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陷在厚厚的雪里往下翻滚,?上脸上全是雪水,她一手用力的扒住山壁,另一手想也不想直接催发出一条长长的藤蔓往下一甩。
藤蔓见风就长,比沈惊秋下坠的速度还要快上很多,很快就缠上了他的?体,拦着他的腰将他一圈一圈缠绕了起来。
山道上,被沈惊春甩出车外的陈淮,感觉自己摔在路上五脏六腑都被砸移位了,可他根本顾不上?上的痛,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悬崖边。
沈惊春的双手已经被冻麻了,尤其是那条攀着山壁的手,直接埋在了雪里,五指已经被雪下锋利的山石给划破,她甚至还来不及感觉到痛,伤口就被冰冷刺骨的雪给冻麻了。
底下被藤蔓缠绕住的沈惊秋悄无声息的没有一点声音。
沈惊春咬着牙抬头朝上面的陈淮喊道:“我把我哥甩上去,你接一下。”
陈淮只愣了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好,我们要快点了,只怕后面还有追兵。”
藤蔓柔软但韧性很强,看着并不算粗,但拉着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男人却没有丝毫要断裂的样子,上面长出的嫩绿的叶片跟这皑皑白雪反差分明。
机会只有一次,若是一次不成功,沈惊秋就会因为下落的惯性撞上山壁。
撞到其他地方倒还好说有那层厚厚的雪在应该不致命,可若是脑袋撞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陈淮已经恢复了冷静,高声道:“你先静心下来,不要着急,试试看能不能让藤蔓再长粗一点。”
沈惊春无声的点了点头,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让呼吸平缓了一些,紧握着藤蔓的掌心绿芒不住闪动,一根粗壮的树枝至上往下长出,随后几条藤蔓绕着树枝再度缠上沈惊秋。
沈惊春深吸一口气,直接握着树枝将沈惊秋往上举。
现在拽着他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举起来不知道扯到了哪里,整条胳膊钻心的痛,才刚将人举起来,胳膊就抖的跟筛子一样了。
陈淮一手抓着崖边的灌木,一边探出去拉住了沈惊秋。
里面被藤蔓包裹起来的树枝在他眼皮子底下慢慢枯萎化为齑粉随风散去,缠在沈惊秋?上的藤蔓却在变长,等到陈淮将人完全拖上了山道,那藤蔓一松就要缩回去。
陈淮连忙抓住一根往上拽了拽:“你抓紧一点,我拉你上来。”
“你别拉我,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借力的树木之类的,将藤蔓绑上去,我自己爬上去,这样更安全一点。”
沈惊春感觉好累,有点精疲力尽,说话的声音都虚弱了几分。
她这个地方离山道还有点距离,刚才情急之下将陈淮甩出车厢,沈惊春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她哥被送到最上面,还好拉上去,但她吊在下面,拉起来很费劲,若是一个不小心陈淮反而被她拉下来那就不妙了。
陈淮沉默了一下才说了声好,一瘸一拐的走到山道对面,将不断变长的藤蔓缠绕了上去打了好几个结,完事还有点不放心自己又试了试,才回到崖边高声道:“好了,可以往上爬了。”
沈惊春小心翼翼的试着松开了手,几条藤蔓很稳,没有丝毫下坠的趋势,可从双手承重变成单手承重,那只似乎受了伤的胳膊更痛了些。
她咬着牙攀着藤蔓往上爬,短短几米的距离却用了很长时间,大冬天的温度恐怕已经零下了,她额头上却直冒冷汗,贴?的两层薄衣已经被汗湿,透着一股凉意。
等到冒了头被陈淮拉上山道,一张脸更是惨白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直接在原地躺了下来,一点也不想动弹,可只躺了不到一分钟,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陈淮说的很对,这边离那山石滚落的地方不算远,如果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那很可能还会有追兵追来,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
她坐了起来,从空间里拿了两粒晶核吸收掉,再次催动异能直接编了一个简单的小架子出来,将沈惊秋拖了上去。
二人无声的拖着沈惊秋顺着山道往山上走。
没有人提起回去找程江的事情。
程太医是个随和的人,不会随便得罪什么人,程江只是程家的下人,不会有人这么大费周章的搞这么多事来针对他的。
这件事要么就是周家人想干掉陈淮,要么就是徐长宁和崔氏想要干掉沈惊春。
若是以前,沈惊春可能还不会怀疑到徐长宁?上去,但上次她忽然上门,本?就很奇怪。
现在回去找程江,等于自投罗网,说不得本来程江还有机会活,但因为他们的回头,反倒断了他的生路。
寂静的山道上只有两个人拖着沈惊秋勉力前行的?影。
陈淮倒还好些,外面的衣服虽然湿了一些,但棉衣厚重,里面的衣服还是干燥的,沈惊春就难受了,若非末世经历过比这还恶劣的环境,她只怕真的坚持不下来。
不知道是那群推山石下来的人看到她们坠崖断定她们活不了,还是害怕穷追猛打暴露?份,一路过来都没再出现意外,走了两个时辰后,?后的山道上终于传来了动静,几辆马车排着队往她们这个方向来了。
第97章
四辆马车都是双马拉车。
只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拉车的马都很精神, 远不是车马行那些马可比的,更别提马车周围还护卫着十来名身穿轻甲的护卫。
她们现在站的地方已经能够远远的看见金林寺隐匿在山林里若隐若现的屋舍了,后面过来的这群人看上去又不太好惹, 沈惊春也就没有上去求助, 而是拖着沈惊秋跟陈淮站到了一边等着马车过去。
上山就只有这一条大路,她们看到后面的车队,后面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马车经过三人身边, 却主动停了下来, 靠着三人这边的车帘子被人掀开:“你们是要去金林寺?被前面的滚石砸到了?”
说话这老妇人瞧着五十多岁的样子, 身上穿的很素,头上更是只插着一支银簪,唯有搭在车窗上的手里捏着一串琉璃念珠看上去价值不菲。
这老妇人生的一张圆圆的脸盘, 看上去非常好说话, 脸上的表情也很温和,视线落在沈惊春脸上就顿了顿, 不待他们回答, 又问道:“你是宣平侯府的大小姐?”
“现在已经不是了。”
沈惊春说着皱了皱眉。
这老妇人显然是认识原主的。
能用的起这样一串念珠的人, 身份显然不一般, 但沈惊春仔细想了想, 却没在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任何一点关于这位老妇人的信息。
对方认识她,她却不认识对方。
那老妇人听了她的话, 也微微皱眉, 转头低声朝马车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过了那段最狭窄的路段之后, 后面的路又重新变宽了起来, 三人靠着边站着的, 跟马车还有几步路的距离,老妇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三人只知道她说了话,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话。
但是显然,这车里还有其他人。
没两句话,那老妇人又重新转过了头来,温和的朝沈惊春道:“你们上后面第三辆马车吧,我们也是要去金林寺的。”
沈惊春怔了怔,看向老妇人的脸,才郑重的道了谢,蹲身将藤蔓上躺着的沈惊秋抱了起来往后面的马车走去。
几辆马车上都是坐了人的,还放了不少东西,得了那老妇人的吩咐,第三辆马车上坐着的两个丫鬟婆子,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往第四辆马车上去了,将第三辆马车给腾了出来。
三人一上车,沈惊春才发现里面还躺着昏迷不醒的程江,他表面上看起来倒没什么事,只是双目紧闭满头冷汗,显然不知道被石头砸中了哪里。
沈惊春和陈淮都不会医术,也不敢轻易挪动他,便将沈惊春放在了他身边,后面这辆马车看起来还算大,但两个成年男人并排躺在里面还是显得有点逼仄,沈惊春与陈淮只在角落占了一小块地方。
不知道是马车走动起来的速度不快还是因为有钱人的马车抗震性好,坐在这辆车里,之前那种颠簸感都少了不少。
车队一路往上,很快就到了金林寺外。
外面有专门安置香客马车的地方,车一停其他几辆车上的丫鬟婆子和护卫们就训练有素的开始往下搬东西。
沈惊春跟陈淮下车时,前面两辆车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给她们留下了背影,倒是一开始出声叫她们上车的老妇人还站在一边。
看到两人下车,还往这边走了几步迎了上来。
两个病人还在车上没有下来。
“多谢夫人援手之恩,我姓沈,沈惊春,这是我夫君姓陈,还未请教夫人怎么称呼,我们夫妻日后也好登门道谢。”沈惊春说道。
“我只是个下人罢了,当不得沈娘子一句夫人,称我一句常嬷嬷即可。”
常嬷嬷的视线落在二人的身上,脸上还有些微微的惊讶,她们久不在京城,也不太关心京城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倒是不知道曾经的宣平侯府的大小姐不仅不是徐家人了,还已经结婚了。
她望着沈惊春那张很有几分面善的脸,微微笑道:“我家主人在这金林寺还算有几分面子,沈娘子可需要我叫人帮着安排住处?”
这几人都是一身狼狈,尤其是沈惊春,她身上衣物的颜色很浅,在雪堆里滚了两圈里外衣服都湿透了,从崖壁上爬上来之后又直接躺在了地上,身上头上全是泥,看上去颇为狼狈,一张俏脸更是白的没了血色。
“那我就厚着脸皮再求嬷嬷援手一回了。”
沈惊春答应的很爽快。
看着常嬷嬷的脸心中的讶异更深了几分。
常嬷嬷虽然自称下人,长的也很好说话的样子,可周身的气派却比原主记忆里一些家世稍差些的老夫人还要强些,这样的人都只是个下人的话,她的主子该是何等的身份?
起码在原主的记忆里,侯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可没有这样通身的气派。
常嬷嬷笑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沈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着微微顿了顿:“先前沈娘子说现在已经不是侯府大小姐了,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久不在京中,对于京城的消息也不太清楚。”
这种事情属于人家的私事,哪怕回京之后随便找个人问问也能问的出来,但当着人家的面直接问出来,多少有点不礼貌。
可常嬷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言语间就像是跟家中子侄闲聊一般随意。
留下来的几个护卫已经开始帮着将沈惊秋和程江从车上弄下来了,陈淮在旁边帮手,也没跟上来。
沈惊春看了一圈后面,才转身与常嬷嬷一同往前走,毫不在意的道:“因为我不是徐家的孩子,当年出生的时候与真正的徐家大小姐抱错了,后来徐大小姐上门认亲,我们也就各归其位了。”
“原来如此。那沈娘子这么冷的天来金林寺又是为了什么呢?”
常嬷嬷并没有抓着这个事情细问。
似乎是怕沈惊春误会,又解释了一句:“沈娘子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看娘子十分面善,很像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这才多嘴问了几句。”
沈惊春本来还觉得大家非亲非故的,这常嬷嬷的问的也太过了些,已经有点不想回答了,可人家这么光明正大的问出来,还解释了几句,再加上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别人觊觎的,因为还是耐着回答道:“家兄生病了,经人介绍说是有位极善金针刺穴的大夫在金林寺,故而才不远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