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沈惊春这样一个乡下小丫头,能见过什么世面?乡下很多人一辈子连三百两都没见过,三千两买方子还不是哭着喊着求着卖?
沈惊春笑眯眯的看着她:“你说啥?我听不清啊,哦,你的嘴被我绑住了没法说话,算了,你别说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说着,脚就抬了起来准备踹。
徐夫人一看哪还敢再放肆,忙转身往前几步避开了这一脚。
两前一后,三人一路往山上走,到了山脚两人就已经没力气了,却还在咬着牙坚持根本不敢停下来,因为一旦停下,沈惊春的脚就会踹过来。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亮了,沿着蜿蜒崎岖凹凸不平的山路走了大半夜,三人终于上到了半山腰。
这山倒比东翠山还要高些,半山腰看下去,散布在山脚下的建筑已经变的很小很小了,沈惊春走了一夜,也有点累不太想走了,干脆拽着两人找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她们绑了起来。
一夜的摸爬滚打,两人原本穿在身上的寝衣也被路上的荆棘划破,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来。
沈惊春将她们绑好就不再管,到了山道边往下看,徐家庄子这边没有住户,山脚下这片位置除了他们这个庄子就是大片的农田,与庄子最近的村子,看着距离怎么也有两里路,这也是山路难行最主要的原因,因为走得人少。
观察完山下,她又到附近看了看,这山还别说,风景真还挺好看的,就在不远处,还有条小小的溪流涓涓而过,沈惊春顺手在路边摘了片不知名的大叶子,装了些水又回到了绑两人的地方。
“很渴吧,回答几个简单的小问题,就可以喝水了,同意的话点点头。”
话音一落,徐欢喜就疯狂的开始点头。
沈惊春一手捏着叶子,一手解开了绑在她嘴里的布条。
“第一个问题,这里是哪里,离庆阳府多远。”
徐欢喜想也不想就道:“南□□附近的清崖山,离庆阳大约□□十里路。”
这清崖山她知道,原先因为山上有座清崖观而得名,因为十多年前不仅卷进了皇位之争中,还站队失败,在现在这个皇帝上位后,直接就被清算了,原本闹热的清崖山也变的无人问津。
沈惊春皱了皱眉。
这个距离可不近,光靠两条腿走回去恐怕就得走一天了。
“第二个问题,现在的你跟之前的你相比,简直判若两人,我想问问是什么让你变化这么大?”
这个问题让徐欢喜沉默了,好一会才道:“表姐既然出身宣平侯府,那应该知道不论是权贵还是富绅,家里都有很多庄子吧。许多没办法直接处理掉的人,都会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送到庄子上去,要不了多少时间,这人就会不知不觉的死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惊春:“我姐回到徐家大约也是这个下场。”
沈惊春震惊了。
如果她理解的不错,徐欢喜的意思是,她早知道徐欢意回到徐家等待她的只有死亡,所以早在沈惊春说要把她们姐妹俩送回去的时候,她就动了心思,想要把茶叶送到徐夫人面前,换徐欢意一条小命。
徐欢喜才多大?就有这样的心计了,这多可怕啊!
要是再给她十年时间成长,沈惊春自问,就是再来十个她,也玩不过徐欢喜啊。
沈惊春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默默的解下身上带着的装着点心的小包袱。
一晚上下来,这些原本看上去精致可口的小点心,已经被挤压的不成样子了。
沈惊春一口水一口点心的喂着徐欢喜,等她吃了快一半点心,才又去小溪边打了一次水回来,解开了徐夫人嘴上的布条。
“本来有一箩筐的话想问的,但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问了,都说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我还想多活几年。”
她舒了口气。
历朝历代茶和布都是个好东西,若想搭上朝廷的关系,这两样东西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从徐夫人这些动作来说,能够冒着风险绑架人只为求一个方子,想来徐家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秋,这个威胁可能来自其他的富商,也可能来自再往上一层的官僚。
在这种时候,他们家还能小动作不断的坑陆家,就已经说明是后一种可能性了。
以沈家如今的地位,连个祁县都还没走出来,显然不太适合知道这些事情,她心中大致明白有个堤防就好,真要问的一清二楚深陷其中了,反倒是个麻烦。
“徐夫人既然这么喜欢用科考来威胁别人,那么现在,你就自己尝尝被威胁的滋味吧,我从你家别院出来,一共就带了这些点心,喂你吃完,我就下山回庆阳了,等到放榜那天,我会托人将你们两个被绑在山上的消息带给徐大公子。”
“今日是正试,明日交卷出场,这一场的成绩会在正试后的第三天张榜出来,掐头去尾算起来,徐大公子拿到你们的消息大概是四天后,夫人放心,人在不吃不喝的情况下,大概能活三至七天,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夫人这种蛇蝎心肠,想必活个七天肯定不成问题。”
这一下算是直接捏住了徐夫人的命门。
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就要开始覆试。
徐大公子如果正试榜上有名,就要面临是继续参考还是亲自来救他娘的抉择。
人都是很现实的,很多道理不是不懂,但真到了自己头上却没几个人能做到,徐斌如果继续参考,徐夫人再如何爱重她这个儿子,日后想起来今日,心中多少也会不舒服,母子两人就有了隔阂。
如果放弃继续考试,虽说日后还能继续考,但第一场过了,第二场缺考,徐夫人知道后心中又会如何懊恼呢?
担惊受怕一整晚脸上又卸了妆,徐夫人总算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岁月感,脸上细纹明显,脸色十分难看,昨晚沈惊春用鞋底抽了她两下,脸颊此刻也有些红肿,徐夫人此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很想如同府里的婆子一般,一口唾沫吐到沈惊春脸上。
可她不敢。
沈惊春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真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如果真的激怒了她,她将这包点心丢掉,没有这些吃喝的支撑,想要活到被救,真的很难。
徐夫人又愤怒又憋屈,却还不得不暂时咽下这口气,忍气吞声的将点心吃了。
等她俩吃完,沈惊春又弄了些水来给她们喝了,才又重新将两人的嘴给封了起来,一手拎着一个往更隐蔽的山林里钻进去,找了个地方将两人重新绑到了树上。
做完这些,才从另外一边的小路下了山,至于山上这两人能不能活到徐斌等人找来,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怕被徐家庄子上的人碰到,沈惊春下了山一路挑着人少的地方走。
她运气真的挺不错,从山上下来走出去四五里路,就碰上一辆去南□□的牛车,她付了车资顺利的搭上了顺风车。
等牛车晃晃悠悠的到了南□□外,已经快到午时了。
她不敢耽搁,只匆匆买了几个包子,就去车马行雇了辆马车就往庆阳赶。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一更三点城门关闭之前赶到了庆阳。
这南□□来的车夫对庆阳的大街小巷并不熟悉,到了车马行又换了另外的马车往柳树巷赶。
等到马车在巷子口停下,看到周围还算熟悉的景色,她才算是松了口气,快步到了自家院子前,见门上没有落锁,院门是从里面栓起来的,就知道大满肯定是在家的,抬手就敲响了院门。
门一响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大门被打开露出大满一张憔悴的脸来。
瞧见沈惊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厨房里的方大娘和韩克俭听到声音出来一看,见识沈惊春也怔了一下,随即喜道:“娘子回来了。”
方大娘小跑着上前一把将大满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这孩子哭什么,娘子回来了是好事啊。”
沈惊春有点哭笑不得,反身将门关上,就往厨房走:“锅里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我快要饿死了。”
从昨晚那一顿到现在,她也不过吃了几个包子而已,空间里倒是有吃的,可也都是些米面,饼干面包这些东西早都被几年末世消耗完了。
方大娘忙道:“有呢,不知道娘子什么时候回来,饭菜一直温着呢。”
菜饭都盛在小碗里在锅里温着,重新上桌已经不如新炒出来的菜口感好,但沈惊春还是吃的一脸满足。
等吃完了饭,才捧着一杯温水听大满说这一天来的事情。
“昨天娘子一直没回来,起先我还觉得没什么,可等大娘将晚饭做好,娘子还没回来,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就想着出去找一找,方大娘和韩兄弟听了也跟着我一起找,直到找到宵禁了也没打听到娘子的消息。”
大满说着眼眶又红了。
方大娘拍拍他的肩头继续道:“宵禁之后不许外出,我们只能回来,这孩子实心眼,一整晚都担惊受怕睡不着,早上天不亮宵禁一过就又爬起来去找,还是碰到了蒋大姐说昨日在考场那边见到娘子上了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我们去那附近打听才知道是徐家的,找上门去,那徐家的门房却说不知道什么沈娘子张娘子的,一口咬定没见过,我们连大门都没进去,就被打了出来。”
方大娘说着,看着沈惊春犹豫了一会才问道:“娘子去哪了?”
沈惊春捧着水杯笑道:“去南□□了,听说那边有座道观很出名,我本来想去烧香祈福保佑夫婿考过院试的,结果到了那边才发现,那道观已经被封了,这事我跟大满说过了,想来是他没听见。”
大满一愣,刚想问沈惊春什么时候说过,身边韩克俭就用胳膊碰了碰他。
方大娘跟着笑道:“我就说娘子不是让人担心的人,都怪大满这孩子听话不听全。”
第77章
晚上时间太晚, 方大娘祖孙就在陈家小院里住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就有前几日定好的马车上门来接了沈惊春去考场,大满这次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家等着了, 死活要跟着一起去。
进考场那天还因为要排队入场, 有个缓冲,今日从考场出来,就是两千多名考生一起被放出来, 马车在离考场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就进不去了。
两人只得下了车步行过去。
考场外那片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 密密麻麻的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只中间留出了一条路来供人行走。
看的大满不由发出一声惊叹来:“这人也太多了吧。”
人确实很多。
原本的科举院试都在各地的府城进行,自从科举改革之后,所有考生都要去类似于省城的地方考试。
能读得起书的, 大多数也都是家境优渥的, 很多考生家里都有人来陪考,再加上本地还有许多闲着没事干的老头老太太就爱凑这种热闹, 人不多才怪。
沈惊春仗着力气大一路拽着大满往里挤, 硬生生从后排挤到了前排。
到了地方站定, 接下来就是等着考生交卷出场。
没多久, 考场那两扇沉重的大门就被人从里?打开。
考场外来接考生的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沈惊春也不例外。
她在现代的时候高考,爹妈没接也没送, 也就第一天她哥顺道送了一下, 更别提什么接送别人的经验了, 现在站在考场外等着陈淮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周围这些人的影响, 那感觉真别说,还真的挺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