。
红黎和闻人白反射性的奔到窗户边查看情况,接着一起双双咂嘴。
“完全不见踪影啊……”
“跑的真够快的。”闻人白啧了一声,回身查看扎在桌子上的东西。
只见是一根带有黑色羽毛的箭矢,箭头设计十分特别,是呈现尖锐的十字头,黑色羽毛下端还绑着一张纸条。
他迅速浏览了纸条的内容,接着开口道:“红黎,按着原计划来,至于那边我自己去。”
“陛下!”
红黎刚想拦住他,却见闻人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剑,抵在红黎的咽喉之上:“我说了,我自己去,你跟着来只会碍事。”
“是……”
红黎情不愿心不甘的点头。
“久等了,羽皇太子。”
老者端坐在太师椅上缓缓开口道:“八年不见,老臣十分怀念这个称呼。”
他对面站着一个青年。
青年满眼淡漠,他瞳孔映照出来对方的脸庞,手中剑刃直指老者的喉咙上:“小姐,她在哪里?”
屋内熏香缓慢燃烧着,香气也越来越浓重,那勾人的烟雾绕着人,无孔不入的钻进了屋内人的口鼻之中。
老者低头看了一眼剑刃,神色未变:“呵呵,羽皇子何必心急,不如坐下听听老臣啰嗦几句。”
“羽皇子已经失踪多年,杨老国师您怕不是老糊涂了。”虞静兰沉声道。
“呵呵!”
杨弘义发出了一阵低沉的笑声,他盯着虞静兰的脸道:“看着你,老臣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
“先皇还在世的时候,茕国还正处于战火连天的时代,亦也是一朝盛世开创的关键时刻——老臣当年与戚太师,罗太傅一同追随先皇,老臣不择一切手段爬到如今的地位,只不过希望能扶正杨家出头人地罢了。”
“你已经成为了国师,而且也告病还家——”虞静兰眯起了眼睛:“又为何要带走小姐。”
“因为老臣在赌。”
“赌?”
“老臣只是在赌,到底能不能超越戚太师。以地位权利为目的不断地不断地往上爬,花了数十年的努力才爬到这里。
然而总是有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老夫一直拼命所求的一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老臣只不过是个凡人。”
杨弘义抬起头看向虞静兰,姿态镇定自若,仿佛下一刻丧命的并不是他。
第78章
好久不见
虞静兰不由得皱起眉头。
以他二十七岁的人生,完全无法对眼前老者岁月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觉得对方竟然有一种压迫感。
蓦地,杨弘义忽然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还是笑了起来:“老臣在想他会如何击溃我多年盘下的计划,反正老夫我已经对这世界没有什么留恋,也不害怕失去什么。”
“果然,人上了岁数,就是个麻烦啊。”
“所以你就把小姐才……”
虞静兰蹙紧眉头。
杨弘义暗暗抹去了手掌心的血,笑道:“那个小姑娘本来就不在老臣计划之中,但不巧的是陛下对她是十分热切,而她身边还有你——羽皇子。真是令老夫十分惊喜的巧合。”
“我说过了,我不是羽皇子。”
“呵呵,看看你的眼神,和先皇几乎一样。否认也好,承认也好,只要整个天下知道羽皇子回来了,便会立即拥戴你披黄袍称帝。”
“茕国的皇帝只有闻人白一人,如此你还想重现当年悲剧?”
“呵呵,哪里需要这么麻烦?”杨弘义抿了一口茶说:“后宫之中仅只有沈贵妃一人,与陛下并未育有一子半女……羽皇子,您只需静待老臣为您荣耀加身便可。”
瞬间,虞静兰的颜色变了变。
然后他挥剑砍向杨弘义。
杨弘义含笑着让开,剑锋仅仅只差半寸就能划破他的喉咙,面对满眸怒火的青年:“您还是一如当年那么爱护陛下呢,老臣是真的好奇,这般爱护他,莫不是把他当成一颗棋子来利用?”
“不是。”
虞静兰立马否认了。
深宫之中,无情莫过于帝王家。
若是没有这个兄弟,自己也不会在这流放的八年里还能咬牙坚持过来。
“杨弘义,你已经老糊涂了。我登基继位,绝无可能。”虞静兰眼眸里露出了一抹同情之色:“你想下手也已经晚了,我的七皇弟并非残暴又愚蠢,朝堂动荡即将平定,若是在这个时候你推我上去,安平王等人将会把你我驱逐出去,永世不得回茕国。”
杨弘义浑浊的双眸微微睁大。
紧接着,他冷笑着:“那么只能请羽皇子听话上一阵子了。”
话音落下,周围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将虞静兰围在内。
“在你跟老夫我在这里谈话的时候,那位陛下多半可能跟沈贵妃已经上黄泉,见阎王了。”
趁着这个机会,杨弘义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请您好好休息,等你醒过来的时候,又是一个新的茕国了。”
虞静兰刚想提剑突出重围之时,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冲上脑袋,使得他闷哼一声跪在地上,剑也发出了清鸣声。
“你——”
你字未说完,青年陷入了昏迷之中。
杨弘义看着地上的虞静兰,刚要指挥手下人将人拖去安全的地方的时候,空中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
与此同时,四周也响起了几声东西落在地上的响声。
就像是看了一场堪称精妙绝伦又粗暴直接的戏法一样,只是眨眼间,周围十几名黑衣人身首异处。
杨弘义倒抽了一口凉气。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