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小桃自从见到大变活人的孙琰,态度也一下子变了。
沈峤却是盯着他的脸:“看你好几天了,但是我还是不能把那个大胡子形象从我脑袋里抹掉——我以为你有三十、四十岁了!”
“呜哇,我没有那么老啊!”孙琰大叫道:“我明明才二十七!”
不得不说,孙琰还真挺帅的。
他身上并没有京城男子那样温润如玉的气质,反倒更像是一块从野外自由生长的毫无雕琢痕迹的原石,每雕琢一分便能见其璀璨的光芒。
——但是,没有闻人白那样耀眼。
此后还剩不到一周的日子里,孙琰离开得倒是十分麻利。
“我想我以后会十分想念小姐了哦。”孙琰拿着包袱说道:“记得替我跟那个小羽毛转达一声哦!”
他脸上是风轻云淡的表情,完全看不出舍不得的样子,似乎十分肯定今后还会有见面的时刻。
沈峤挠了挠脸颊:“唔,那你要是来京城了,记得来找我呀。”
“哎呀,行啊。”
说完,孙琰便三步并作两步的翻院墙而出,看得沈峤不禁说了一顿:“有大门不走,非得翻墙干什么?”
与此同时……
“张公公……”
坐在御书房里的闻人白停下了动作。
“陛下,您这是有什么心事了?”张公公上前送了一杯热茶。
“我忽然觉得,我开放国试,是不是过于草率了?”闻人白不确信的开口问道。
“草率?老奴可不这么想。”张公公低头道:“那位沈小姐并非安平王所出,而且之前坊间还流传不少那失踪小姐的消息——您这般助她有了身份地位,若是他日功成名就,迎娶进宫也是茕国一大幸事,无人敢有异议。”
闻人白忽然皱起了眉宇。
这样不就变成了,明明近在眼前,却感觉遥不可及的存在?
如此这么想着,不禁想起了半月前那一夜。
“洛州州牧孙琰见过陛下。”
孙琰单膝跪在地上低头自报家门。
他经过一番修整,剃掉胡子,修剪长得过分的头发,又把包袱里最好的衣服给套上了,活脱脱的换了个人似的。
闻人白端详了半天他的样貌,也是微微咂舌。
仿佛就像是换了个人,之前那个模样分明就是在野外野蛮生长的大棕熊一般,收拾收拾竟然还能变成傲然凛冽的一头狼。
“我还以为洛州州牧会是寻常粗野乡夫,没想到竟然是这幅模样。”闻人白摇摇头:“此前登基大典上,朕是不是没有见过你?”
“是的。”
孙琰微微一笑:“当日登基大典,下官因琐事缠身分身乏术,再加上毫无名正言顺的官职,只得派遣副官前去祝贺,因此今次是初次参见。”
应该有的礼仪全都有了,闻人白暗暗点头,他开口道:“朕记得你是杨弘义老国师举荐的人才……”
第98章
应知轻重
此事当年确实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文武百官听闻此事确实觉得这是个荒诞之举。
甚至还说选拔人才完全失去了公平公正的意义,当时杨弘义也遭受了不少责难,然而他还是排除万难,推举孙琰做了州牧。
洛州一直以来都是杨家的势力范围,即使茕国此前数次派出官员上任,但杨家仍然想尽办法从人手里夺得政权。
洛州内情复杂,那些官员都不敢到洛州上任,到最后文武百官再无无话可说,无奈之下只得默认了这个破格提升的事实。
可惜的是,孙琰的实权,只有在洛州才能起作用。
“那些杨家族人就像是寄生虫牢牢地吸附杨老国师,贪得无厌吸取着他们能得到的一切,在那样如盗贼的族群当中,杨老国师却是独立特行的一位。”
孙琰低头换换换叙述道:“正因为杨老国师凭着一己之力爬上权力中央一事,那些杨家人的欲望与贪婪便无限放大,竟然然意图染指茕国,谋朝篡位。”
“静妃谋朝篡位一事便是教训,无论先皇怎么派遣再能干的官员,往往也只能在州牧的位置上呆上那么一段时间,过后便是成为傀儡或者身首异处。”
但是州牧这一职位到了孙琰头上来,竟然比那些官员坐得更久了。
眼珠子一转,闻人白若有所思的开口道:“原来才会选你这样的人。”
能够对抗那些猖獗的流寇还能全身而退的,确实是需要一个文武双全的人才能镇得住。
孙琰挠了挠脸颊:“下官当初知道自己被委任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
“杨老国师又是怎么知道你的?”
“哈,做工作的时候偶然认识的。”
想到那段时间,孙琰重重地叹了气:“杨老国师当时让我准备文试,我——是看着那些成堆的书真的觉得头都大,让我去报武官还差不多,但是他非要我去考文官……”
即使嘴上这么说,可是孙琰这位年轻的州牧新官上任自然是少不了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先烧了杨家盘踞在洛州主城内的阻碍,那些刺客盗贼都不用多说,全数都被他一人轻而易举地制服。
此后第二把火,便是直接烧到了杨家身上。
在洛州的杨家屡屡失败,想要见孙琰会谈借此威胁他夺回洛州政权的主动权,却被吃了孙琰超大号的闭门羹,连城门都进不去。此后无论如何和威逼利诱,他完全都不予理会。
最后这第三把火,便是肃清了洛州官员内部的乱象,建立了绝对的州府公权。
大刀阔斧的改革之下,花了几年的时间居然重振了洛州。
“不过,那你又为何来京城?”
闻人白目不转晴的看着他。
看着年轻帝王的表情,孙琰从衣袖里拿出一件小巧的物品:“下官来此,便是为了将洛州官印交于陛下。”
孙琰摊开手掌,手掌心里是一块官印,上面用琥珀做成了手串流苏,官印还用玉雕雕成了鹰的模样,鹰爪之下便是一朵菊花。
只是一眼,闻人白已经看出来了那是真品。
“为何?”
“因为杨老国师已经逝去,洛州便失去了杨老国师的牵制,没了杨老国师的支持,下官已经无权再管理洛州了,因此只能请陛下再选人前往洛州上任。”
孙琰将官印放到闻人白身边一张桌子上:“下官亲自将官印送到京城,是为了不让官印落入贼人之手——哎。”
“难怪,那些人就是冲着你而来的。”
“是哇!听说我这人头还挺值钱呢,我算算……至少有五百两黄金呢!”
“呃……”过了好久,闻人白伸手摸着那官印,他低垂下睫毛:“朕知道了,下次上任洛州,还请你走流程考到京城来。”
“嘿嘿,是。”
孙琰笑了:“丑话说前头,我可能考到变成老头都不一定能考到这儿哦——对了,要是要派谁来洛州,我看沈小姐就可以。”
闻言,闻人白眼神便凌厉了起来,他看了过去:“不、行!”
面对年轻皇帝的眼刀,孙琰也不见畏惧之色,他只是说:“陛下,恕下官直言,女子参加国试的草案,的确是个不错的法案,为国为家,陛下恐怕应知其轻重。”
——
思及此,眼前浮现出了那个女人对自己的态度,闻人白脸上不禁露出了一抹异样的神色。
“算了,便照常做吧。”
见闻人白自我想通了,张公公不由得拿出袖子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暗道:“先皇啊,您若是泉下有知,也想必十分欣慰吧——”
趁着春末的尾巴,朝廷终于是通过了一项前所未有的议案。
但是这议案通过的方法却是要求前所未有的严格。
因为是第一次开放,所以有两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报考的女子须要身家清白,必须要有三位名门或者中央高管举荐,以鉴明其品格高洁。
第二个条件,必须要通过一名女子,若是无人通过,便将此议案废除不得再提。
同年夏七月,仅仅只有一名女子获准参加考试并通过考试。
年仅十六岁便金榜题名,一举拿下探花的少女,一改从前坊间对她恶劣印象,引发了巨大的舆论风向倒转,传遍了整个茕国。
“你知不知道那个安平王府的沈鸣音?”
“就那个探花呗,我还记得她当时还不被看好呢!还有人说那种品性的人绝对不可能高中,结果呢,这脸疼得三天都没消肿!”
“你这多少年前的老消息了,人家的本性才不是那样,你瞧瞧名门出身的大小姐哪个不是知书达理的,要我看啊,肯定是污名化!”
成绩一出,便已经传到文武百官的耳朵里。
安平王爷整天咧着嘴,嘴角都要翘到上天,见到谁都要夸一下自家宝贝女儿,连自个儿亲儿子都推到一边去。
“这比沈侍郎高中状元的时候还要吵闹,尤其是安平王。”
户部尚书黄尚书撇撇嘴,他看着人潮涌动的大殿,有些烦躁地咕哝着:“不过是女子通过了国试,如此喧闹,往后还了得?”
一旁的户部侍郎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今年探花是沈勇……不,沈小姐——他们来了!”
第99章
暗潮涌动
在众多文武百官面前,礼部管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宣布。
“本年国试第一名状元及第考生——苏祝!”
“在!”
站在最明显的位置上一个少年,脸上的表情略显紧张,他在礼部官员带领下来到了龙座最前面的一个位置上。
“第二名榜眼,颜逸春——呃?”
礼部官的声音突然猛地一个停顿,他瞪大了眼看着那边空荡荡的位置,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居然有人缺席如此盛大的场面。
饶是平时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不禁慌乱了起来,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才是。
悄悄地瞥了一眼那边的年轻皇帝,却见他身边的张公公冲着他点了一下头,于是礼部官只得继续下一步:
“第三名探花,沈鸣音!”
倏地,原本还在议论自己属意考生的文武百官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到那边被礼部官员带进来的探花。
“在……”
沈峤心里就如打鼓一般,深呼吸几次这才往前踏步,与此同时她也目光直视前方,挺直脊背,努力适应那些往自己投来的无数探究目光。
看着台下缓步走来的少女,坐在龙座之上的年轻帝君逸出一抹笑意来。
“以上,唱名完毕——”
【隐藏主线已经完成】
【任务成功奖励已经发放】
沈峤不禁呼出一口气来,说来过年之后到今年夏天七月的时候,简直就是梦回高中啊。
早上太阳没出就得被人从温柔乡里揪出来点灯苦读,一直读到太阳落山——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还是一堆作业。
看到那作业,沈峤连眼前一黑昏死过去的打算都有了。
但是奇怪的是,她仿佛是开挂了一般,竟然对那些书本一目十行,过目不忘。
来到这幅身体已经有小半年了,沈峤居然还不知道沈鸣音还有如此才能,就像是金手指一样开了挂——只是,好像没有什么用。
在那之后便是酒宴,明面上是要给三位前三甲的祝酒宴,实际上还是这些老狐狸们的交锋之地。
比起沈峤这边的冷冷清清的,仅仅只有平日里还算有交情的人过来打招呼,像是黄尚书,还有自己那父亲安平王,戚太师等人之外便是无人向她搭话。
反倒是那边的状元苏祝却是被一群老头子热情高涨的搭话笼络,无非不就是向着他提亲,将人收拢到自己的阵营里去。
那位状元今年不过十五,却是一脸冷淡地回绝那些高官达贵的笼络。
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他眼珠子一转,竟然直接走到沈峤这儿来。
“借你一用,那些大人们实在是太过纠缠不休了。”
苏祝一上来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目的表达清楚了,而被当成赶走那些苍蝇的工具人本人沈峤只得点点头。
在酒宴之上被这么多人追着提亲,被拒绝掉了还死缠烂打,真是一群脸皮如城墙厚地老头啊。
果然,一看见苏祝往沈峤这边靠过来,那些想要拉拢状元成为自己女婿的高官达贵们不仅发出了啧的声响,纷纷转头扎堆喝闷酒。
看着那些老头子吃瘪的样子,沈峤不禁被逗乐了,她揶揄道:“看这个样子,我怕不是被记恨了!”
以前看小说看电视剧,像这种状元及第的人,无论他出身贫寒还是高门,都会有这种趋之若鹜的人有意拉拢。
若是此人不知礼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执意跟他人有婚配,那多半可能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苏祝显然也想到这一层,他只是叹气:“我跟你不同,你有安平王府庇佑,想来你不会受其刁难才是。”
苏祝出身贫寒,面对那些淫威他只能避之则避,无法规避那估计多半只有以死明志这一条路了。
“确实……”
沈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不过还好你是状元。”
“什么?”苏祝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声。
“呵,都是那个榜眼啊。”沈峤嘴角扬起:“我今天还想着,那个人要是状元的话,我就寻一块豆腐自杀得了——成天呼呼大睡,半夜不睡觉制造噪音,就这样的人,居然能考上榜眼,学霸就是了不起啊!”
一想起那个榜眼颜逸春,沈峤就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