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她就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她看着叶舒后方，眸中突然爆发强烈的恨意，“小姐怎么了？你不如问问他！”
叶舒呆呆地转头，看到了那「东西」时呆滞了一瞬，反应过来那东西为何物时，她差点儿吓得魂飞魄散。
“啊！”她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眼前是一个铁笼，铁笼里关着没穿衣服的「人」，却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那人被断手断脚，耳朵鼻子眼珠都没了，看着十分可怕！
人彘！
叶舒只听说过人彘，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画面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她撑着地面，不停地干呕着。
她努力将这阵恶心的感觉平复下来，转头看着那人彘，只可惜被毁成这样，完全看不出此人的相貌了。
“他是谁？”
红翘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杀了他，但她明白，如今这样子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所以她忍住了，她凝着那人，语气讥讽地道，“不认得他了？他是杨越啊。”
永安王！竟然是永安王！
外界传言他暴毙而亡，没想到他竟然还以这种方式活着！
当年她离开广陵之前，宁北筱为了她的三哥放弃了她的业哥哥，嫁给了永安王，而今，永安王在宁北韬手里落得这个下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宁北筱呢？
宁北韬为何会如此恨永安王？
和宁北筱有关吗？
虽然红翘让她问杨越，但杨越如今这个模样，浑浑噩噩，连牲畜都不如，怎么还可能指望他开口？
叶舒看着红翘，眉头紧锁，“九小姐，她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叶舒语气中真切的关心，顿时让红翘冷冰冰的心柔软了下来，这么多年了，总算还有人和她一样真正关心着小姐。
“她——”刚刚开口，红翘就哽咽了，迟迟没有说下去。
“她，不在了？”叶舒艰难地问道。
红翘突然哈哈哈地笑了，仰天长笑，半晌后，才语气激动地道，“小姐早就不在了！可若她是好端端地走的，我岂会如此恨！”
叶舒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红翘的笑僵住了，这瞬间，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小姐在嫁过去第三天就死了。”
叶舒愣住了。
第三天，不就是她离开广陵城的第二天吗？
那时候，宁北筱竟然就死了！
虽然过去很久了，可叶舒一想起记忆中宁北筱的音容笑貌，胸口就堵得很难受，她记得那是个外表张扬但内心善良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
第257章
不堪
红翘平静地抹了眼泪，定定地看着被做成人彘的杨越，说道，“小姐舍不得刘公子，留了定情信物作为纪念，没想到嫁过去的第二日就被杨越发现了，他大发雷霆，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强行把小姐……”
她没有说具体，但避讳的内容，叶舒明白了。
“小姐羞愤难当，当时就不想活了，可是她更害怕她若去了，永安王不会放过三公子，所以她没有选择轻生……”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小姐心中苦闷，想找三公子说话，谁知竟然撞见——”
“竟然撞见他和永安王——”
“不可能！”叶舒下意识反驳。
红翘笑了一下，笑得凄婉，“是啊！小姐也多不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她冲了进去，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叶舒看着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喊着不要说了，她不想听。可是，她嘴角抽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红翘好像疯了般，又笑起来，“杨越这个混蛋不知羞耻，他看到小姐后，更兴奋了，居然叫小姐也过去！但是，这不是让小姐最痛心的，你知道，当时三公子怎么做的吗？”
叶舒只看着她。
红翘笑容变得很苦，她永远也忘不了宁北韬当晚的神情和他说的话，他漫不经心地一笑，说，“筱儿，过来。”
“就是他这句话，将小姐彻底击溃，小姐当时就投了湖！”说着，她的面容狰狞了起来，“我本来要去拦小姐的！你知道吗？是宁北韬，是他让人绊住我，不然我本可以救出小姐的！”
叶舒摇摇欲坠。
红翘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来。
曾经一些奇怪的事情似乎说得通了。
当初，宁北韬已经当上定北侯时，将她困在他的院子中，那时候外头传来他和永安王谋反的言论，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平息的，只记得当晚他情绪异常。
她清楚地记得，当晚他是淋着雨回来的，他强吻了她，可是又突然推开了她，她记得，那时他看着她的眸子满是厌恶。
她一直不解，他反常的反应是为何。
那时候，第二日她便知道了宁北筱要嫁给永安王的事情，她原以为宁北韬是用这个婚事平息了这件事，可现在看来，竟然不是表面这样简单。
难道那时候他和永安王就——
叶舒转头看向永安王，这一次除了厌恶之外，还有痛恨！
她在宁北韬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了，她很确定，宁北韬虽然行事狠毒冷酷，但取向方面并无异常。
这么算起来，他应该是被……
她不敢想下去了。
她一直知道永安王人品很差，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红翘从往事中回过神来，讥笑一声，说道，“杨越落到今日这个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宁北韬还好好活着，我要杀了他，为小姐报仇！”
叶舒缓缓闭上眼睛，她没说话。
红翘突然眼神变得凌厉，看着她，“叶舒，小姐对你那么好，她把你当做好朋友，难道你就不想为小姐报仇吗？”
叶舒满脸痛苦，没有回答她。
这时候，一道劲风袭来，毫无征兆的，帐子的帘子被震成了碎片，一张冷酷的脸出现在了叶舒和红翘的视线之中。
叶舒看着来人，目光不自觉就流露出凄哀之色，她虽然恨宁北韬，可她也明白，他成如今这样，与宁以曦和赵月稀都脱不开关系。
她恨他，也同情他。
可她绝对不想，他竟然还要遭受那种经历。
他曾经问过她，是否走过夜路这样的问题，那时候还是她太单纯了，她根本想象不到，他究竟经历了多少。
宁北韬……
宁北韬一来，视线便锁在了叶舒脸上，看清她的神色后，他便知道有些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他反而无所谓了。
他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所经历之事，又岂是常人可想象的？若是这点儿事情都经受不住，他就不是宁北韬了。
宁北韬漫不经心地看向黑衣人，勾唇道，“原来是你啊，红翘，好多年不见了。”
红翘虽恨他，但也忌惮他，她立刻挟持住叶舒，恶狠狠地看着他，“宁北韬，你立马自裁，到黄泉下跟小姐请罪，否则我杀了她！”
宁北韬不受威胁，深邃的眸子似乎没有一丝涟漪，淡淡道，“你杀了她吧。”
叶舒看着宁北韬，不知为何很想哭，她不怪他没有救自己的念头。事实上，这会儿她完全没有在乎自己的性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毕竟她在连墨园伺候了他不短的时间，虽然她没有爱上他，可是不可否认，他在她心中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或许就是因为这份在意。
所以在她当年知道他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之时，她才会那般难以接受。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他所承受的远远比她想象中多得多。
红翘皱眉，“你不是要封她为皇后吗？你不是要利用她来对付宁北飏吗？她若死了，你的计划都得泡汤！”
宁北韬没受威胁，他看着叶舒的表情不禁皱了皱眉，这一瞬间，像是被刺激到一般，甚至打出一枚暗器，袭向叶舒的胸口！
这是典型的要毁了人质的做法。
红翘大惊，她连忙带着叶舒避开这枚暗器，也是这瞬间，她不经意就暴露自己的软肋。
“嗖嗖！”
两枚暗器带着凌厉之势朝红翘薄弱之处打去，那速度和力道是先前那枚暗器的十倍，红翘根本没可能躲过。
暗器穿透了红翘的身体，鲜血飞溅，她的手一软，不经意就松开了叶舒，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才明白，她中了宁北韬的圈套。
可她明白地太晚了，宁北韬已经将叶舒救了回去，而且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搅碎了一般，她知道，她不可能再报仇了。
红翘缓缓地倒了下去。
人之将死，再如何不甘心都无能为力了。这一刻，红翘心中的恨慢慢散去，她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情，想起了小姐时常带着她出去闯祸的日子，想起了三公子对小姐的宠溺，想起了三公子常常替小姐摆平麻烦。
可是，她好不解啊，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她直直地望着宁北韬，鲜血流溢而出，她颤抖着问，“三公子，除了老侯爷和夫人，就只有你对小姐最好了。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呢？”
宁北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沉如海的眸子里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终究是没有回答红翘。
而红翘等了一阵后，身体抽搐了一下，终于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第258章
明白你为什么不救她
宁北韬的视线移到怀中的叶舒身上，却见她满脸苍白，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似乎连红翘的死都没有意识到。
他蓦地移开视线，鼻翼抽了抽，看向采月和追魂，声音冷地几乎要结成冰了，“谁把刺客放进去的？”
采月脸色一白。
追魂也变了色，当即跪地，禀道，“皇上，属下——”
还未禀完，就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一阵掌风，他不敢反抗，径直闭上了嘴。然而，那道掌风却是袭向旁边的采月！
采月生生受了这一掌，整个人摔在帐篷上，又无力地摔在地上，吐出好多鲜血来。
“该死！”
采月想要爬起来认错，却发现这一掌震地她心脉具断，难以动弹了，她心知自己难逃一死，当即顾不上许多了，大声喊道，“皇上，属下没错，叶舒的心早就不在连墨园了，您怎能留这么一个祸害在身边？”
叶舒闻言，睫毛微微一颤。
祸害……
采月似乎没有说错。
没经历过别人经历过的事情，她不喜欢拿那一套道德标准去严苛地要求别人，她不敢说宁北韬做错了。
她唯一确认的是，她在宁北韬身边时，给他带去的伤害更多。
是她认错了人。
是她给了他一丝丝温暖。
可是，最后抽身而去的人，也是她。
她，其实很对不起宁北韬。
宁北韬并不知道叶舒此时的思绪，他鼻翼再次抽动，凝着采月的目光几乎要将她凌迟了。
他实在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对于不听话的属下，便只有处死一条路，他确实够狠啊，除了叶舒以外，他对谁心软过呢？
他看也没再看采月一眼，冷声吩咐，“处死！”
追魂眸子变了一下，但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也清楚皇上不可能收回成命，他扬扬手，吩咐暗卫，“带下去！”
采月没有为自己求情，她只是仰头看着那个视为神祗的男人，坚定地道，“皇上，这个女人会害死你的！”
可惜，宁北韬再也没有理会她，抱起叶舒便走了。
帅帐中一片寂静。
两人对坐，相对无言。
宁北韬一瞬不瞬地凝着叶舒，好似要将她看穿一般。
叶舒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准确的说，到现在为止，她的目光仍旧没有焦距，就像是陷在某种恐惧之中，又像是不想面对某些事情。
烛火摇曳中，投下一片光亮，让人的光影柔和了几分。
然而，距离这么近的两人之间却像是隔了一道天堑，仿佛怎样都跨越不了。
宁北韬先开了口，他看着她问，“在想什么？”
叶舒眼睛动了动，眉心微微蹙起，嘴角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谁能知道呢？残酷冷血的明徽皇帝居然有这样温柔而有耐心的一面，他见她没答，也没有催促，而是温柔地问道，“刚刚吓到了？”
吓到了么？
也许是吧……
“宁北韬……”
叶舒喊了他一声后，又闭口了。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一开口后，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宁北韬眼睛眯了眯，深深地看着她，突然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眼中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你在同情朕？”
“我——”
宁北韬逼近她，霎时间爆发凶煞之气，就像是杀人最多的刽子手一般，他狠狠地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叶舒静静地看着他，无言。
宁北韬一瞬间又将凶煞之气收起来了，他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心爱之物，以温柔的语气说出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叶舒，朕行走在地狱之间，用千万人的骸骨铸起不世之功，可朕觉得这一切也没多大的意思，这些加起来，都不如一个你来得有趣，你可愿陪朕走下去？你想要什么，朕都能成全你。”
叶舒黯然地垂下了眸子，缓缓地说出了谁也不敢在宁北韬面前提及的一些话，“不世之功吗？这些年，广陵城百业萧条，大批百姓涌入外地，这一切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你夺取这江山来，就是为了毁了它吗？”
宁北韬眸子深了深，捏住她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揉摩着，隔了一会儿，他好似讨好般问道，“你想要一个开平盛世？做朕的皇后，朕会让你看到。”
叶舒定定地看着他，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的眼神都已经回答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