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说的好像他刚才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很见过世面一样。
其余几人忙着吃肉,一时间腾不开口嘴来说他,可谁知张龄棠话音一落,筷子又伸了出去,这回对准的是盆里剩下的垫底的菜。
姜清洲等人反应很快,几乎是他筷子才落到盆里,其余几双筷子就跟了过去。
最后一道酸菜鱼沈惊春也没让豆芽他们上菜,而是自己端着托盘去上菜。
只是让她感到吃惊的是,才端上桌不久的水煮肉片居然已经被吃光了,那个盆里,只剩下了一层红油和干辣椒飘在了汤面上。
再看这些来吃饭的人,虽然已经被辣的红光满面斯哈斯哈的吸着气,但各个都精神的不行,她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几个人就齐刷刷的看了过来,视线一点都不带遮掩的落在了她手里端着另一只瓷盆上。
沈惊春将手里的酸菜鱼放到了桌上也没急着走。
哪怕穿着一身旧衣,也掩盖不住她那张艳丽的脸,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陈淮的媳妇,如今又被封为了县君,倒到底还是个长的好看的小娘子,当着她的面诸位贵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像刚才那样风卷残云般伸筷子。
陈淮倒是知道这群人在克制,忙给媳妇递了个眼神。
一向跟陈淮还算心有灵犀的沈惊春,头一次没能明白他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本来也没多待的想法。
这群贵公子风度很好教养也很好,现在虽然都在国子监念书,但都是举人秀才,还没有参加过会试正式踏入官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白身。
而她怎么也是朝廷封的县君,所以她才进门,贵公子们就站了起来。
且看到她的视线落在那盘已经见底的水煮肉片上,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家坐啊。”她笑道:“诸位今天仗义相助,我们夫妻二人都很感激的,大家不要客气,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喝点酒。”
喝酒?
几人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喝过酒的,也有点好这个,只不过今天毕竟还要回去上半天课,要是被讲课的博士闻到酒味那可就不太好了,尤其是今天他们才打架进了京兆府。
不等他们说话,沈惊春便又道:“不是什么烈酒,是我自家酿制的果酒,味道不烈,带着股果香,可能你们喝不惯。”
人县君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就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应下。
陈淮对上自家媳妇的眼神,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葡萄酒,还是去年没来京城之前,在平山村酿的,一共也就几坛子,来京城的时候都带过来了,过年的时候,他们家喝了两坛,别说家里的女人们了,就连他这个男人也觉得那味道确实不错,跟市面上常见到的果酒并不一样。
后来到京城之后,她买了茶山,准备在山上种果树时,就说后面要带着卖一些果酒,还说到时候要靠姜莹莹在京中打开这个市场,没想到居然今天就想拿出来了。
很快酒和酒杯就送了上来。
这年代虽然有玻璃,但还有高脚杯,沈惊春就拿了几只普通的白瓷杯过来了,怕他们感到不自在,放下东西就走了。
陈淮将上面的盖子一揭开,就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饶是自诩京城第一纨绔的姜清洲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个味道。
……
厨房里,几个忙完的人也开始吃饭。
本来李婶和柳枝说什么也不肯跟沈惊春同桌吃饭,说这会乱了尊卑,沈惊春左劝右劝,才好不容易劝动两个人夹了菜断到一边去吃。
至于后院那些长公主府派来帮忙收拾园子的人,他们是带着厨娘过年来,直接将后面园子里的锅补好,就直接在那边做饭了,倒不用沈惊春这边安排。
等吃了一会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惊春又叫李婶盛了一盆饭送到了餐桌上。
八个人吃吃喝喝好一会,陈淮才摸到厨房来,说他们要回国子监继续上课去了。
沈惊春也放了碗,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看到酒足饭饱的七个人,脸上都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沈惊春也觉得高兴,搞定了这群贵公子,她后面的生意才会好做嘛。
到了几人面前,她先是朝众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朝姜清洲道:“姜二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最近有些忙没时间登门,想托你给莹莹带几句话。”
姜清洲也没多想,说了句行啊,就抬脚往这边走。
这位新晋的庆阳县君跟文宣侯府大小姐是手帕交,那是全京城世家子弟都知道的事情,陈淮招呼了余下几人一声,就往大门口走了走。
到底是已婚妇女,沈惊春还是有分寸的,二人走到了院子角落里,这个位置正好能让门口看到却又听不到声音。
姜清洲笑嘻嘻的问道:“县君有啥事要跟我妹说啊?”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正跟其他人说着话的陈淮,才问姜清洲道:“还请姜二哥告知,今日我夫君为何会同周公子打架?”
以她对陈淮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会热血上头就跟人家干架的人,即便真的对周渭川不满,也不会闹到京兆府去,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了的事情。
可对陈淮来说,有什么事是他忍不了,非要跟人当场干架呢?
她想了半天,也不外乎两个人,一个是她已经逝世的可怜婆母,一个就是她。
这还真不是她脸皮厚,而是在人陈淮心里,她即便占不到第一位,那是妥妥的第二位。
姜清洲的笑容一僵,下意识的就伸手摸了摸鼻子。
沈惊春挑眉道:“这么多年了,姜二哥你这个小毛病还没改,一心虚就会下意识的摸鼻子,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了,你可以不给我说发生了什么,但你不能骗我,你知道我的,我最恨别人骗我,如果被我知道你骗了我……那我只好改天去找莹莹的时候,顺便碰到姜侯爷跟他唠两句了。”
“别啊。”姜清洲倒吸一口凉气:“咱就是说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也把你当亲妹妹看的吧,有一次你跟莹莹被欺负了,徐长温他们不在,还是我给你俩出的头呢,你这找我家老头子告状,可不太讲究啊。”
沈惊春哼哼两声,只盯着他不说话。
姜清洲很快就败下阵来:“行了行了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嘛。”
他叹了口气:“就是周渭川那个小崽子,说你那什么……就是……得位不正什么的……”
他语速很快,而且语焉不详,但沈惊春还是一下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得位不正啊。
以前原主还是徐家大小姐的时候,有淑妃这层关系在,她都没能得到过皇帝的青眼,现在她什么都不是了,却忽然被封了一个县君。
京城里如同周渭川一般想法的人,恐怕不在少数,只不过人家都没说出来罢了。
“周渭川……周渭川……”
姜清洲看着沈惊春脸上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就打了个寒颤。
娘呀!这也太可怕了!
第125章
沈志辉一走, 沈志清和豆芽就又回到城外茶山去张罗建作坊的事情去了。
沈惊春只去盯了一天,确定没有问题,就又回了城。
然后开始了早出晚归盯周渭川的计划。
说实话, 在这次打架事件出来之前, 因为徐长宁跟周渭川解除婚约的缘故,再加上过年这段时间国子监也放假了,沈惊春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毕竟对于她们家而言, 周渭川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长眼, 非要搞事情。
为了不让方氏她们发现异常,沈惊春干脆连家也不回了,直接就搬到了新房子那边去了, 连着几天盯下来, 总算找到了动手的机会。
内城西边好买房,但是不繁华, 内城东边很繁华, 但是不好买房, 周家如今的房子, 还是周桐的原配妻子嫁过来时的陪嫁, 也不大,才一个小小的三进, 后面娶平妻的时候, 原配家虽然已经没落, 但原配却是个烈性子, 为了孩子可以不和离, 却绝不允许周桐打着兼祧二房的名义,让平妻住在她的陪嫁房子里。
所以后来的二房夫人的娘家又将紧挨着周家的房子买了下来, 二府打通中间隔一扇门,成了东府西府。
沈惊春之所以觉得今天可以动手了,就是因为往日里周渭川出门,身边起码也要跟着两个小厮,而今天他却是孤身一人出了门,不仅没带小厮,连马夫都没有。
出门走的也不是周家的正门,而是旁边的角门,出来之后一路上都在下意识的打量周围,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他。
这不是典型的做贼心虚么?
“这小子一看心里就没憋好事。”
冬至压着声音道。
周府的大门和角门,在两条路上,但她们蹲着的这个路边小茶摊上,却能把这两个门的动静尽收眼底。
沈惊春没好气的道:“本来也不是啥正直青年,心里能憋什么好事……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摸出铜板结清了茶点钱,沈惊春打了个手势,两人就散开一段距离跟了上去。
周渭川一直走出周家所在的这条街道,才拦了一辆马车。
如今快到晚饭时间,街道上行人还算多,来往马车也不少,周渭川拦下的马车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不论是沈惊春还是冬至,都能轻松跟上。
马车兜兜转转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又停在了离周家没几条街道距离的街上。
城东酒楼很多,这条街上有状元楼更是如此,大大小小的酒楼占满了一条街,周渭川下车时,已经带上了外面披风的帽子,径直就走了进去。
兜了这么大的一圈,天早就黑了,街道两边店家的灯笼也挂了起来,沈惊春跟冬至碰了头,直接就在对面的酒楼要了个二楼沿街的位置。
“咱不进去看看?”冬至问道。
能叫周渭川这个臭小子这么小心翼翼来见的人,绝对是他们意想不到的人。
冬至甚至在想,这或许有可能是徐府大小姐徐长宁?
沈惊春摇了摇头:“不必,咱们今天主要目的就是锤他,其他的事情跟咱没关系,不要节外生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摆着的小摊贩也都收了摊,沈惊春吃饱后就有点瞌睡。
“不对。”
头往下一滑,昏昏欲睡的脑子一下清醒,沈惊春一下站了起来:“对面这个店肯定有后门,周渭川今天这么谨慎,说不得他从后门跑了。”
饭钱早已结清,她起身就往楼下跑。
冬至也猛的回过了神来,跟在后面咚咚咚下楼。
二人出了酒楼,沈惊春直接道:“你去堵后门,我进店看看他还在不在。”
冬至点点头,直接从旁边的小巷子里往后跑。
沈惊春进了楼四下一扫,一眼就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酒楼或许叫酒肆更为妥当,只有一楼,大厅后面是用帘子隔起来的一间间的隔间,此时时间已然不早,大多数帘子都被撩了起来,代表没人,只有两道帘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