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嫌弃的看了一眼银票,却没接,气鼓鼓的吹胡子瞪眼:“你那几盆花卖不卖?”
喜欢侍弄菊花是一种兴趣爱好,就像有的人喜欢喝酒一般,若一天不喝酒,总觉得浑身难受,陆昀此刻的心情,便跟酒徒差不多,名花在前,若不弄到手,心中便如隔靴搔痒实在难耐。
沈惊春艰难的坐了起来,看看屋檐下的花,又看看莫名其妙的老头,默默的将银票收了起来才道:“这又不能当饭吃,当然要卖了,您老人家这个样子,别是我那几盆花很珍贵吧?”
“你自己种的花,你不知道?”
陆昀一脸诧异,若一盆花生了并蒂,还有可能是碰巧,但若所有的花都生了并蒂,除了能证明养花人高超的技艺,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可能,这么一来,小丫头能治好绿牡丹,也绝非是偶然了。
沈惊春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她是真不知道啊。
“并蒂花象征着吉祥,你这几盆只要送审,前五十名是肯定的,左数第二盆和第四盆,进前三应该不难。”
陆昀看着那几盆花,只恨不得立刻带回家好好欣赏。
这还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为了那五十亩田,从接了陈里正的订单开始,沈惊春就拼命做家具,有天晚上搞的太晚,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给花输送异能的时候,一时没控制住,第二天起来,每天都去看花花的沈蔓就兴奋的说有盆花花长了两个花苞。
新长出来的花苞还很小,但也足够让方氏等人惊讶了,沈惊春想了想,干脆就将另外几盆也全催生出成了并蒂。
前五十名是五两银子的赏金,十名之内名次越高赏金越高,这花她留着没用,肯定是要卖出去的,到时又是一大笔钱。
钱来的居然这么简单吗?
“等斗菊结束,你这花……算了,老夫走了。”
不等沈惊春再说什么,陆昀直接抱着绿牡丹出了院子上了外面等着的马车上走了。
等到中午,陈淮从县学回来,便看到沈惊春双眼冒光一脸慈祥的笑容蹲在屋檐下看着那几盆花。
这场景过于诡异,陈淮咳了一声。
沈惊春见是他,随口道:“回来啦。”
说完视线又落在了那几盆花上。
陈淮抱着小包袱在她身边蹲下,仔细看了看那几盆花:“这几盆花成精了不成?”
“去你的。”沈惊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刚知道,并蒂花在斗菊上能加分呢,我算了算,这几盆花少说也能给我挣回一百五十两。”
这还只是赏金的数额,花能卖多少钱出去还未可知。
原本听到那个五十亩庄子的消息的时候,她是想着把绿牡丹送上花王的宝座,然后用一百两赏金去交庄子的定金,然后等玉米出来,再凑齐尾款。
寒瓜初到祁县时,有钱人争相购买。
她这玉米,对于从未见过玉米的祁县人民来说,也是个稀罕物,她便打算卖十五文一只。
五亩田的玉米,有一亩田沈惊春是打算养老了当做种子拿去卖的,另外四亩以每亩三千八百株来算,也有一万五千二百株,每只十五文便是两百多两银子,且这些玉米受了木系异能的催发,大多都生了三四只,这样一来,若是不出意外,买庄子的钱不仅够了,还能余出来不少。
陈淮诧异的看向她:“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有某种办法能将花养成并蒂好去斗菊呢。”
沈惊春比他还诧异,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你知道并蒂花是加分项,居然不跟我说?”
陈淮……
他也不知道她不知道啊……
菊展大多是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开始,地点便在县城里一座叫做菊园的园子里,通过海选的菊花主人,可以免费入园观赏菊花,其余的人若想入园,便要交十文钱的入场费。
这十文钱看着不多,可祁县多的是爱菊之人,愿意花这个钱进去看,自重阳节开始,菊展会一直办到九月底,二十天的时间,光入场费便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如今已是八月底,十天后便是重阳节,沈惊春想着钱,心思又活泛了起来,连看到陈里正家订做的家具后,上门来做家具的都给拒了,一门心思想做个惊艳众人的菊花木雕来。
只是还没开始画图纸,陈淮便给出了他的建议:“做这种挂墙的木雕,不如干脆做一架菊花屏风隔断。”
他提笔一边继续抄书一边道:“挂墙的物件,只怕有钱人更喜欢用字画,但若是你能做出一架菊花屏风,轻易便能卖出高价。”
沈惊春头一回觉得陈淮居然这么有用,当即便收拾工具,迫不及待的开工了。
这种卖给有钱人的东西,自然要精细精细再精细,远不是陈里正订做的家具可比。
双面雕肯定是来不及了,沈惊春便打算正面雕一副寒菊图,背面简单的雕个大大的福字,四周雕一圈云纹。
雕刻算是老本行,自然难不倒她,可画图却实在有些为难她。
若是简单雕根木簪什么的,简单几笔她到行,可画一副寒菊图,可太难了。
“我来吧。”陈淮见她提着笔盯着纸看了半天也没动作,干脆从她手里拿过笔,直接沾了墨在纸上画了起来。
沈惊春巴不得有人替她画画,托着下巴认真看了起来。
以前只知道陈淮的字好,别人才格外爱找他抄书,如今看来,这人不光字好,连画也是一绝。
从落下第一笔开始,后面就再未停笔,一株株菊花渐渐跃然于纸上,栩栩如生。
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沈惊春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由衷的夸赞他:“没想到你画的这么好,等这屏风卖出去了,我一定给你买块好墨。”
第18章
十天时间转瞬即逝,这么短的时间里要做一架雕花精细的屏风还是够呛。
沈惊春紧赶慢赶,到了重阳节这天也不过才将屏风打磨好,刷了一遍底漆。
好的家具一般都要做三遍底两遍面,要想手感更好一些,则是三底三面。
但即便现在只刷了一遍底漆,出来的效果也足够惊艳所有人。
方氏围着屏风转了一圈又一圈,嘴中啧啧称奇:“这么好看的屏风,得是什么人才能用的起,瞧瞧这花,简直像真的一样。”
沈惊春倒也不居功:“好看主要也是淮哥的画技好,这要是我自己上手,肯定画不出这么好看的菊花。”
方氏现在看陈淮的眼神,跟丈母娘看女婿也没什么不同,简直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自从他来家里养病开始,每天总会抽出些时间教两小的读书认字,偶尔上县城,也总会买些点心水果回来。
他的病其实早养好了,中间也提出过一次搬回自家,但却被方氏给劝住了,用了个很站不住脚的理由:冬天太冷了,陈家那个房子太简陋,漏风又漏雨,不如干脆住到年后,等开春了再搬回去。
方氏原本以为陈淮会拒绝,却不想他居然点头同意了。
“笔再好要是用的人不对,也写不出好字来,说到底还是惊春妹妹手艺好。”陈淮笑吟吟道。
方氏的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扫视,只差把满意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行了,你们就别相互夸了,收拾收拾,咱们出发去县城了。”
菊展要用到的万盆菊花,早就送去了菊园,重阳节这天早早的便会开园接待游客。
但斗菊的海选赛程说起来却不够严谨,评委乃是几名年逾古稀的老者。
这些老人多年养菊赏菊,年纪大了也不再与年轻人争风头,不参加斗菊,只做海选评委。
届时这些老者们会坐镇在菊园入口处,前来参加斗菊的人要先过他们这一关,老者们觉得好,便是通过海选,发放号牌进入前一百名,若是觉得不好,就直接被刷下来了。
沈惊春刚知道这个赛制的时候,实在有点哭笑不得,也就是说假如有人去的早,那些老者发放完号牌,后面的菊花再好看,也是过不了海选的。
方氏表现的比沈惊春本人还要积极,为了自家这六盆宝贝菊花能过海选,早早就下了血本,包下了村里一辆牛车。
算上陈淮,一家七口坐上牛车直奔县城。
虽已做好了准备,可真等到了菊园门口,几人还是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吓了一跳。
虽还没到现代春运那么夸张,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人也太多了,要是挤坏了菊花可真不是玩的,淮哥,你个子最高,这两盆最有潜力的就交给你了。”
喧闹声比菜市场还要吵,沈惊春一边大声喊话,一边将手里抱着的菊花递给陈淮。
“行。”
这花是花农专门培养出来卖了斗菊的,只有一枝花,盆并不大,陈淮索性一手一个,将花盆托的高高的护在胸前。
余下几盆花,家里个子第二高的沈惊秋抱两盆,方氏与豆芽一人一盆,沈惊春自己则紧紧牵着沈明榆和沈蔓,人这么多,一旦走散,只怕转眼间就找不到人了。
一家人准备好,沈惊春深吸一口气,牵着俩小的在前开路。
没一会身上就出了一身汗,手心滑腻腻的,俩小的双手紧紧抓着沈惊春的手,丝毫不敢松懈。
不知挤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终于挤出了人群。
菊花送审的地方与拥挤的人群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队伍虽然排的很长,但有县衙的衙役在一边维持秩序,前进的也很快,没多久便轮到了沈惊春一行人。
六盆花枝舒展的并蒂菊一摆上桌,桌后坐着的几名老人就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菊花颜色没有重合的,红的像火,白的如雪,黄的似金,粉的好似天边的云霞,更有紫中透红在绿叶的衬托下,犹如墨色荷花亭亭玉立的墨荷,以及形如芍药,一花多色的绿衣红裳。
最重要的是,这几盆菊花都是并蒂。
几名爱花如命的老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直到后面排队的人开始催促,才颤抖着双手将号牌给了出去。
号牌都是连号,沈惊春手上拿的是五十九号,几人捧着菊花到了角门处,递上牌子又另付了十文,顺利入了园。
接下来的赛程便是将菊花送往复赛处,待一百盆菊花全部选出,再做一天统一展览,之后再由不参赛的县令已经富绅和德高望重的爱花之人共同投票,选出今年的花王。
菊园占地面积很大,一进园子,便能瞧见路边立着的游览图,各条游览路线标的很清楚,路边是怒放的各色菊花。
陈淮以前是个读书人,与同窗来过几次菊园,对路线倒也算了解,但方氏等人都没来过,一进来就被五颜六色的菊花给迷花了眼。
几人走走停停,快到中午的时候,才到了斗菊的场所。
“老头子我都等半天了,小丫头怎么才来。”
沈惊春刚站定,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了陆昀一张委屈巴巴的脸。
“是您老啊,我们家人都没来过菊园,进了园子到处逛了逛,娘,这就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陆老爷子。”
陆昀来家里取花那天,方氏领着沈惊秋和豆芽去给玉米地浇水去了,没见着人。
方氏见老爷子气度不凡,喊了声陆老爷。
陆昀客客气气的回了礼口称沈夫人,见两个小的乖乖挨着沈惊春,又不知从哪摸出来两颗糖,一人给了一颗,只一边站着的陈淮,非但没得到什么好脸色,还被老爷子冷冷哼了一声。
这气氛有点不对劲,沈惊春问道:“你们认识?有仇?”
陈淮苦笑一声,端端正正的朝着陆昀行了礼,口称先生,又朝沈惊春介绍道:“这是闻道书院的院长,陆先生。”
沈惊春哦了一声。
这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