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韬这些日子忙于各种应酬,昨晚上便有一场酒局,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但现在的他急需要多一些可用的关系,所以他去了。
昨晚那场局众人兴致大好,没人说散,他便也待到了天亮。
谁知他刚回到了连墨园,便听暗卫禀报了刺客的事。
他神色一变,身影一闪就往异动的声响处去了。
书兰进入暗道,往下走了一段后,空间变得开阔起来,里面还有灯火照耀着,而她的脸色却迅速沉了下去。
里面竟还有暗卫!
叶舒闻到了一些腐朽潮湿的气味,这种味道,她曾经在关禁闭的小黑屋里闻到过,还在刑部大牢中闻到过,这里怎么会有……
她转过头,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座地牢!
暗卫们听到异动,迅速围拢,举剑对着突然的闯入者。
书兰立刻一把卡住叶舒的喉咙,另一手举剑对着逼近的暗卫,警告道,“别过来!她可是你们世子心悦之人,你们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真的没有客气,手卡紧了叶舒的脖子,一时间让她青筋浮起。
叶舒被掐的很难受,可她更是感觉诧异,视线怔怔地停留在这些暗卫身上。
这些暗卫的衣裳和外头的暗卫有所不同,正是和冬梅的夜大哥同一种款式……
难怪当初冥夜想杀她灭口,难怪当初找他出来找的那般费劲,难怪采月让他保守秘密。原来,连墨园下面竟还有这样一座地牢!
空气中带着令人作恶的气味,旁边的牢中囚着十几个人,一旁的刑架上还绑着几人。
即便这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那些人几乎没怎么动,只有人移了移脑袋看过来,显然这些被囚之人都被折磨地精疲力尽、不成人形了。
到了这一刻,叶舒还有些侥幸心理。
她想着,或许宁北韬也不知道这座地牢的存在呢?
可她的侥幸很快就被打破了。
“住手!”一个冰冷的声音传过来。
暗卫们让出了一条道路,一身藏青色衣裳的宁北韬走了出来,他看了叶舒一眼后,目光就移到了书兰身上,他看着她,眉眼浸着寒冰。
有了宁北韬的命令,这下暗卫们都不敢动了。
采月在他身后,神色有些复杂,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她已经错过杀叶舒最好的机会了。然而,她也不知道她会为此事付出什么代价!
书兰见宁北韬喊停,脸上这才绽放了笑意,她说道,“世子,我可没有伤害她哟,如果不希望她有事的话,你最好快些放我出去。”
宁北韬的俊容好似染了寒霜一般,眸中迸发的冷意几乎要把书兰凌迟了,他的声音更冷,“好!”
书兰嘴唇扬了扬,似乎怕宁北韬后悔一般,还在叶舒的耳边道,“叶姐姐,你看世子对你多好呀,真是让人羡慕。”
宁北韬并没有因为书兰的话,神色缓和下来,他冷声说道,“你后面的灯台是机关,左三右四,可开启外面的通道。”
书兰没有放下戒备心,她笑着道,“劳烦世子让人打开通道。”
四周都是宁北韬的人,她稍有不慎,就可能死于非命。她怎么可能冒险呢?
宁北韬向一个暗卫看过去。
那暗卫立刻领命,就去拧那个灯台,拧了几下后果然就见一道石门打开了,露出了另一条通道。
叶舒看着宁北韬,身穿藏青色衣裳的他,身上多了阴冷的气质,特别是在这个地牢里,俊美如斯,却不像是真人,就像是撒旦,危险至极。
他为何就妥协了呢?
他连与他有过肌肤之亲的未婚妻都不放在心上,为何就为她妥协了呢?
宁北韬,你到底有心么?
而宁北韬此时并未看向叶舒,他的冰眸锁在了书兰身上。
书兰立刻挟持着叶舒往通道去。
最后关头,书兰更加警惕了,紧紧扼住叶舒的喉咙,小心地戒备宁北韬和暗卫,而宁北韬和他手下的暗卫都盯紧了她。
这种紧张的时刻,空气都紧绷起来了。
仿佛谁松懈了一下,谁就会跌入深渊。
可在他们对峙的时候,没人知道,叶舒的注意力被关在这里的人犯引开了。
从这一头走到另一头的通道,几乎将关在这里的人犯一览无遗了。
这些人,叶舒都不认识,她看了一眼就吓得缩回了目光。
这些人都被施了极刑,大多都残缺了,就算活着,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从这些人的身体伤痕来看,施刑手段必定是极其残酷。
她本来不敢再看了,可突然看着一张脸有些熟悉,不禁仔细看了看。
那是一个男人,被斩断了双手双足,眼睛也被弄瞎了,总之很惨。
但能看出来他皮肤细白,可以想象他原本是一个养尊处优之人,只可惜脸上也有好几道鞭痕,所以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白皙,而是惨白。
叶舒看第二眼的时候,总算认出来了。
这个人,她也曾打过交道,当初为了帮宁北筱,她恶狠狠地整治了他一顿。
这人便是,前阵子失踪了的升平郡王!
宁北韬竟然将他囚禁了起来!
眼见曾经见过的大活人被折磨地生不如死,就算是和对方有仇,叶舒也不能平静地看着这个画面,她一阵反胃,恶心的感觉一个劲地往上涌。
宁北韬这时似乎注意到了叶舒的异样,他的视线挪到了叶舒身上,不禁皱了皱眉。
而书兰看中了这个时机,立刻拖着叶舒往暗道里去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宁北韬手中的剑突然飞出,带着凌厉霸道的气势,直朝书兰的胸口飞去。
这样堪比闪电的速度,书兰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还未有进一步动作,那把剑已经穿过她的身体,力道之强,竟直接钉在了石头砌的暗道上!
而她的手一松,叶舒已经从她的手中脱离了。
叶舒猝不及防地倒在地上,突然着地,骨头吃了苦头,可她却感觉不到痛一般,她怔怔地抬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刻,她都顾不上书兰了。
在她的眼前,一副刑架上绑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四肢完好,并不像是升平郡王那么惨烈。
可他的情况也不怎么好,他的手腕和腿脚处都有一道鲜血淋漓的血痕,看起来似乎是被挑断手脚筋了,他的脸上到处都在流着血,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叶舒的惊,是因为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便是她前不久见了一面的定北侯,宁北韬的生父宁以曦啊!
她的目光移了移,看向了对面的刑架上绑着的女人,其惨烈程度不下于这边的宁以曦,这人正是宁北韬的生母赵月稀!
囚禁折磨生父生母,他怎能……
第196章
不管多难,都得活着
宁北韬看着书兰,目光眯了眯,但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对暗卫挥手,让人前去处理。
书兰那一剑正中心口,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此刻她也认出了定北侯夫妇,虽也震惊,但她毕竟是做细作的,黑暗事见得太多了,所以比叶舒更快回过神来。
她哈哈大笑,不知道是嘲讽还是什么意思,“世人都知北越皇帝和战神定北侯,却不知定北侯世子才是真正的狠人!”
“宁北韬,我真是小瞧你了,还以为你会争不过宁北飏,特意把宁北飏身世之谜送到了永安王府,谁知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没错,当初闯入永安王府送画像的刺客就是她。
作为南陈细作中的翘楚,她自然能接触到更多的信息,当时她看到了宁北飏修复的他母亲的画像,便临摹了那幅画像让人去查,谁知竟得到一个惊天的秘密。
当时宁北韬虽然已经坐上了世子位,但宁北飏的风头不比他小,而且定北侯出征了。
如果定北侯打了胜仗,势必声势更隆,到时候废了世子另立也不是不可能。总之,在所有人看来,宁北韬的位置都脆弱极了。
她当然是希望北越乱的,所以她故意捅开了那个消息,将天平倾向宁北韬,让他们争斗地更狠!
还真是她错了,以宁北韬这狠辣的手段,哪里可能会输给宁北飏?
宁北韬转头看着她,目光变得凌厉。
但是,书兰却笑了,最好的细作随时都做好了死的准备,死并不可怕,关键是要让自己死的更有价值,“七公子真是可怜呀,因为你们的一招瞒天过海,堂堂苏氏皇族后裔,竟然就变成了乱臣之子!但纸包不住火,宁世子,您可要小心了!”
书兰的身份原本只有宁北飏和冷晏知道,可宁北飏早已不知人影了,而冷晏「忙着」缉拿宁北飏,此时也顾不上她,所以她就成了漏网之鱼。
宁北韬也是今日才意识到书兰的身份有异,毕竟一个南陈的细作还是很珍稀的。
如果撬开嘴巴,能得到不少的情报,他突然袭向了书兰,而书兰在说出那句话后就没打算活下去了,她将剑往身体内送了一分。
死的决绝……
宁北韬眸子沉了沉,却也知道救不回来了,他挥手,“收拾了……”
暗卫立刻去收拾书兰的尸体了。
叶舒还倒在地上,刚刚书兰的话她都听到了,宁北飏不是乱臣贼子的后代,多少算是一个安慰吧。
可是,对现在的她而言,再震惊的传闻都无法将她从眼前的噩梦中唤醒过来。
宁北韬原地站着,看了瘫倒的叶舒一会儿,才上前,在她面前站定,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父母双亲,冰眸隐着一丝厌恶。
他收回视线,半蹲在叶舒面前,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叶舒看着这只漂亮的手掌,目光怔怔地移到他的脸上,她从来没觉得他这么可怕过,她撑着身子后退,畏惧地看着他。
原来,「冷面阎王」不只是他的表情冷啊,她现在才知他的冷酷、他的阴鸷、他的残忍,他的冷,冷到了骨子里。
宁北韬,你怎能如此呢?
给亲弟弟下毒,杀死自己孩子,囚禁父母双亲……
你还是一个人吗?这是魔鬼啊!
宁北韬看着她畏惧的模样,眼底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一瞬,可只是一瞬而已,他便站了起来,脸色紧绷,对采月吩咐道,“带她出去。”
叶舒就如一个木偶般被采月拽着出了暗牢。
终于,暗牢恢复了它原本的安静。
宁北韬面无表情地看着叶舒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他转头看着刑架上的人,嘴角浮现一个诡异冷血的笑容,也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认真问他们,他问,“父侯、母亲,不管多难,都得活着,是不是?”
当然,两人都在昏迷之中,而且如今又聋又哑,他们怎可能会回答他呢?
宁北韬淡漠地从他们身侧走开了。
事实上,宁北韬最残忍之处不是对他们施的刑,而是让定北侯夫妇这样一对怨偶日日相对,却不得解脱。
宁北韬,真是好狠的心啊!
叶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地牢的,她离开后,没忍住就吐了,她的手心鲜血淋漓,可她仿若未觉,只朝那个暗道看着。
……
自从发现了暗道的秘密后,叶舒本来就不好的身体更差了。
东西完全吃不下去,吃什么吐什么,暗牢里的气味在她鼻尖挥之不去,她根本闭不上眼睛,一闭眼就会浮现那些画面。
她已经两日没出房门一步了,没有喂鱼,也没有做其他事,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这期间,宁北韬没有出现。
她不知道的是,定北侯府已经变了天,确切来说,定北侯府早就变了天,在暗道的事发生之前,侯府其实已经在宁北韬的掌握之中了。
这一次,只是公开了而已。
定北侯府宣布了定北侯宁以曦的死讯,说是由于战场上受到重伤,伤重不治而亡的,宁夫人听闻侯爷死讯悲痛交加使旧伤发作,也随着一起去了。
与此同时,原定北侯世子宁北韬成为了新任定北侯。
叶舒恍惚之间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哀乐声,她眼珠子动了动,知道宁北韬这是宣布了定北侯的死讯。
她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四肢,起身了。
定北侯夫妇的丧事是大事,整座侯府都忙碌起来,就连连墨园的下人都进进出出不停。
可就是这么忙乱的时刻,叶舒走到连墨园门口,还是被眼尖的门房认出来了,“叶舒姑娘,侯爷有命,您不能出去……”
叶舒好像听不到门房的话一般,直接往外走。
门房伸手去拦,谁知叶舒好像看不到他的阻拦一样,还是继续往外走。
眼见着叶舒的身体就要碰到他的胳膊了,门房吓得一颤,立刻收回了胳膊。
连墨园里,谁不知道,叶舒是世子的人?世子的人,他们连头发丝都不敢碰一下,别说是碰到身体了。
门房为难极了,看着她不知所措。
可叶舒已经一脚踏出连墨园的门槛了,就在这时候,暗卫从旁边落下来,堵住了她的去路,“还请叶舒姑娘不要让我等为难!”
叶舒没有理会,还是往前走。
暗卫都惊了,毕竟他们手上拿着剑啊!叶舒若再上前一步,就会被伤了。
就在暗卫犹豫要不要退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们心头一凛,同时放下心来,齐齐行礼,“侯爷……”
对,宁北韬,现任的定北侯。
第197章
他的威胁
叶舒眸子动了动,她的目光往上,看到了他尊贵的紫衣,看到了他胸口的蟠龙图案,看到这里,她缓缓垂下了视线。
她没再动了,也没有抬头看他。
宁北韬看着她,女子单薄地好像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整个人虚弱极了,只有一股意志在强撑着,看着像是回光返照之人,好像随时会倒下。
他眸子变了变,只沉默地看着她。
叶舒突然转过头,往回走了。
她刚走了两步,突然脚离开地面,原来是被宁北韬打横抱在了怀中。
她不经意看到了他冷峻的侧脸,以及他额头上的一抹孝布,只一眼,便避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