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秋长的好,王氏也不差,要不然胡莱也不可能看上这个和离过的妇人,可两人成婚三年多,王氏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若是她没生过孩子,旁人倒还疑心是她不能生,可偏偏王氏再嫁前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胡莱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偷偷去看了大夫,结果却是三年前那顿暴打伤到了子孙根,虽于行房无碍,却再难有子嗣,胡莱大惊之下不敢相信这大夫的话,又去州城府城看了多名大夫,得到的结论都是如此,这不亚于被判了死刑。
胡家只有他和姐姐两个,胡家姐姐虽然给县丞生了三个孩子,可人家必不可能给一个到胡家继承家业,若是没有儿子,岂不是要变成绝户,以后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胡莱伤心过后,就想到了后讨的婆娘之前生的那两个孩子上。
沈家他是了解过的,沈延富虽然是个秀才,可沈家一家都不把三房当人看,若是强抢这俩孩子回来,沈家人说不得还要拍手称快,少了两张嘴的口粮一年可能剩下不少钱来。
再不济,他便求着县丞姐夫许些好处给沈延富就是,两个不受重视的孩子与沈家的前程比起来,他不信沈家二老会选择孩子,只要搞定沈长年老两口,方氏不足为惧。
可胡莱万万也想不到,今天的方氏已非昨天的方氏。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离婚在现代是个很常见的话题, 但大部分情况下,离婚的时候男人选择要房子而女人选择要孩子!
刚回到平山村的时候,沈惊春就知道了自己的嫂子因为嫌弃丈夫摔了脑袋, 而抛弃孩子和离再嫁了。
作为沈惊秋的妹妹, 她不会原谅却可以理解,因为每个人要走的路都是不同的,大家都是成年人, 谁也不能因为立场不同就指责别人的选择是错误的。
但现在, 她不仅不能理解, 反而很费解,什么样恶毒的女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
沈惊春的怒气喷薄而出几乎控制不住,抱着沈蔓的手都在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手上有温热的触感传来,是陈淮握住了她的手。
“钱里正一直顾左而言他, 莫非是想包庇这几个疑犯?”
陈淮似笑非笑, 眼神里隐隐透着股冷意, 握着沈惊春的手却没放开。
他先前关于略卖有罪的言论自然都是实话, 可这番理论却又要因人而论, 而显然,胡莱这样的人便是真的略卖孩童, 他那县丞姐夫也有办法给他脱罪, 今天同去平山村的那么多人, 随便抓个出来都能当替死鬼。
更遑论, 还有王氏这层关系在, 和离的妇人又不是跟前夫生的儿女断绝了关系,这事说破天, 也上升不到略卖孩童上去,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要吓一吓柳二等人而已。
听他这么说,钱里正眼珠一转,大义凛然道:“我也算是吃公家饭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呢,只是胡莱这事也是另有原因嘛,他怎么说也算是两个孩子的继父,想接两个孩子过来玩玩,本也是一片好意,只不过心急用错方法罢了。”
“是么!”陈淮冷笑一声:“用人物,须明求。倘不问,即为偷。物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我大周乃是礼仪之邦衣冠上国,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胡莱无礼无义,又怎配称个父字?钱里正不帮忙扭送这几名疑犯,在下无话可说,只能明日一封状纸递到县衙,瞧瞧这祁县可还有公理道义。”
这话一出,钱里正的脸色就变了,话里的威胁之意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只差明着说,这里还是祁县境内,你既然想舔春谷县的臭脚,那我明天只好去县衙问问了。
钱里正很想硬气的唾他一脸,可他不敢。
读书人都是金贵人,若此人穿的破烂倒还好些,寒门学子没甚后台欺负也就欺负了,可此人一看就不是个穷人,指不定在祁县有什么后台。
再者,他的视线飘到了还躺在地上无人管的胡莱身上,连这样健壮的人都能打倒,他真的很怕唾了男人一口,那女人一拳将他打死。
钱里正心思急转之下,便凑近了两步低声道:“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淮知道他此刻多半还是要劝自己,但他本来也没想着能一下将胡莱等人摁死,看了一眼沈惊春,便点点头抱着沈明榆与钱里正走到了里面角落里。
“不瞒兄弟你说,这胡莱在春谷县的后台也算很硬的,虽说是二把手,可县令才来此地根基不稳,行事也要顾忌几分县丞。而春谷县与咱祁县比邻,两边的长官交情是很不错的,这件事往高了说是略卖孩童,可往低了说也就是胡莱行事不当,两个孩子与王氏的这层关系总逃不脱的,你即便再有理有据最后也就是胡莱赔钱了事。”
钱里正自觉自己这番话也算是掏心掏肺了,只希望陈淮不是个只知道读死书的,他说完就看向陈淮,但见他颇有些愤愤不平咬牙切齿的样子,就放下心来,是个能说得通的就好。
今天若真叫这两人将胡莱带走了,胡莱的姐姐吹吹枕头风,虽说太平镇不在春谷县辖下,但人一个八品县丞,收拾自己这个小里正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若不叫带走胡莱,说不得这书生明日真的去县衙递状纸,胡莱有隔壁县丞这层关系在,自然不会出什么大事,可他却不同了,当着祁县底下的里正,却操着春谷县那边的心,被县令知道,不收拾他收拾谁?
他哎了一声,伸手在陈淮肩头拍了拍,劝道:“小兄弟,我也是为人父母的,要是出了这种事,我只恨不得撕了对方,但谁叫胡莱靠山硬呢,此事要我说来,不如私了吧。”
他又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此事若私了,胡莱也能承你的情,再者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瞧小兄弟这通身的气派,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嘛,你说对不对。”
陈淮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没说对不对,清亮的双眼直视着钱里正的眼睛没说话。
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脸上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表情,可在这种清淡眼神的注视下,钱里正却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好半晌,他才听身边的书生冷冷的道:“此事可以私了,我们也可以不追究胡莱,但有两人却是如论如何也不能放过的。”
钱里正松了口气,只要能放过胡莱,其他的人他管他去死呢,当即便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陈淮的视线在门边站着的柳二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怀里抱着的沈明榆脸上,垂眸道:“我侄儿挨了一巴掌,打他的人我不会放过,另一个就是王氏,此人心思歹毒不配为人母。”
钱里正露出个明白的表情来,笑道:“好说,此事不难,待胡莱醒来,我与他说明就是,只是今日天色已晚,胡莱又被打晕了过去,不若明日再一并商谈?”
陈淮点头应允。
钱里正道:“夜路难行,不如小兄弟今日就在镇里住下?”
“不必了。”
陈淮看了眼沈惊春道:“家人还等着两个孩子的消息,不知钱里正可否帮忙找辆车送我们回去?”
“自然自然,举手之劳。”
钱里正满口答应。
谈到这里也算是达成共识了。
陈淮抱着沈明榆走到了沈惊春身边,朝她低声道:“回家再说。”
沈惊春也不问他到底谈了什么,只点点头,就抱着沈蔓往外走。
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哪敢近这个女杀神的身,一见她要走,立刻退开了几丈远。
陈淮跟在后面出了门,怜惜的摸了摸怀中孩子的小脑袋,柔声与他道:“阿榆先自己下来走好吗!”
沈明榆乖乖的点头,即使被打的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却依旧不哭不闹。
陈淮将他放了下来,解了系在石灯上的缰绳,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沈明榆。
钱里正之前来的时候就瞧见这匹马了,现在见这马是陈淮的,更加庆幸方才说服了他,本来还想随便找个车送他们回去,现在干脆改了主意,叫了自家大儿子赶着骡车亲自送了。
冬日天黑的早,夜路难行,一行人到家时,已经快亥时了,家中灯火通明,外面来吃喜酒的车马已经没了,想必宾客们已经都回了家。
骡车在门口刚停,一直守在堂屋的沈志清沈惊秋等人就冲了出来,瞧见陈淮还领了一辆骡车回来,心中一喜,知道这多半是已经找到沈蔓和沈明榆了。
还未来得及开口,沈惊春已经打开了帘子冲几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等会再说,她俩睡着了。”
她弓着身先将沈蔓抱了出来交给了沈惊秋,又将沈明榆抱出,由沈志清接了过去,等到她自己要往下跳时,就见陈淮伸了手过来,一下将她抱了下来。
沈惊春没料到他会这样,脸不受控制的红了,好在院子里透出的光线很暗没人看清。
陈淮抱完自己媳妇,很自然的就松了手,朝送他们回来的钱大郎一拱手道:“本该请钱兄弟进门喝口热茶,只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只怕钱里正那边还等着钱兄弟回去,小弟也不便多留,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小小心意钱兄弟不要推辞。”
他在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个银角子递了过去。
钱大郎倒是真不推辞,拿到手便知这银角子有一钱多,笑呵呵的驾车回家去了。
等人一走,夫妻二人进了家门。
因孙子孙女被抢走气的差点倒下的方氏听到动静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
沈蔓的模样虽狼狈些,可到底还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方氏一看到孙子脸上的巴掌印,就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泪。
别说方氏这个当奶奶的了,就连沈志清等人看了都心痛不已。
俩小的在沈家老宅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了,又遇到这样的事,沈明榆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小脸肿的老高。
沈大伯娘抹了把泪,劝道:“弟妹,你也别哭了,两个孩子找回来就好,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早起来咱们再说好吗?”
方氏心里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可也知道这个隔房的大嫂子说的是实话,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只得点点头,在两个孩子身边重新睡下。
安排好这边,一行人出了门,怕说话声影响到方氏休息,也没在堂屋多待,直接去了书房。
沈惊春在靠窗的椅子上坐好,舒了一口气,才仔细看了一眼,沈族长家的人除了陪着方氏的沈大伯娘和在门口等消息的沈志清,其他人都已经回了家。
余下的徐欢喜倒是还在,但要为这件事负责的徐欢意却不见人影。
沈惊春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可对着沉默寡言的徐欢喜到底还是生不出恶感,压着心里的火气,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时间不早了,表妹也早点睡吧。”
徐欢喜知道此时此刻恐怕这屋里没有一个人待见自己的,但还是低声道:“我想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
豆芽听了冷哼一声:“你倒还算有良心,不像你那个姐姐,哼,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若是平时,豆芽这么说话,沈惊春多半要劝她说话客气点,但现在,她恨不得豆芽多骂两句。
大姨对自家老娘有恩,这是事实,可徐家姐妹俩来投奔,方氏也是真心怜惜她们,给置办衣物让她们安心住下这暂且不说了,方氏还征得了她的同意,允诺会为她们姐妹俩说一门好亲,嫁妆也由沈家出。
今日看顾孩子这事,也是徐欢意自己应下的,可谁知后来她怎么想的,居然丢下孩子帮忙去招呼宾客了。
豆芽话一出口,见小姐没有呵斥自己的意思,语气又重了几分,冷声道:“小姐你是不知道,你们走后那个徐欢意跪在地上哭婶子原谅,旁人怎么劝她起来都没用,哭到最后直接哭厥过去了,有几个来吃酒的书生还出言指责婶子心肠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