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一出来,便朝他们笑道:“大家来了,快进屋吧。”
她说着又喊了杨婶和大雪她们准备上茶水。
十几个人束手束脚的进了院子,踩在青砖大石板上有点施展不开。
一进院子里用来待客的中堂不算很大,布置的也很简单,两排椅子不足以坐下十来人,大满在旁边站着就眼疾手快的又拿了几条长凳过来。
“我还以为你们还要过两天才能来呢。”沈惊春面带微笑的说着客套话。
厨房那边的动作很快,一行人才坐下不久,杨婶就带着人上了十几碗糖水蛋上来。
沈惊春招呼他们不要客气,这一路过来想必也饿了,先吃点填填肚子,午饭还要一会才好。
莲溪村来的这些人没想到这位沈娘子这么好说话,本还想推辞一番,可他们早上出来之前吃的少,这三十里路走下来也确实是饿了,强忍着狼吞虎咽的想法将糖水蛋吃完了。
等他们吃完,沈惊春就直奔主题了:“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家里田地有点多,家人又少,所以我家打算找一些长工,前几天去贵村的时候,我瞧着你们都是勤快本分的人,所以就想问问你们,可有愿意来我家做长工的?”
她昨晚走的时候并没有说到底什么事,汤村长虽有康二娘的提醒在前,可真等沈惊春主动提出来,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的。”看他们都不说话,沈惊春还以为他们是觉得为难:“我给大家说说我们家的福利待遇。”
“一个月八百文的工钱,包三顿饭,住的地方的话,目前只能提供大通铺,但是我们也欢迎夫妻俩一起来这边上工的,男工女工都是一样的工钱。到时候如果大家稳定下来,愿意在我家长期上工,后续我们也可以提供夫妻住房。”
有了县君的身份在,办什么事都方便了很多。
沈家这座三进的宅院是建在沈惊春自己的爵田之上的,但是这些田毕竟也是农田,考虑到后续员工住房问题,她又叫冬至拿着她的县君印信跑了趟会平县,咨询了一下建房的问题。
原本挨着这边就有一大片地方是原来河道改道之后留下来的石滩,坑坑洼洼的有很多碎石子,根本就没办法种地,沈惊春如今所有的地都在会平县的辖区之内,哪怕她的田地都不用纳税,可人家大力发展农业,也是能带动会平县的发展的。
所以冬至才一表明来意,县衙的人就以十分低廉的价格将那片地卖给了沈惊春。
沈惊春没当过老板,但是他们家的家具厂就是这么个模式,提供夫妻住房,这样能够尽可能的留住多的人。
果然,她话音一落,就有两对夫妻惊喜的互看了一眼。
这个年代女人能干的工种并不多,就像是沈家建房子,沈志清招人的时候只会招那种健壮的男人,根本就不会招女人来建房,而现在沈惊春却说欢迎夫妻工,并且还特意说了工钱都一样。
沈惊春再接再厉的道:“八百文的工钱在京城周边来说确实不算高,在运河码头那边扛麻袋都不止这个数,但是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们家这个工钱是稳定的,没有淡季旺季之分,只要是我们家的长工,哪怕是冬歇,我家还是给八百文一个月的工钱。”
“而且我们家还包吃包住,要知道如果进城务工,自己租房住的话,每个月的房租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八百文一个月一年就是九千六百文,而你们需要支出的也仅仅是四季衣服而已,除此之外,月休两天。”
钱虽然真的不算多,但稳定啊,没有失业的风险,年轻人勤勤恳恳干上个三年,娶媳妇的钱就有了,要是一个四口之家都来这边当长工,一年工钱都有三十八两了,除去自身花费,运气好无病无灾的情况下,怎么也能存下二十多两,几年下来直奔小康有没有。
这待遇,说的沈惊春自己都心动了。
莲溪村一行人也听的目瞪口呆。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两队夫妻最先反应过来,忙道:“我们愿意来做长工。”
其余人一见这两人答应,立刻也跟着说愿意。
别说每个月八百文了,就是每个月四百万,对他们而言,也比在莲溪村种田来的强。
“大家先别急,还有点其他的注意事项要说一下。”沈惊春笑眯眯的道:“我们这边做长工是要签契书的,五年起签,干活也有要求,活干完大家休息这个没关系,诸如身体不舒服这些可以提出来,我们家也并非是不近人情,非要大家硬扛着去干活,但是在干活期间偷懒耍滑,这个是绝对不可以的。”
“目前来说,我们家招长工的年龄也有限制,只招十五岁到四十五岁年龄段的,但是如果大家愿意一直在我家做长工,工龄每满五年月钱就加一百文,二十岁以下干满三十年我们还有额外的养老费,五十岁之后可以每个月领取两百文的养老补助。”
“我说出来的话到时候都会写到契书之上,大家不用担心我到时候言而无信,假如我做不到,到时候你们可以拿着契书去衙门告我,当然了,也不排除有一种情况,就是我家破产,我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也就没有钱给大家发工钱了,到时候也会提前通知,每个人可以多拿一个月的工钱当做遣散费,如果你们想要走的,可以提前一个月打招呼,但是在契书期内要将农闲时候拿的工钱还回来。”
……
沈家要招长工的事情当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尤其是附近大河村小河村,更是后悔的不行。
从去年沈家到这边建房子开始,就是这两个村子一直在这边给沈家打短工,期间沈志清和张大柱都开口透露过要招长工的意思,还特意问了相熟的几个乡亲,要不要来做长工。
当时他们怎么说的?
说是农忙的时候家里人肯定忙不过来,做短工可以,做长工那是肯定抽不出时间来的。
可是现在所有人都后悔了。
沈家招长工给的工钱这么高,怎么不早说?
皮薄的只恨自己当时没答应做长工,皮厚的却是成群结队的到了沈家门前,厚着脸皮问陈家还要不要长工。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说好话,沈家人都是笑眯眯的说还招不招长工,要等莲溪村那边把具体数字报过来之后才知道。
把最后一批人上门来问的人打发走,兄妹两个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堆人找上门来嗡嗡嗡的说了半下午,脑袋都吵晕了。
沈志清连喝了满满两杯温水才问道:“你这打算招多少人,心里有成算吗?”
若只是种植水稻小麦油菜之类的庄稼,在有牛的情况下,其实并不用那么多人。
可偏偏这八百亩地里,不止是种庄稼,更有茶山和果园,等到山上果树种好,还要找人从河道那边挖一条支流进来灌溉农田。
“先就按照一个人十五亩地来算,除掉茶园和果园这些,实际耕种面积可能是四百多亩,长工怎么也要三十人,茶园那边看护的人员倒是其次,等到采茶期,还是要雇短工来采茶的,重点就是培养几个炒茶工出来。”
目前为止,除了她们兄妹,沈家还找不出其他的人会炒茶的。
想想去年那么点茶叶,都快把她两条手臂都炒废了,沈惊春就觉得头痛。
茶山那边的茶叶现在规整完了之后,按面积来算怎么也有五十亩,靠她们兄妹两个,再长十双手也炒不过来啊。
“还有果园,怎么也得找一个有果树种植经验的人来带着干才行,什么都不懂的人,别上手直接给咱果树弄死了,工坊里也要有人……”
这笔账一算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个人按照十两来算,单就种地需要的人,一年就要付出去三百两银子的工钱了。
沈志清的脑子飞快转动,一伸手拿了算盘过来啪啪开始打起了算盘,一顿操作下来,再看看上面显示的数字,心都痛了。
生意具体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每年就要花那么多钱出去了,虽然不是他的钱,但他也心痛的很。
沈惊春感叹了一声:“这还是没买牛的情况呢,咱虽然雇了长工,但也不能把人家当牲口用,牛还是要买的,我之前托人到牛市问了,一头大约是二十到三十两不等……咱家这个地,没有十头牛也搞不下来。”
创业可真难!
第130章
沈惊春在茶山一待就是半个多月, 每天都恨不得能将自己劈成好几半。
银子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气温越暖,他们这个活就越赶, 开始春耕之后, 短工的工钱也是直线上升。
建房子要钱,买树苗要钱,请人挖河道要钱, 挖完之后投放鱼苗还是要钱。
有之前在平山村开荒的经验, 去年来到京城之后, 张大柱等人就挖了坑开始沤肥,但原本沤的肥也只够开始那些地,后面这三百亩田, 沈家并未准备农肥, 这边又不靠山没有腐土可挖,只得花高价去买人家的肥。
八百亩地一分为二, 后面三百亩良田加上紧挨着这边的一百亩田地, 被划分出来用作种植粮食和辣椒, 另外四百亩用来建茶园和果园之类, 这两边的账目是分开算的, 茶园那边四百亩用的是姜家投资的一万两银子,而种粮食的四百亩用的却是沈惊春自己的钱。
沈惊春手里为数不多的钱一下就见了底, 茶山那边的账目上虽然还有钱, 可并不能随意挪用。
好在这几百亩地已经规划的差不多了。
到了三月十号, 即使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完全收尾, 沈惊春也还是叫芒种套了车回城, 因为三月十二就要开始会试了。
以陈淮的才学,这次会试的名次虽不好说, 但考中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相比起陈淮自己,倒是家里其他人显得更紧张一些。
沈惊春人不在家,城里的消息却是三天两头的就往这边传,进入三月开始,方氏就又开始神神叨叨,早晚三炷香的在沈延平和陈莹的牌位前求他们一定要保佑陈淮高中。
长公主府那边更是悄咪咪的派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厨娘过来,说是要在靠前好好调养陈淮的身体,虽说现在会试由二月改至三月,可三月的夜晚也很熬人,再加上会试压力大,很多举子甚至连第一场都熬不过去,就被人抬了出来。
沈惊春自己经历过高考,那时候她的感觉也如现在的陈淮一般,可现在陈淮要考试,哪怕已经经历过院试和乡试,随着时间的临近,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觉得紧张。
到家时太阳已经西斜,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可院子里却是悄无声息,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荡在院中,马车一停,正在院中摘菜的夏至就惊喜的迎了上来,刚要张嘴说话,想到方氏的吩咐,就又闭上了嘴,只一福身朝沈惊春行了礼。
沈惊春被她这样子弄的不明所以:“怎么了?家里人都到哪里去了?就你一个人在?”
她说话声音如常,话音未落,屋里的方氏就听到声音冲了出来:“哎呀,你说话这么大声干啥?小心吵到阿淮温书!”
什么鬼东西?
这说话的音量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就大声了?
陈淮难道是什么声控的易碎品不成?声音超过多少分贝他就会碎掉?
方氏还在喋喋不休,沈惊春一转头就看到书房门口,陈淮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朝她使了个眼色,很快又缩了回去。
沈惊春被她老娘吵的耳朵都要炸了,几乎是立刻就举手投降:“娘,车上我还带了些自家地里种的菜,你去看看收拾一下,都是水灵灵的,叫李婶晚上炒了给你女婿吃,我这太累了,我得休息休息。”
将方氏往骡车那边推了推,沈惊春转身飞奔似的进了屋。
屋里,陈淮老神在在的坐在桌边捧着一卷书在翻着,桌上茶杯里已经倒了满满一杯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