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身子不好，朕又何尝舍得将你搁在庐西这贫瘠艰险之地？实在是，你和叶氏那事……朕要不做出个态度，对你小惩大诫，朝官们岂能罢休？”
“皇叔不必多言，孤心中有数。”太子殿下一派孺慕之情。
皇帝很是难过，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转而将矛头对准太子妃：“你有孕在身，何必非要亲自照顾烨儿？太子府是没下人伺候了么，需得你多事？莫非，你本就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要真是太子的骨肉，那就是皇室嫡脉，金贵着呢，哪有不想要的道理？除非叶氏的肚子有猫腻。
老家伙这是故意在挑拨离间？
太子殿下假装没听出来，只顾着帮他家太子妃说话：“皇叔也知晓，孤素来受不得不相干的人亲近，太子妃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拖着身孕照料孤。”
“又是逼不得已，你们两口子究竟还有多少个逼不得已？求别用这个梗了，行不？”
皇帝心里烦躁，都开始咆哮了。
太子殿下被动接收了一通咆哮声，感觉耳朵里嗡嗡地直响。
好在，皇帝被整烦了，主动结束这个话题：“算了，既然烨儿不追究，朕也暂且将此事搁下了。叶氏你可得记住，往后好好伺候烨儿，也算是将功折罪！”
“太子妃她没罪，该怪罪的人是孤，是孤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父皇母后。”太子殿下满口愧疚和痛心地纠正道。
“求别嚷嚷了行不？念经似的，听得朕心烦！”
太子殿下听得皇叔心里话，自个儿就开心了。真想不到啊，孤还有能力碎碎念，将人给念晕乎。
他打算再接再厉：“孤也对不起爱妃……”
皇帝一见情势不妙，赶紧出声打断：“老王爷临回京前找朕商量过，说这庐西的条件实在太过恶劣，只怕你坚持不下去，反倒亏了身子。要朕收回圣旨，允你回京城休养。”
一席话，语速极快。要不是一口气说不完，他估计都不带停顿的。总算是将太子的碎碎念给岔开了。
太子殿下总算转了话头：“老王爷是好心，不过孤不能就这么回去。”
“就等你这话，朕可急死了。”
听到皇帝心声的太子殿下，嘴角差点没抽起来。原来，皇叔也有不淡定的时候，还以为他心机深，不容易受影响呢。
只听得，皇帝尽显为难的嗓音响起：“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朝臣那边儿，朕来想办法堵住言官们的嘴。再不济，朕多留在庐西几天，咱们叔侄俩再合计合计，寻个合适的理由……”
太子殿下摆摆手，语气中全是坚定：“庐西是孤自己要留下的，老王爷那里，孤已然跟他解释清楚，皇叔不用挂怀。”
“烨儿想留在庐西？”皇帝只抓住了这个重点。
明明就想将人家赶到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生自灭，还硬是要装出一副仁爱侄子的好皇叔做派，实在是叫人反感。
太子殿下如今看穿了皇帝的真面目，烦透了跟他你来我往的虚情假意，直接道明：“庐西纵是再贫瘠衰败，也是祖宗留下来的江山一隅。孤身为皇太子，倘或一个庐西都治理不好，又何以治理天下？”
“好好好！”皇帝听罢，一连三个「好」字，满脸欣慰地感叹：“皇兄若是在天有灵，听到烨儿这番话，定会感到无比自豪。”
“皇叔过誉了。”
皇帝似是被侄儿的热血奋进给感染了一般，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满口豪气地道：“既如此，皇叔就将庐西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做出成绩来，也好让朝臣们信服你。”
“皇叔放心，孤自是要倾心竭力。”太子殿下颔首。
皇帝心里美滋滋，心道：“还是年纪轻嫩了点，不知天高地厚。想做出成绩回庙堂？等着耗死在这儿吧！”
第84章
殿下殷勤又体贴，好男人一枚
太子殿下眼底幽光掠过，藏下了所有的情绪。
皇帝约莫是心情太嗨皮，这会儿内心活动那叫一个丰富。
“也不看看自个儿的身子骨，能撑得到庐西壮大的那天？”
“瞧朕，只顾着跟烨儿说话，桌上的饭菜都快凉了。来来来，坐下用膳。”皇帝慈爱地招呼着司空烨。
太子殿下伸手牵起他家太子妃，就在皇帝的正对面坐下了。
“这是摆明了要跟朕唱对台戏？”
皇帝内心不舒坦，他刚才还特意给太子指了位置，示意太子坐他身边的。
这侄儿，果然是跟他生分了。现如今，人家都不愿意跟他挨一起了。
“哼！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朕还像十年前，还需要上赶着讨好你，巴结你？”
司空烨拉着他家太子妃的手经不住微微一顿。
芷旋察觉有异，目光望向太子殿下的眼睛，却只看到他眼中幽深似海，什么也探查不出。
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感觉太子突然情绪有些不对。
司空烨的确是很烦躁，因为他家皇叔还源源不断地在心里叫嚣与咆哮，已经严重荼毒了他的耳根子，影响了他的心情。
最开始，他还凝神静气，竖着耳朵，生怕漏掉什么重点。
听了一会儿，他就发现了，皇叔估计是心底太阴暗，筹谋的都是些黑心肝没良心的龌龊事，哪敢向人外道？只能暗搓搓闷在心里胡咧咧，久而久之便演变成了自说自话。
司空烨本以为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想到下一刻就上了干货。
“以为哄好这女人就稳稳地攀上护国公府？一个短命鬼，也只有你这个傻小子舍得费心费力了。”
短命鬼？他的太子妃？
他记得，前世护国公府的嫡女就是早夭了的。只是，他并不清楚，那女子是怎么死的。
莫非，跟皇叔有关？
太子殿下心中的不耐和烦躁悉数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浓浓的担忧。亏得他是个隐藏情绪的行家，没让脸上露出半点端倪。
他心惊胆战地继续凝听，想要探查出有用的东西。奈何，皇帝的内心活动毫无预警地停了。
这回，换太子殿下心里波涛翻滚，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前世叶氏的死，究竟怎么回事？如今又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
他该提防谁？是皇叔，还是别的什么人？
看来，他以后不能由着太子妃单独行动了，得随时陪着才安心。
“烨儿快吃啊，菜都凉了。”皇帝笑得慈祥又和蔼。
这节骨眼儿上，太子看着他家皇叔，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一副凶禽猛兽的形象。
因为不确定潜在敌人是不是皇帝，司空烨没敢带他家太子妃离席。
就怕饭桌上没啥，陷阱在别处。
所以，他们还得留下来观察。
坐定之后，司空烨就忙着问他家太子妃喜欢桌上哪些菜式。
芷旋不知道为何太子突然这么热情，但不会在人前拆他的台。俩人配合得很默契，一个问一个答，几乎将桌上的菜全都点名了一遍。
没有人发现，每说到一道菜，太子殿下的余光总会悄悄扫向皇帝，暗中观察皇帝的反应。
最终，他可以确定，桌上的饭菜没问题。
也对，皇帝是个要脸要名声的，怎么可能用这种当面下毒的低端招数？
究竟皇叔在哪里埋了陷阱？是借刀杀人，还是亲自出马？
亦或者，根本就不是皇叔做的？只是皇叔清楚内幕而已？没搞清楚这些，太子殿下觉得心都悬得高高的。
他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刺激刺激皇叔？说不定被激怒之后，对方能在心里骂他，骂着骂着就讲到关键处了？就跟先前一样，最开始各种无营养的吐槽，最后才来了重点。
不管有没有用，太子殿下决定试试。
于是乎，太子殿下开始骚操作了。
但见得，他又是夹菜，又是端盘子的。只要是她家太子妃表示还不错的菜式，他就决不手软，全都薅到太子妃面前。
殷勤体贴，好男人形象展露无遗。
皇帝瞧着就差没将菜喂到太子妃嘴里的侄儿，只觉得自己眼花产生了幻觉。
也就在他傻眼的当口，面前好几盘菜就被太子给端到了太子妃那边。
再瞧瞧太子，哪还有一国储君的样子？活脱脱土匪下山的做派，有什么好的，太子妃感兴趣的，统统一股脑儿地给他家太子妃抢过去。
皇帝就差没惊掉下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烨儿，你这……你堂堂一国太子，怎可自降身份服侍个女人？”
“平素都是爱妃照应孤，好不容易孤今儿个状态好也该表现表现才是。有来有往，我们方能长久。”太子殿下边夹菜边说道。
他今儿状态好？
怎么状态就好了呢？
皇帝恍然惊觉，太子从落座到现在，那是一声都没咳嗽，精神也挺好。可不是么，精神好到都能照顾他家太子妃了。
皇帝扫了眼自己这方空荡荡的桌面，若想夹菜还得站起来往前扑才能够得着其他的菜盘子。
够夸张啊！
随侍在侧的太监早就目瞪口呆了。他想要过来服侍皇帝，给皇帝布菜。
太子一扫眼，正巧将目光落在太监的脸上，嘴里甚为不满地道：“我们一家子小聚，你留这里碍眼做什么？还不快退下！”
教训完太监，太子殿下又转过头招呼他家皇叔：“皇叔快吃啊，怎么都不动筷子？”
朕动得了么？菜盘子都给端走完了。
皇帝气得想骂人，又给硬生生地忍住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不能因为这点儿小事跟太子翻脸。
此番庐西之行，说来也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幸亏他还没下死手，不然场面就没法收拾了。早前他还以为自己对朝局已经完全掌控了，那些个朝臣也全都归附于他了，没想到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不归附的势力大有所在。
还有许多归附于他的，似乎也并不稳当。
倘或这个时候将太子给弄死了，搞不好还真就要翻船。
皇帝只得在心内暗下决定：“太子暂时不能死，还得留着对付那些老顽固。倒是太子妃不必留了。”
太子一听，一股戾气就在胸腔里乱窜。
当着孤的面，心里直嚷着要弄死孤的太子妃？皇叔，你是认真的么？
第85章
新婚夫妻的默契
皇帝当然是认真的。
他还在心里盘算着：“说起来还真可惜，本想借叶氏保护皇嗣不利给她降罪。奈何有太子在身边撑腰，什么罪名都揽过去，还真就没法治罪。”
“罢了，叶山海是个难缠的，背后一串的势力跟随，叶氏不能死在朕的手上，不然有得烦。”
“爱妃，扶孤去一趟茅房。”太子殿下突然搁了筷子，转头对他家太子妃道。
正伸长了手臂，准备夹菜的皇帝手僵在了当场，筷子差点掉下来。太子真是越发放飞自我了，一点礼仪都不顾忌了么？
他们皇室中人说话何时如此不文雅了？出恭就出恭，为什么要整出个上茅房？
这才将他贬出京几天？他就入乡随俗，变得乡土化了？
再说了，吃着吃着，居然要上茅房，还嚷嚷那么大声。
恶不恶心？
太子殿下心里只有哼哼了。孤都想一掌拍飞你，还管你恶心不恶心？
芷旋乖乖起身，搀扶着太子就往茅房而去。
留下皇帝坐在座位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胃里还翻腾得厉害。
殊不知，太子殿下刚出了正厅，趁人不备，就压低了嗓子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有没有老鼠药？来一包。”
“什么？”芷旋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老鼠药。”太子殿下又重复了一遍，连带多了句补充：“别说没有，孤知道你有。”
咳咳……
芷旋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加快脚步将太子往茅房搀扶过去，再三确定远处的耳目听不到他们的谈话，这才将音量压到最低，问道：“好端端的，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有人不老实，给他加点料。”太子殿下道。
芷旋抽了抽嘴角，道：“那东西危险，不好玩。”
她猜测，太子殿下多半是给皇帝老儿用的。话说太子忍他家皇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忍到现在，说明皇帝还不能死。
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了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皇帝也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吧？
充其量也就是先前想给她来个下马威而已。之后不是被司空烨给堵回去了么？
自家太子妃那点儿心思，还真瞒不过太子殿下。
知道她为他着想，明明看皇叔不顺眼都没动手，心里就忍不住感动。
顿了顿，他稍稍解释：“不用他死，药量减半，弄个半死就行。”
“还有这么玩的？”芷旋莫名觉得很带喜感。
太子殿下一个眼神丢过去：“不是你先玩的？”
别跟他说滴血验亲时他家太子妃没玩阴的。皇叔随身带着的御医，那是太医院最好的御医了，不可能做点手脚还弄出个乌龙。
唯一的解释，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御医是高手没错，只不过后面还有个高高手，直接将他给套进去了。
“嘿嘿。”芷旋尴尬一笑。
“傻笑什么，东西拿出来。”太子殿下催促。
芷旋忍住笑，悄悄道：“你说那东西不行，太低端太明显，减半也能被查出来，不合适。我们用别的。”
“什么？”
“思之如狂。”芷旋眨了眨眼睛。
太子殿下蹙蹙眉头，总觉得怪怪的：“什么东西，怎么听起来不太正经的样子。”
芷旋的笑脸成功僵住，没好气地白了太子殿下一眼：“好用就行了，你先别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