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阿渺……”
声音苍老平静,像一个年岁很高的老妪堆着脸上的褶子,慈祥地呼唤着。
循着呼唤声,她很快跑出了迷雾。
一颗不高的枇杷树立在虚无中,树下围了一圈矮矮的石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石头边缝补衣裳。
她看不清她的脸,却尤为清晰地记住了她手中针脚杂乱的月白色袄子。
“这是缝给阿渺的衣裳,阿渺以后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就能穿了。”
老人的手艺并不算精湛,甚至有些笨拙,她的手上布满了厚茧,显然不是握针线握出来的,光是她捏碎的针就有好多根。
这是她清晰记住的。
“奶奶,奶奶。”她总是这么唤她。
说是总是,并不是这梦境有多长,事实上梦境到这儿就结束了,而是她时常做这个梦——梦中她便是这么唤她的。
从叶春渺记事起,她便时常做这个梦,她想,这可能是她在回忆从前和奶奶的事情。
可当她告诉叶迁时,叶迁却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她的奶奶走得早,还没等她出生就走了,所以她是不可能梦见她的。
叶迁还警告她,不许再做这个梦。
可梦哪里是可以阻止的呢?叶春渺仍做这个梦,只是自那之后再没有告诉过叶迁了。
半夜梦醒来,叶春渺望着窗外那盏幽幽晃着的灯笼,密密的雨丝穿过灯笼的幽光,静谧和谐。
她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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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否是那日朔风牵起了谈昭的心事,一连几日,谈昭都没有离开过屋子,而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密室之中不出来,有时一待就是一晚上。
每每从密室之中出来时,他的脸色便尤为冷白,一双艳丽的眼眸蕴着血丝,眼下浅痣也尤为诡谲。
谈昭会抱起它坐上榻子,俯下身,将脸贴在毛茸茸的小猫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然后松开它,恢复正常。
叶春渺总觉得他是在修炼什么吸人精气的邪恶功法,每天在里头练功虚弱了,就出来吸她的精气。
再这样下去,没等她大仇得报,就要被谈昭吸死了!
叶春渺只好更加卖力的吃饭,每一顿饭都带着“只要我吃得多,谈昭就吸不完我的精气”的决心吃。
第五日,谈昭终于出门了,叶春渺趴在窝里假寐,待他离去了好一会,才跟着窜了出去。
她在院子门口停下,警惕地伸出爪子探了一探,没有禁制,这才放心地大摇大摆离开。
按原路下了山,这回她没有再往城中的偏僻小巷钻,而是往繁华处走。偏僻处人少,是非少,消息也少。
她藏了一肚子对魔族的疑问想要打听,需得找个人多口杂的地方。
叶春渺一进城就直奔河岸人流窜去。
那是一座雅致繁华的河畔茶楼,茶楼临水而建,衣着不一的茶客们坐在露天茶棚中饮茶聊天。
叶春渺延着河岸下的湿滩涂贴近茶楼,躲在木地板下偷听了一会,听到的都是你心悦周家姑娘、我要去罗家提亲云云,愣是没有一字与魔族相关的。
俩大男人出来喝茶不聊点谋权夺位的雄心壮志,搁这聊风花雪月??
没救了!魔族没救了!
叶春渺十分不满地离开了滩涂,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绕到了茶楼之后,从茶楼后门摸进了二楼。
依她曾经下山历练的经验来看,一般坐在茶楼外的都是没什么钱的人,有权有势的人都会自己开个包厢,杜绝人多口杂。
因此要偷听消息,还得上二楼。
二楼比起河岸边幽静了许多,不出她所料,茶楼二楼由一间间包厢构成,可惜这时候还早,客人不多,好多空包厢都大剌剌地敞开着门。
叶春渺贴着墙朝着有声音的方向走去,而后停在了走廊尽头一间紧闭的包厢门口。
包厢门口由两道屏风交错遮掩,错口处还放了绿植,看起来十分神秘。叶春渺贴近了包厢口,里头是几道男人的嗓音。
其中一人正说到:“如今时局不定,仙魔两族不知何时就会再起争端,届时魔君若是禁了两族的往来,那咱们的路子不就凉透了!”
一人附和:“是啊,我阿爹也是如此说的。”
另一人反驳:“哎,你们有空操这心,不如关心关心自己的字画有没有人看得上吧!我告诉你们啊,仙魔两族,是不可能完全断交的!”
“为何?!”
“是啊,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