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不懂这些,但以前也听人说过,针灸是个极为耗费心神的事情,二十针扎下去,田大夫额头上就冒出了一层薄汗,整个人肉眼可见的便的有些疲倦。
沈惊春三人在一边看着根本不敢出声。
针扎完了,田大夫抬手擦了额头上的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开始养神。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有多久,他才重新睁眼拔了针。
“按他的脉象来看,病症应该减轻了才是,但应该是你们上山的时候有一次撞到了头,还好来的快,若是再晚个一天半天的,只怕没得救了。”
田大夫说着下了床,重新穿上了鞋子:“现在单靠施针效果不大,还需配合药浴才行,我手边的药材不够,开个方子给你们,现在立刻下山去买药,越早药浴越好。”
沈惊春松了口气。
有的救就还好。
“多谢田大夫,不知我大哥什么时候能够醒来?”沈惊春问道。
田大夫道:“药浴完今晚应该就能醒。”
沈惊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道:“不知这诊费?”
田大夫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答应为你兄长看病,是看在你献上牛痘的份上。”
他说完收好了银针,提着药箱到一边的桌边拿了笔墨出来,将要买的药材写了出来:“一天一次药浴,先买三天的量泡着看看,等会我将我那边有的药材拿过来,你直接给他泡就是,三天后再去找我。”
古代的大夫写字就比现代的大夫讲究的多,起码这上面的字沈惊春都认识
她结果药方又朝田大夫道了谢,客客气气的将田大夫送回了隔壁院子。
“不知道推滚石下山的歹徒还在不在这附近,金林寺总归要安全一些,保险起见,淮哥你还是待在寺里照顾两个病患吧,我去跑一趟。”
沈惊春说完陈淮就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他很想自己亲自跑一趟奉持县买药,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媳妇的身手可比他好太多了。
火炕上铺着的衣服还没干,沈惊春直接就穿着僧衣出了门。
到了外面安置车马的地方,正碰上那几名帮着抬人进院子的护卫,现在已经是下午,单靠两条腿下山,再买药回来还不知道要多久,沈惊春便向几名护卫提出想借马,本以为还要费些口舌,却不想她才一张口,几名护卫不仅立刻同意了借马,还问有什么事现在要下山,要不要他们兄弟代办。
沈惊春倒是真的很想,可大家无亲无故的,她是真没那么厚脸皮。
骑着马下山,跟坐着马车上山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沈惊春虽然不会骑马,但原主骑马还是很厉害的,上了马骑着小跑了一会,就有感觉了,原本要走半天的山路,也大大的缩短了时间,天色才暗下来,她就进了城。
在大周国土境内,越靠近北方,关闭城门的时间越早,进城之时沈惊春就顺便问了城门守卫,她身上穿着僧衣,显见是山上金林寺下来的居士,因为守卫倒也还算客气。
问明了城门在戌时关闭之后,沈惊春也不敢有片刻耽误,直接就找路人问了最近的药店,就直奔了过去。
考虑到奉持县的条件有限,田大夫开的药都是还算常见的药,沈惊春甚至不用跑第二家药店就直接全买齐了。
从药店出来,又急急忙忙的骑马往山上跑。
月初的月光很淡,好在空间里有夜视镜,戴上之后虽不如白天看的清楚,但到底还是有些用,夜里上山的速度就跟白天马车的速度差不多了,午夜过后她才到了金林寺。
小院里,沈惊秋一直没醒,作为病患吃过晚饭之后程江就坚持不住又睡了。
沈惊春回来时,院子里还有灯光,几乎是她一敲门,陈淮就奔了过来开了门。
他问道:“路上还顺利吧?”
一双手覆在了沈惊春拎着药包的手上。
她的僧衣里面穿了很多衣服,在路上的时候也拿了围巾帽子手套出来,将整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可到了寺外去还马就得将这些东西全部都收起来,走在庙里又怕被冬夜巡查的和尚看到,因为也没再拿出来用,这一路走过来,原本还有点热意的身体又变的冰冰凉了。
“挺顺利的。”沈惊春道。
“你先喝口热水歇一会,我去烧水准备药浴。”
陈淮顺手将过药包,就将沈惊春往屋里推。
她没拒绝,她是真的很累,白天的时候胳膊先着地,后面又攀着石头用藤蔓缠住了她哥,两个人的重量全在那条受了伤的胳膊上。
陈淮拎着药进了灶间,这锅并不在屋里,只是在外面连着炕洞,两间房两个灶同时烧水,泡药浴倒是不需要那么高的温度,不等烧开,他就直接将水舀出拎进屋里倒进了问寺里借来的浴桶里。
药已经放在锅里跟水一起煮了,倒完水又将沈惊秋从床上捞了起来扒光了衣服丢到了浴桶里。
这桶不算大,一个成年男人坐进去,脚都有些伸不开,这样即使不在一边看着,也不用担心沈惊秋会倒在浴桶里。
按照田大夫的交代,这药浴要泡半个小时,怕水冷的太快,将沈惊秋在浴桶里摆好,陈淮又拿了被子将浴桶盖住,只留了他一个脑袋在外面。
客院这边是所有院子共用一口水井,沈惊春下山后,陈淮就将小院里的水缸挑满了水。
冬天热水冷的快,要一直不停的往里面加水才行,等到泡够了一个小时,缸里的水已经快要进底了,浴桶的水也要满出来了。
陈淮将沈惊秋从浴桶里扒拉了出门,给他擦干身体,重新穿好衣服塞进被窝里,自己也累的够呛。
怕沈惊秋半夜醒来,也不敢去睡,就在这边屋子等着。
沈惊春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亮了。
昨夜她本来不想睡的,只打算趴在炕桌上眯一会,后面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现在一看,显然是陈淮将她外衣脱了下来放在了一边身上也盖着被子。
她穿好衣服出了门,院子里虽然静悄悄的,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寺里的师父们做早课的声音。
隔壁的房间门虚掩着,她推门走了进去,浴桶还摆在地上,里面的水也没倒,床上两个病患睡的正香,陈淮靠着墙闭着眼,睡的不太安稳。
她往陈淮那边走去,手才刚搭在他肩头,陈淮就睁开了眼睛
“你去隔壁房间睡,这边我来照看。”沈惊春说道。
陈淮的眼中全是红血丝,沈惊春看着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
时间越久,她就越觉得这场无妄之灾是冲着她或者她哥来的,如果是周渭川想要报复,也该是想办法让陈淮没办法参加科举,而不是要了他的命。
也幸亏跟着一起来的是陈淮,如果来的是方氏,说不得现在她们也不能好好的站在这了。
“好,你不用担心,大哥之前已经醒过一次了,不会有事的。”
陈淮疲倦的下了炕,脚才刚触地,就一个踉跄往前扑去,沈惊春忙一把将他捞了过来,再一看就有点哭笑不得,这人居然已经伏在她的肩头上睡着了。
三人之中,程江醒的最早。
沈惊春把陈淮送到隔壁房间去了没多久,程江就醒了。
田大夫的医术显然很靠谱,说他没事那就是没事,睡了一觉起来就又生龙活虎了。
沈惊秋和陈淮在中午的时候是前后脚醒来的。
沈惊秋一醒来就叫肚子饿,神态跟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沈惊春知道不可能施了一次针泡了一次药浴就能给他治好,但是看到他真的没被治好,还是有点失望。
寺庙这种地方的斋堂都有严格的用餐时间,过了那个用餐点,再去就没有饭了,中午只有沈惊春跟程江去吃了饭,又给还睡着的两人带了饭回来,在大锅里用水温着。
趁着他们吃饭的时间,沈惊春就将自己的想法给陈淮说了一下。
她想去捞那几个包裹。
陈淮虽然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可是其他人不知道,要是平白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未免太可疑了一点。
而且最重要的事,她想将包裹里的棉衣改两件出来送给田大夫,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沈惊春就观察过,他穿的不算多,领口袖口也洗的有点起毛了,可见他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好,可哪怕这样,当沈惊春提出给诊费的时候,他也没有要。
但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她的心意却还是要到的。
若是在京城,别说两件了,就是二十件两百件她也送的起,可当初收棉花的时候是沈志清看着的,里面东西如果少了,他必然会知道,所以沈惊春也根本不敢往空间里装棉花。
陈淮还没说话,程江就惊道:“不是说马车摔下山崖了吗?那崖边那么陡峭,下面山谷也有点深,沈娘子你怎么下去?”
沈惊春看他一眼,笑道:“也不一定要下去,我只是先去看看,昨天走的急,好像是看见有几个包裹就在崖边不远处,说不定伸手就能够到。”
程江迟疑道:“要不我跟沈娘子一起去吧?”
他身手还算不错的,不然他家老爷也不会专门叫他跟着一起来金林寺。
陈淮道:“不劳烦程江兄弟了,你昨天也受了伤,还是好好养几天吧,不然到时候我们回到京城也不好跟程太医交代,而且惊春的身手也很不错,她心里有数的。”
方才说话的时候,沈惊春就朝他看了几眼,以二人如今的默契,陈淮虽然不能完全猜到她要去干什么,但也能够猜个八九不离十。
捞包裹只是个借口,更重要的事情恐怕是想去当时山石滚落下来的地方查探查探,看看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人为。
程江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人家夫妻两个都已经决定好了,他说再多也没用。
第99章
沈惊春当天下午没有出去, 已经过了这么久,要是滚石真的是人为的,人家想毁灭证据也早都毁灭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 在斋堂那边吃过早饭, 她才慢悠悠的往山下走。
这次时间充足,她也就没有再去问那几个护卫借马,三番两次的她自己也不好意思, 好在雪停了之后, 奉持县本地的人上山烧香的多, 有的人也会在山上住一晚,第二天再回去的也有。
刚出寺院大门旁边就有人架着骡车准备下山,沈惊春直接上去问能不能搭个便车。
同是上山来烧香的香客, 彼此间倒是好说话的很, 沈惊春本来说好要给车资,人家也没要。
到了包裹掉落的地方, 为了方便直接就说有东西在寺里忘记拿了, 那香客果然只说了几句就让她下了车。
山路弯弯绕绕, 骡车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仔细看了看前后, 确定没有其他人在, 她才到了山崖旁探出身体往下看。
这山虽然看起来很陡,但并非是笔直向下的那种陡, 而是略有些坡度, 上面也长了些灌木丛之类的东西, 那马是活物又重掉下去之后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四分五裂的车厢从上至下掉了一溜, 包裹里装的也就是些衣物之类的东西,没什么重量, 倒是差不多都在,就挂在山崖下面不远的地方。
捞这些东西不算费劲,等将几个包裹都捞上来,前后的路上也没有再来人。
沈惊春只留了一个包裹在外面装装样子,其他的为了方便都直接收进了空间里。
山石滚下来的地方离坠崖的地方还有一段路要走,一路走过去,当时滚落下来的山石都已经被人弄到了两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