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的看不上,没钱的又买不起。像他这样的小摊小贩就越发地位尴尬,有如鸡肋。所以好不容易,来了单生意,他自然小心讨好接待。
李青仔细挑选,老汉的手艺不错,簸箕上的簪子材质不是名贵,但每一只造型做工都有独特韵味,还被细心打磨的圆润,抚之凉滑。有很多只他都喜欢,都舍不得放下。最后忍痛选了那根质地温润似黑檀木上方别粉色小花。
他指着钗道“老板我就要这只了,帮我包起来。”
老汉见他买卖痛快,心里也是高兴,麻利的用婆娘纺织的粗布绑个结实,递到李青面前,道“公子半两白银。”
京城普通人家一个月大约要二两银子作花销,这还不算上租金,一个成年汉子在外做工的普遍薪金是三两银子,再加上家里老人女人的帮忙,五口之家刨去衣食住行,每月能攒下的不足半两白银。难怪这路边摊生意不好,对普通人来说,着实囊中羞涩。
若是几个月前,李青绝既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那日医治好林小姐,两日病就好了,面色也有焦黄变得红润有色。见自家女儿妹妹小姐一天天好起来,林家人的不仅腰杆子挺直了,连火气也上炎了,提督府这是欺负自家妹妹,踩林家面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就这样,林家人带着家里膘肥体壮的汉子上提督府讨要说法,炸出许多钱财。
至于提督府也是武将出身,两家打的昏天黑地,李青这个升斗小民是没法关注啊。估摸着是林府略站上风,因为林海又陆续给了他不少金银,顺带还送了他几盆辣椒苗,这可乐坏了李青。他前世是南方人,无辣不欢,大周类似宋商业发达,但是辣椒还没传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吃的都清汤寡水的,李青嘴巴都淡出鸟味了。
林海是个心思剔透的,不然光凭祖上隔了八辈的功勋庇护,他还能当上统领三千兵甲的将领。见李青目光炯炯盯这那盆海外来的花卉,便懂了,这李大夫看上了,所以提督府扯皮胜了,亲自抱着盆栽送入李府,果不其然李青看了,简直比亲娘到了还要高兴。
李青豪爽结完账,就离了老汉的小摊,集市上行人匆匆,盘发的妇人背着满载货物的背篓,一手紧抓着自家娃娃,生活愁苦将女人的背压的微驼,可是对未来的希望和将近的年关,吹些许淡凡世琐愁,竟然可以看到她脸上的笑意。不谙世事的稚童扒这卖糖老人的推车,任凭大人怎么拉扯就是不放,面对孩子黑宝石般眼,家长们哪里还忍得下心,多多少少掏出几文钱。小摊贩们卖力吆喝,年前的生意最好,要想过个好年,可全靠这几日忙碌。
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必然不径相同,对于生活的希望与坚韧不拔的生活态度却都相似。有那么一刻,李青认为古代现代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看这些可爱的人不都积极面对生活挑战生存吗?
快出闹市口时,李青突的被撞,他牛高马大又有一身巨力,倒是没事,还好心问撞人的少年“小伙子,你没事吧。有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街上人来人往,要是伤到妇孺老人可就不好了,好在你是遇见……
李青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道理,那少年像个性急的,没等李青说完径直往人最多处跑,好似身后有猛虎追赶。见少年如此怪状,李青嘟囔着拍拍长袍,这一摸索,居然发现端倪,乖乖的,那小子是个偷儿。拔腿冲着少年方向追去。
少年是个惯偷,自小在集市间混荡,早练就一腿子好功夫。李青也不示弱,他身负神力,眼尖手快,若不是顾忌街上行人,他早就抓住那偷儿。两人不相上下的僵持,一个不顾一切向前冲,一个小心避开路人的追。
从南大街集市,到河堤枯柳,再到曲折迷离的青石雨巷,一路狂奔的少年郎终于是气短,跑不起了,他心知碰到个厉害人物,当断则断他转头一把丢出钱袋,大喝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进窄窄的巷子。
李青先是被少年的叫声惊到,以为他恼羞成怒,要放开手掏刀与他生死搏斗。谁成想少年是个老江湖,虚吓他而已。他快速捡起钱袋,正要向着巷口追去,却被堵住。
“小蹄子,窑子出来的贱人。老娘好心给你活干,你不知恩图报就罢了,居然还敢动歪心思,勾引我男人,你当老娘是吃素的,滚,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是身材壮硕的妇人盘着随云髻,一手叉腰,一手端着空木盆,站在二层石梯上骂道。
石阶前,一女子着破旧补丁蓝裳低头扶地,不言不语,背对着众人。那家女主人泼了她一身水,从头到脚,撑地的手有些摇晃,地上斑驳的水痕,不知是水还是泪。
众人淡漠看着满身湿漉的女子,没有半分同情,有的只是借机揩油,有的则毫不掩饰的讽笑。好不可怜,隔着背影李青感到阵阵凉意。
女子颤颤巍巍半蹲起身,露出半面苍白的脸,原来是停霜院从良的女支子月氏。她已经习惯这些冷眼,世人眼中一朝入娼门,终生为女支。如果可以选择,她多想择一人而终老,南山话桑麻。哪个女子会情愿入泥泞的楼中,一点朱红千人尝,一双玉足万人枕。她没有路选,她没有后悔的资格。
“哟,这是多人欺负一个弱女子,都不知道羞愧。”娇憨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回头想看看哪家女子大庭广众下这般轻狂。
入眼便是鲜明的红,流苏髻一端别着金制花簪,斜斜垂置青丝,远山黛眉,杏眼斜倪,配上肉感十足的鹅蛋圆脸,竟有几分憨厚可爱之态。红唇艳丽,满身红衣华贵,又似五月丹若,夺人耳目。尤物,在场的男人内心不约而同,包括李青。
只是他欣赏完女子美貌后,不免感慨。十六岁的年级本该不知世事天真烂漫,染上成熟风情固然引人爱慕,只是小小年纪该受多少常人难忍的耻辱困难,才、、、李青不敢想,也、、、不愿想。
“是风满楼的季嫣然,背景可大了,很多公子哥都是她的裙下客。”有人见识广阔,道出女子身份,谨悌中带着不屑,不过又一个值钱的女支罢了。
季嫣然听到轻晃丝帕勾起红唇,一些定力不够的男人,眼睛都盯直了,那个说被月氏勾引的男主人,鼻血当场就奔出来,止都止不住。见男主人的窘状,围观群众顿时笑起,女主人也气到了,揪着男人的耳朵,骂骂咧咧进屋关门。
闹事双方去了一方,剩下的戏没得看,众人鸟兽群散。、
“唉,呆子人都走完了,你还在这里看是什么热闹。我可告诉你,本小姐贵着呢,看一眼也是要付钱的。”季嫣然看李青一个人懵懵站至巷口,翠绿长春藤显得李青格外傻气,难得好心情逗弄一个非恩客的外男。
李青的脸瞬间红了,白色衣袍上下摸索,想要找出钱来,向季嫣然付这肖像费的款。他竟忘了若是要钱,那些围观群众怎么就平安无事走了。
“噗呵,逗死我了。李青你可真个是呆子,名副其实,这传言多是虚假,唯你李青的流言,没掺杂半点水分。快走吧,再不走我可真收费了”季嫣然捂着肚子咯咯笑,小手帕掉落在地都不知道。
李青面红耳赤,一个箭步,闪出好长一段距离,像身后有猛兽般,头不转径直跑回家去了。
作为掌管京内安全的骠骑大将军,任何风吹草动的都瞒不过顾彦,又因为京都常住和流动人口多达百万,他不可能事事关注查看,所以每次只挑些关键大事处理。陈氏海月小筑遇难后,他才特地放了几只眼在李陈身上。每每听见李陈二人关系和睦,以沫相濡,他心虽隐隐作痛,可见心爱人有了良归,至少没有担忧啊。李青于巷口的这一幕,被有心人看见,添油加醋的报上给顾彦。
顾彦看完宣纸上的短短几句,气的捶桌,手破皮出血都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