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朝里正道:“赵氏以前如何编排我都不要紧,她是陈家妇,若是真闹大了,还是陈氏一族脸上无光,但这次她肆意散播谣言悔我恩人清名却是不行,我与沈家妹子非亲非故,第一次见面,她便能不顾名声伸出援手,这是大善,我自知人微言轻没法为恩人讨个公道,便只能等明日身体好些找县令主持公道了。”
不就是寻常的口角吗?怎么就上升到要找县令主持公道的地步了?
不说围观群众,便是连陈里正一时间也有点懵。
赵氏的丈夫陈二瞬间慌了,抬手就给了赵氏一巴掌,满脸堆笑的凑到陈淮身边哀求:“阿淮,你看你表婶就是嘴贱,她这个人其实不坏的,我叫她给你们道歉行不行?这点小事就不用闹到县太爷面前去了吧?”
陈淮抿着嘴没说话,持续的高烧让他浑身无力,强撑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现下连腿肚子都打着摆子。
陈里正看着不由叹了口气,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是很想给赵氏一个教训的,平山村三姓混居,他这个里正当的不容易,什么时候都该一碗水端平。
赵氏这个蠢妇惯会造谣生事,若这次能让她吃个大教训,对村里也是好事,可陈二毕竟姓陈,真要为了这点事闹到县衙去,不说陈二家了,便是他这个里正只怕也脸上无光。
陈里正想了想便凑到沈惊春身边悄声道:“丫头,我看赵氏这回是吃够了教训了,我且让她与你道歉,这回便算了吧?你们才出来单过,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对簿公堂,以后自然没人敢再惹你家,但恐怕以后在村里也没人敢与你们走得近了。”
这事可大可小,只看怎么处理,陈里正这个人虽有些小心思,可人到底还不坏,沈惊春虽不怕他,可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若就此算了,她又不爽,便也压低了声音道:“之前我听她说侯府给了钱给沈家,要将我留在京城,我想知道这事是谁传出来的,只要赵婶子说出这人是谁,这次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这无异于卖女,沈老太太是个聪明人,这么隐秘的事情当然不会到处乱说,可沈家也不全是聪明人。
以赵氏这种性格,若是早知道这桩秘闻,早就嚷嚷的人尽皆知了,可之前没露出一点风声,偏她昨天救回陈淮,这事就传的有鼻子有眼,必定是有人才说给赵氏的听的。
沈惊春心里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肯定是沈延贵的媳妇李氏没跑了。
陈里正听了这个要求有点为难。
他能当上里正,肯定是有点本事的,这点事情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沈家这事会传出来,必定是出了内鬼。
他看着沈惊春面无表情的脸,咬了咬牙道:“好,我去跟赵氏说。”
二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与沈惊春站的很近的陈淮听到了,围观的村民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都在一边窃窃私语。
赵氏早被陈二一巴掌打醒了,听到陈里正转达的要求,只呆愣了一下便狂喜道:“是李氏,就是你二伯娘李氏。”
人群中原本正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李氏一下懵了,但她反应很快,几乎是立刻就尖叫了起来:“赵氏你这个毒妇,你乱攀扯什么!我家这几日忙着秋收,我天亮忙到天黑,可没时间去造谣。”
赵氏积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眼下终于找到个可以骂的,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刻破口大骂起来。
二人你来我相互揭短往声音越骂越高,原本住的稍远些没注意到这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
这都什么东西?
沈惊春阴着一张脸,心中的不耐几乎达到顶点,打人她很在行,这俩妇人一拳一个都不够打的,可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她是真的不太擅长。
“我不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赵氏疼的直哆嗦,一手指天发誓:“这件事就是李氏告诉我的,若有半个字的假话,叫我头生恶疮不得好死,我发誓了你敢不敢!”
乱糟糟的声音瞬间消失,毒誓可不是能乱发的,李氏哑口无言。
沈惊春松了口气,早发誓不完了吗,用得着东扯西扯这么半天?
赵氏忍着痛强自扯出一个笑来:“惊春啊,婶子鬼迷心窍了才听了李氏这个毒妇的挑拨说了你的闲话,你看我现在也遭到报应了,等我伤好了一定去给你赔礼道歉,你看现在……”
“这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只希望婶子能记住自己说的话,若是下次还这样,那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追究到底的。”
陈二千恩万谢的跟儿子抬着赵氏走了。
围观群众却没散去,还等着看李氏的热闹,哪知沈惊春却看都没看她,只朝陈淮道:“淮哥你还好吗?能不能走?”
陈淮脑袋昏昏沉沉,眼前全是虚影,点了点头强撑着往沈家走,围观的村民见没有热闹可看了,都各自散了。
二人拐了个弯到了村尾,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陈淮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扑去。
沈惊春走在一边,一直注意着他,眼见人倒了下去,伸手一捞便将人捞起,深吸一口气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昨日背着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抱着,顿觉有些吃力,好在沈家已经不远,沈惊春憋着一口气,抱着人快步回了家。
方氏是个闲不住的,如今良田一时买不到,她便买了几亩荒地,今日一早便带足了口粮,领着家里几人去新买的荒地上开荒去了,家里没人,她也没啥顾忌,从空间拿了体温计替陈淮量了体温。
量出来的结果吓了她一跳,居然已经烧到了四十度了,昨日到今日吃了几副药,居然全然无效?
再这样烧下去,就算人没烧傻,体内重要脏器也要烧坏了。
沈惊春咬咬牙,喂他吃了两颗特效退烧药,又从空间拿了个木质浴桶出来,烧了大锅热水,将陈淮扒的光溜溜的丢了进去。
等泡完一个热水澡,体温倒是降到四十以下了,可人依旧昏迷着,沈惊春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取了酒精替他擦拭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陈淮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渐渐趋于正常。
沈惊春累的浑身是汗,瘫坐在地上,一抬头,就见陈淮正睁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着她。
第13章
这到底是什么社死现场!
之前怕陈淮脑子烧坏了,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的,现在哪怕他本人已经醒了,但沈惊春的眼神还是止不住的往他身上瞄。
他的个子很高,起码一八五往上,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很瘦,但其实身材很匀称,没有一丝赘肉,腿身比例极为优越,肩很宽腰很细腿很长,身上肌肉明显却不夸张,线条流畅极具美感。
沈惊春无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舔舔唇试图解释:“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发高烧,我替你物理降温,你信吗?”
陈淮一脸从容的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光溜溜的身体上,被头发遮住的耳朵已经红的滴血:“不如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沈惊春红着脸落荒而逃。
……
等沈惊春做好晚饭,领着几人开荒回来的方氏却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气的直掉眼泪:“往常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为了两个小的不得不忍这口气,如今我们都搬出来了,她还不肯放过我们,我忍不下这口气。”
方氏一拍桌子,就要去沈家老宅去找李氏。
沈惊春太阳穴突突直跳,连忙拉住自家老娘劝道:“娘,算了,李氏说的也是实话。”
方氏听女儿这么说,眼泪流的更凶,豆芽也被气的发抖:“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沈惊春搂着方氏肩头冷笑道:“当然不可能这么算了,只是如果我们此时找上门,以老太太的性格,肯定是要护着李氏的,可若我们不找上门,她反倒不会让李氏好过。”
豆芽一时想不明白这些。
旁边陈淮淡然一笑:“沈老太太是个好面子的人,李氏将自家的事情说给别人听,还闹出这么大动静,以她的性格,只怕关起门来,反倒没有李氏的好果子吃。”
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方氏心中依旧愤恨不平。
“这事说到底还是因我而起。”陈淮叹了口气道:“若非惊春妹妹救我回来,哪里又有这么多事呢?明日我便收拾东西回去吧。”
沈惊春实在没想到一脸正经的陈淮会用这样一种小绿茶的语气说话,不由一个哆嗦。
方氏却很吃这套,抹了眼泪,反倒开始安慰他:“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李氏这个人已经烂了根了,就算没有你,她也能找到机会使劲抹黑我们的,阿淮你可别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你安心住下养好病再说。”
……
果然不出沈惊春所料,第二天李氏被打的消息就传出来了,且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沈老太太在娘家就是娇养,嫁到沈家之后,家里又全听她的,后来沈延富考中秀才,她更觉得自己这个秀才娘高人一等,轻易不肯跟村里这些同龄的老太太们一起玩。
昨日赵氏那事闹的满村皆知,中午在家休息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沈家却只来了李氏一个,但这并不代表沈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沈惊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李氏还暗自庆幸,结果一回家,就差点被迎面飞来的东西砸到。
沈老太太怒不可遏。
她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李氏这样的蠢货,得了便宜不藏着掖着就算了,她居然还嚷嚷的人尽皆知。
“我看你爹娘精明,几个兄弟姐妹也不笨,怎么老李家就出了你这么个蠢货?”
茶碗砸在墙上砰的一声响碎成无数碎片落在地上,李氏吓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娘你干什么,这茶碗是能砸死人的。”
她还不知道事情已经传到了沈家人的耳中。
沈老太太气的捂着胸口直喘粗气:“砸死你个不省心的,我老沈家倒少了个祸害。”
她说着随手又抓起手边的东西,狠狠朝李氏砸去。
才从鸡窝里收出来的鸡蛋,一下砸在李氏脑门,蛋黄蛋清流了满脸,李氏尖叫一声:“我有什么错,明明是沈惊春那个小贱人搞出来的事情,娘你奈何不了她,拿我发火有什么用。”
沈老太太听的气血上涌差点晕厥,喘着粗气双眼猩红的盯着李氏:“好好,真是好啊,我沈家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了,老二你现在立刻写封休书,让她滚回李家。”
李氏呆住。
沈老太太向来唯我独尊这她知道,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这么轻易的就提起了休妻。
不就是妇人间的嘴角吗?怎么就能扯到休妻。
沈延贵也同样呆住,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巴掌就朝着李氏扇了过去,这巴掌用了八分力,将李氏打的整个人一歪,跌倒在地。
“蠢妇,你干了这样的蠢事,不想着认错,居然还敢跟娘顶嘴,还不跪下认错。”
李氏整个人都被打懵了,被沈延贵掐着脖子在地上磕了一下,反应过来刚想尖叫,就听沈延贵厉声骂道:“还想顶嘴,真想滚回李家不成?”
李氏到了嘴边的叫声又被咽了回去。
沈老太太说一不二的,这个家里连沈延富这个秀才都得听她的,更别说沈延贵了,别看沈家的男人都对媳妇不错,可一旦婆媳之间有了矛盾,沈家男人必然是向着老娘的,唯有老三沈延平是个例外。
沈延贵见李氏没了声,才朝沈老太太求道:“娘,李氏这个蠢妇虽然可恶,但毕竟也替儿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多年,便饶了她这次吧。”
诚如沈延贵所说,李氏嫁入沈家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儿女都这么大了,却被休回娘家,她三个孩子以后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老太太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提休书也不过是吓吓李氏,听到二儿子求情,便冷哼了一声道:“沈惊春这个臭丫头有几分邪门,你只看到她从侯府回来便断定她是被赶出来的,难道没看到她身边还跟着丫鬟?”
沈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李氏,接着道:“哪怕她是真的被赶出来,在侯府也必然还有人愿意帮她,我让他们净身出户,哪怕是皇帝来了,这也是我沈家的家事,可你这个蠢货现在扯上侯府事情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