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间，晾衣杆下，站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瞪大眼睛盯着她瞧。
李五郎也被叶寒霜的勇猛行为吓住了，他也盯着叶寒霜看。
还是中年女人先反应过来的，哭喊着就朝着叶寒霜扑了过来：
“好你一个狐狸精，竟然都追到我们家里来了！”
叶寒霜一闪，躲过女人袭击。
女人顺势坐在地上，拍着大腿边哭边喊，“李五郎，你这个挨千刀的，你竟然又找了一个狐狸精回来……你还让我活不活啊？”
“又？”叶寒霜打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女人。
难道，李五郎经常找不同女人回家，竟然让她的亲娘变得跟泼妇一样？
心里泛起对母亲的同情之心。
原来，她过得也不容易。
同情母亲的同时，对李五郎也越加讨厌起来。
屋子里跑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胳膊伸到女子的腋下，想将她拉起来。
“娘，娘，你别生气……”
叶寒霜站在原地打量着一家三口。
突然，屋里又传来一个男孩儿的喊叫声，“你们别打了，我背书都背不下去！”
听到屋里儿子的抱怨，女人不哭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
叶寒霜打量一番院子，很普通很破旧，晒衣杆小的李五郎拖拉着着残腿走进叶寒霜问：“姑娘，你找谁呀？”
叶寒霜犹豫一下，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您好，我想找叶安素。请问她在吗？”
李五郎一顿，嘴巴张得大大的，似是遇见了鬼一般。
那个中年女子则「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
她语出惊人：“叶安素死了好多年了，你还找她干嘛？”
女人话一落，叶寒霜蓦地红了眼圈儿。
她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的酸涩之意咽下去。
怪不得，见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她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都说母女连心，眼前这个泼辣的女人若是她的母亲，她多多少少会有点儿心灵感应的。
她的母亲竟然死了！
心里有再多的怨愤，有再多的责问，都没有地方发泄了。
她的母亲长成什么样子？临终前，有没有给她留过遗言和嘱托？
叶寒霜擦了擦眼睛，将眼里涌上的泪水擦去。
李五郎又走近几步，仔细端详着叶寒霜，“你找安素？你是她什么人？”
第141章
抽丝剥茧
提起叶安素，中年女子情绪很激动：
“李五郎，你还对那个叶安素念念不忘，是不是？你要是想她，就到阴曹地府去找，别在我耳边提她，我听着心里就犯堵！”
李五郎回头骂了女人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再多嘴，我就揍你！”
说罢，指了指门外，“姑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叶寒霜跟着李五郎出了院子。
二人走了一段路，在路边的田埂上停下来。
李五郎拖拉着那条残腿。
叶寒霜心里暗自合计：是不是他伤了腿，没银子治疗，将小小的自己给卖了呢？
在田埂上站定，李五郎焦急地问：“姑娘，请问，你是安素什么人呐？”
叶寒霜笑笑，“我是她一个远房亲戚。我来京城办事，听说她在这边居住，就过来瞧一瞧。”
见李五郎失望的样子，她反问：“叶安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这么在意她干嘛？”
李五郎蹲在田埂上，呜呜大哭出声。
“当初，是我财迷心窍，将她的女儿给卖了。我对不起她。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找，可是，毫无音讯。
我就是想着，有一天，遇到安素的家人，我当面跟他道歉。这些年，我做了好多坏事，老了，也渐渐明白过来，我对不起她。”
叶寒霜心情沉重地叹口气。
她又气又恨地问：“你做了哪些对不起她的事情？”
李五郎沉默半晌，将积压心头已久的那些心里话说出来。
原来，他与叶安素也过了几年幸福生活。
李五郎待叶安素生的女儿视如己出。
可这样的好日子过了没几年，在一次押镖的过程中，李五郎腿部受伤。
养好之后，腿也落下腿疾，每到阴天下雨，骨头缝疼痛难忍。
伤了腿，丢了差事，李五郎情绪消沉下去。
他开始出去喝酒。
因为李五郎找不到合适的差事，一家人的生活也捉襟见肘。
叶安素开始抛头露面，给别人家浆洗衣服，刺绣帕子等零活。
有家庭条件好的，想给孩子找个老师，她也能胜任。
渐渐的，叶安素才女的名声传了出去。
妻子赚钱养家糊口，名声大噪。
而他只能闲赋在家。
李五郎的心境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不允许妻子再出去赚钱。
叶安素只得听从他的话，又开始在家相夫教子。
可家里的吃喝开销都需要银子，银子从哪里来呢？
李五郎愁苦地喝酒，并且还多了一个癖好——逛花楼。
花楼那种灯红酒绿之地，就是一个销金窟。
李五郎在花楼里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叫柳娘。
柳娘年纪大了，在花楼没有地位，她急于找个男人脱离苦海。
而李五郎正失意呢，一个是娇柔做作、别有用心的解语花；
一个是失意无聊，血气方刚，需要被劝慰的年轻男人。
二人一拍即合，李五郎擅自将柳娘领回家。
柳娘的到来，让叶安素如遭晴天霹雳。
夫妻二人开始因为多了一个女人频繁吵架。
叶安素打算带着女儿离开，李五郎不放。
家里日子更加艰难，柳娘拿出自己的私房钱贴补家用。
这样，柳娘在李五郎心里的地位更高了。
叶安素抱着女儿逃跑几回，都被李五郎抓回来。李五郎还将叶安素给打伤了。
为了女儿的安全，她暂时歇了逃跑的心思。
但是，两个女人同处，让叶安素心情越发郁闷，没多久，她就得了病，缠绵病榻。
这个时候，柳娘还是逼宫，逼着李五郎休妻，自己要做正妻。
李五郎对叶安素还有感情，心里自是不愿意的。
柳娘就找到叶安素亲口说，要她主动让位。
叶安素痛快答应。
不过，叶安素跟柳娘要了一笔银钱，留下和离书带着女儿离开了。
李五郎得知，就去追叶安素。
慌乱之中，叶安素抱着孩子坠落悬崖。
孩子被挂在树枝上，逃过粉身碎骨的悲惨结局。
但是，叶安素却没那么幸运，她连尸首都没找到。
李五郎将女儿抱回来，渐渐养大。
“后来呢？你再也没找叶安素？”
“找了，我每年都去几次，没找到！”李五郎哽咽出声。
“你告诉我地址，有时间，我再去找！”
李五郎乖乖将地址告诉叶寒霜，叶寒霜深深印在脑海里。
“你欲享齐人之福，硬生生把叶安素逼死了，花楼女人名正言顺上位了，你们应该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干嘛把叶安素女儿养大，又给卖了？”
叶寒霜越想越气愤，“你还不如让那女孩儿挂在树枝上，自生自灭呢！”
李五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丫头也喊我一声爹爹呢！”
叶寒霜眼圈又红了。
虽然她对原身没有任何记忆。可是，李五郎的诉说却让她感同身受。
“为什么要卖她？”叶寒霜问。
李五郎被戳中痛处，双手捂住脸，再次呜呜大哭起来。
也许是压抑太久，也许是没人能理解他的无奈。或许，也想通过泪水，将自己的负罪感减到最轻。
李五郎与一个他刚刚认识的姑娘聊起来。
“安素失踪以后，柳娘逼着我娶她。我寻思着，要是她能答应我对丫头好，我就娶她吧。当时，她答应的很好。可后来，她怀孕了，对丫头越老越差，丫头吃饭都吃不饱。”
叶寒霜瞅着远方的麦田，长长吁口气。
“柳娘怀孕后，也 生下一个女儿，她把心思都扑在亲女儿身上，对丫头越发的差。
渐渐的，丫头越来越大，出落得也越来越水灵。但是，丫头在家里的处境却没得到好转。
一年冬天，我和三娘的亲生女儿得了重病，急需银子治疗。
有人牙子过来买年轻姑娘，说是送到大户人家当丫鬟。
柳娘哭喊着要把丫头卖了，说给孩子看病。
我一想，丫头在家里实在不行了，要是能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总比被柳娘偷着卖进花楼好。也就一咬牙把丫头卖了。”
李五郎一边说，一边哭，“大雪天，丫头坐在牛车上，伸着手喊我「爹爹，不要卖了我，我会赚银子给妹妹治病的……」我一想那情景，就睡不着觉啊！”
如今，午夜梦回，他仍然会想起那个大雪天，丫头哭喊着不想离开的情景。
第142章
揍人很过瘾
叶寒霜扭头，偷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你的亲生女儿，救活了吗？”
面对叶寒霜的质问，李五郎摇摇头。
他很惭愧，嗫嚅道：“后来……也没了！”
叶寒霜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冷笑一声。
“活该，这就是报应！”
多行不义必自毙。
卖别人家的女儿给自己女儿治病，哪里有这样歹毒心狠的人？
“你口中的「丫头」，究竟被卖到哪家贵人府里，你真的不知道？”
李五郎摇头。
“我以为，丫头安顿好之后，能给家里捎信儿回来。可是，我们等了好几年，她也没有音信。估计是伤心了，不与我们联系了！”
叶寒霜冷哼一声，“她要是再与你们联系，那才是傻子呢！”
二人之间沉默起来。
叶寒霜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甩到李五郎脸上。
“这是给你的，算是当初你对那个丫头的救命酬劳。以后，你与那丫头恩断义绝！”
李五郎推拒。
叶寒霜硬是塞到他袖口里。
“不过，你的那个柳娘，我不打算放过，今天，要是不扇她几个嘴巴，我觉得，我就白来一趟了！”
叶寒霜抛开李五郎，脚步匆匆回到那座农家小院。
花楼里脱身的柳娘过上了普通女人的生活，却硬生生将另一个女人逼死。
通过加害别人达到自己幸福目的的女人，她不配得到幸福！
叶寒霜对花楼女子没有偏见。
在封建社会，花楼女子的职业也是国家允许的，算是一个合法职业。
柳娘想脱离苦海找个好男人过上好日子，这也没错。
错就错在，她竟然害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这一点，是叶寒霜绝对无法容忍的！
“你又来干嘛？”
柳娘还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见叶寒霜去而复返，顿时警觉起来。
“我告诉你，离我家李五郎远一点儿！狐狸精！”
叶寒霜也不给她面子，冷笑嘲讽她。
“我若是狐狸精，你就应该是老狐狸精了。至少，我还没进过青楼，被千人睡万人尝呢！你在青楼里见惯风月，一定比我懂得多吧？”
被人揭开老底儿，柳娘顿时急眼了。
“你是谁？你别乱嚼舌根子，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叶寒霜凑近她，压低声音阴森森吓她。
“我是被你害死的叶安素，我回来报仇了！”
柳娘吓得蹬蹬退后几步，脸色吓得铁青。
她不知道，李五郎已经将她的底细告诉叶寒霜了。
除了李五郎、叶安素，没有人知道自己底细。
当初，为了洗白自己，柳娘还撺掇李五郎搬了几次家。
难道，她真的是叶安素的鬼魂回来了？
柳娘回身抄起一个扁担，冲着叶寒霜砸下来。
“管你是人还是鬼，阻挡老娘过日子，我就打死你！”
本来，叶寒霜不善于打架，她还琢磨，自己该怎么出手的时候呢，柳娘先出手了。
想上房的时候，就有人送过来梯子。
这样的好事，怎能放过？
叶寒霜弯腰躲过扁担的袭击。
一个灵活转身，转到柳娘身后，抬起脚，冲着她屁股狠狠踹下去！
站立不稳的人扔掉扁担，踉跄着啃在地上。
柳娘嘴巴还是不干净，骂骂咧咧的。
“你就是变成鬼，又能把我怎地？我仍然是李五郎的正牌夫人！你是鬼，永远的鬼！”
叶寒霜抬脚，又狠狠踹下去。
“你把李五郎当成宝，在我这里，他什么都不是！”叶寒霜骂她。
柳娘要爬起来，叶寒霜大步上前，脚踩在她后背上，狠狠跺了几脚。
“闺女，救命，快来救娘啊！”
自己打不过叶寒霜，柳娘冲着屋里求救。
很快，屋里跑出来那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见亲娘被人踩在地上，怎么袖手旁观？
她抄起墙边的烧火棍，冲着叶寒霜迎头砸下来。
“放开我娘！”
叶寒霜灵活一闪，避开烧火棍。
烧火棍没打中叶寒霜，却扫在了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柳娘脚踝上。
柳娘本来就被叶寒霜踹得浑身肿胀，倒地不起。
被自己亲闺女这一棍子打下来，疼得她嗷的一声哀嚎，人腾地一下站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