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新来的吧?长得真好看啊。”贺文杰花了大价钱订了个绝佳的位子,正正好好能看到弹琴女子的脸。
“是啊……”
江百年喝了口茶,淡淡回应道。
“怎么?江兄好像不是很高兴?”贺文杰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本领绝对一流,察觉到江百年那不温不火的态度,便觉着这人不太对。
江百年轻轻笑了一下,看着温千里弹琴的身影,开口还是那副温润和缓的语气:“小公子可知这位姑娘弹的是什么曲子?”
“啊?听不出来。反正不是常听的那几首。”
“是《琉璃》。”
“那是个什么曲子?”
“是一首……能让人静心清神的曲子。不过这曲谱应该是被改动过一些。”江百年轻轻摇着扇子,略有些玩味的看着温千里。
其实这首改过的《琉璃》还有一个作用——招魂。
这曲子改的巧妙,若不是江百年也曾仔细研究过音律,只怕是也听不出来这其中的门道。
在这么一个人心浮躁的享乐场弹这么一首曲子。
温千里,真有你的啊。
“江兄果然博学多闻。爹爹说你才华冠……冠……诶呀,反正就是说你才华高、见识广,果然是真的。”
江百年心想这说的该不会是「才华冠世雄」吧?这诗也不适合用在他身上啊。估计又是老爷子说完,贺文杰给记错了。
这半个多月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也让江百年清楚的认识到贺文杰那点子读书的本事。
还好,贺文杰还算是个活的明白的,自知不擅文书,平时也就不卖弄那点墨水。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贺家的这位小儿子,到底还没顽劣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春华姑娘!今晚可还陪着哥几个喝酒吗?”
“贵人赏脸,小女子哪有不从的道理。只是啊,我酒量不好,各位贵人还得多担待才是。”
……
江百年听了温千里那矫揉造作的娇滴滴的声音,顿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春华姑娘的琴音轻缓明豁,全然不似坊间流传的那几首靡靡之音,当真是难得。”江百年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对着楼下说道。
温千里惊讶于自己竟然会在这儿碰见江百年。但也没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带着笑脸转身,微微俯身行礼,随后颇为谦虚的道:“公子过誉了。”
“姑娘不必谦虚,江兄的眼光高的很,说你弹的好就是真好。”贺文杰在一旁补充。
温千里心想这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傻小子,连场面话也听不出来。
不过她也只是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因为李娘来找她,说是楼上的贵人花了大价钱买了她的今天晚上。
“李娘,我可是说过只卖艺的。”温千里跟在老鸨身后随她一起上楼。
她低着头,提着裙摆,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是,我也和那位贵人说了。人家也答应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就是看中了你弹琴的手艺,想你单独给他弹几首曲子。春华啊……”
李娘把人带到贵人的房门口,“听说这位江大人才来盛京不到一个月就解了知府大人的心头难题,现在是连知府大人都愿意给他三分颜面,你可得把人服侍舒坦了。”
江大人?
温千里展颜一笑,“那是自然。我明白分寸。”
李娘听了这话就笑了,“那就好那就好。你是个懂事的。行了,进去吧。”
温千里轻轻的推开了门。
李娘已经离开,二楼的这一边整个都空了下来。
江百年站在窗边,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反应。
温千里看着他。
看他站在烛火尽头,看他折扇轻摇,脊背挺直,看他一身墨袍与窗外的夜色相融。
有那么一瞬,温千里觉着,这个叫江百年的神,不像神。
他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鬼,空洞、漠然,除了一副好皮相,再没有能让人心生亲切的东西。
“没想到,温姑娘在音律上也有如此深的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