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能做尹家的主?”
“尹家只有我一个男丁,若是父亲不在,长兄为父,这一家便能由我掌管。”尹兴咬牙说。
赵成麟站起身,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你确实挺会玩。”
尹兴激动地看着赵成麟,知道自己赌对了。
赵成麟缓缓站起身,悠悠地看着尹兴那张丑脸,心中却不由得想到,同是尹家人的那位,却长得瑰丽无双,怯弱魅人的尹湄。
赵成麟搓了搓手指尖,闭眼仰头,回忆起那日在戏楼的时候。
他只那么稍稍一碰,那女人便如同受惊的兔儿,身子微颤,眼中流露出恐惧之色。
都是恐惧,尹兴的恐惧只能让他觉得好笑。
可尹湄那清澈眼瞳中的恐惧中,却带着一丝柔韧与坚持,那种眼神,最能激起他身体血液中最原始的摧毁欲和虐待欲,他想折磨她毁掉她,看她哭得更厉害,想看她在自己的掌心中戴着锁链跳舞,想听她纤细莹白的胳膊上戴着锁链叮叮当当的乱响。
唾手可得的东西倒是无趣,抢来的才更美妙。赵成麟手指紧了紧,将那圣旨死死地攥在手中,身体之中跃出一股兴奋和热意。
赵成麟更想要她了。
……
尹兴一直不见踪影,这两日尹湄眼看着尹洪玉越发焦躁,却无计可施。她猜测尹兴应当是被赵成麟弄走了,究竟弄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也不想去管。
家中气氛一直沉闷且安静,仿佛山雨欲来。
第二日,尹茱的未婚夫婿上门了,是尹洪玉邀请的。
尹茱的未婚夫婿是孙凝的哥哥孙柏舟,对于此人,尹湄没有什么好印象,她记得尹茱在梦中与这人成婚后过的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凄惨。而且因为此人,梦里她还与尹茱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尹湄不想重蹈梦中的覆辙,发现这人上门之后,便想法子躲着走。
今日,尹湄与沈大人告了假。月凝轩那边的首饰又到了一批,她得亲自去瞧瞧,眼看着周太妃的寿辰就快到了,瑞王那边她能拖则拖,凡是瑞王派人上门催,她都一概以等货为由推迟,推到了如今,实在是无法再推了。
尹湄听家中侍从说,那孙柏舟已被引至前厅,便错开时间出了门,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刚到门口,便撞上孙凝的马车,以及过来门口迎自家妹妹的孙柏舟。
这简直比单独见到孙柏舟还要令人烦恼。
尹湄迅速跟桃花提醒了一声,便迅速后退,想要隐藏她们二人的存在感,让这兄妹俩早点进去。
可没想到孙凝那姑娘眼尖的很,脑袋刚一钻出马车,便看到不远处尹湄的身影,眼眸一弯,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声音尖利,“尹姑娘,躲什么呀。”
孙柏舟一开始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只随意跟尹茱说话,听到孙凝的声音,便朝着一旁看去。
尹湄站住脚低着头,并不说话。
孙柏舟远远地看见她的身影,并不怎么注意,他听自家妹妹说起过这位女子,据说是跟太子有些勾勾搭搭的事迹,已经传遍了京城,不仅如此,似乎她还有意攀附沈云疏沈大人。
沈大人是什么人?他连中三元一路平步青云官场纵横捭阖,那是读书人心目中的神。
孙柏舟自诩读圣贤书之人,最不屑的便是这些想靠攀附男人上位的人,更何况此人攀附的还是那位了不起的沈大人。
他如今中了举,更是眼高于顶,这样不守妇道成天在外头乱跑的女子,他向来不屑一顾,引以为耻。
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想看那女人一眼,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那日你不是威风的很吗?今日怎么倒畏畏缩缩的不敢露头了?”孙凝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她这几日已经弄清楚了,这尹湄也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而已,虽是个嫡女,却从小在乡下长大,来了京城就跟个外人似的,在家并不招人待见。
那日苍松公子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恐怕也是看尹湄可怜说的。
让沈云疏亲自在府中等她?这种传言说出去恐怕狗都不信。
孙凝想通这些以后,如今看到尹湄避让的模样,心情便更加顺畅了,连带着看尹家都有些不屑。
尹家也就只是个商户而已,若不是有几个银子,他们孙家又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家,与这样的人,多说两句话,孙凝都觉得自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孙凝下了马车便朝着尹湄颐指气使的说道道,“怎么如此没有礼教,不知道过来行礼吗?”
尹茱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与孙凝相熟,虽然这姑娘平日里脾气不大好,可也从来没有听她这样与人说话过,实在是刺耳,她有些担心尹湄姐姐。
孙凝哪里会管尹茱,她见尹湄迟迟不动,皱了皱眉,朝着孙柏舟撒娇说,“哥哥你看她呀。”
“别闹。”孙柏舟长得与孙凝有些相似,眉眼倒是清秀,身形瘦长,在外可称“一表人才”,他皱眉道,“在尹家呢,你也别计较了。”
“哼。”孙凝冷哼一声。
“是的,爹爹还在里头等着。”尹茱说,“孙公子……你,你们要不先进去?”
“好。”
尹湄看着这一些人路过自己面前,她垂头不语,仿佛一座雕像。
孙柏舟走过她的跟前,眼眸不经意的一扫,居高临下,便只看到浓密的黑羽长睫,他心中一顿,心想尹茱和孙凝的睫毛似乎并没有这么长而浓密的,也不知她睫毛下的一双眼睛是什么模样。
孙柏舟脚步一顿,依旧继续往前走。
尹湄见这些麻烦人物终于往里走了,顿觉心中一松,转身往门口走去。
可孙凝走过尹湄身边时,脑子里却又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天苍松因为尹湄,那副义正辞严还略带不屑的态度,心中不由得冒出了一股无名火,脑子一热,便忽然开口,阴阳怪气的说,“我劝你,最好还是少抛头露面,外头关于你的事情传的越来越脏了,一个姑娘家,天天在外头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出去卖的。”
尹湄身子一僵,一旁桃花听到这话,手也气得发抖,几乎想要将自己会的不会的脏话全都还给孙凝。
尹湄也被这句话刺得心绪不稳,她缓缓冷静下来,回过身,静静地看了孙凝一眼。
孙凝被她凉悠悠眼神一看,不由得更加挺直了腰板,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孙柏舟看到她回过身来,眼眸微微一怔。
背后便是尹家的大门,阳光透过来,朝着家门口洒下一片暖意,而尹湄便站在逆光处,身上浅色的衣裳散发着淡淡的暖色,仿佛被镶了一层淡淡的金。
尹湄听了那些话,看起来依旧沉静,可她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薄薄的红,暴露了她心中的羞恼。
孙柏舟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形容现在看到的场景,只觉得自己胸口内那东西从未跳得如此快过。
“有时候人想着脏的,看到的自然是脏的,说出来的更是脏的。”尹湄声音不大,在场却听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明天还是十点更嘿嘿
第二十章
孙凝听到尹湄的话,脸色陡然一变,仿佛被人刺破了脸皮,情绪瞬间出现了裂痕。
她怒声问,“你什么意思?”
“孙姑娘身出名门,教养非凡,怎么连我们小姐的一句话都听不明白吗?”桃花终于忍不住了,憋着笑说,“孙姑娘不过如此嘛。”
尹湄知道现在应该呵止桃花,装作一幅懂礼的模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与他们唱戏玩。
但是尹湄懒得动,她心中觉得桃花说得挺好的,深得她心。
孙凝见尹湄不说话,更是气极了,一甩袖子便想要冲上去,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一旁的孙柏舟拦住了去路。孙柏舟低声呵斥道, “妹妹,你与她这种人计较什么,注意你的身份。”
孙凝委屈的瞪了她哥哥一眼,气鼓鼓的跺了跺脚。
孙凝是家中小女儿,一向得父母宠爱,从小一家子都护着让着,没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原本来尹家,她满怀优越,看哪儿都不如意,只有个单纯的尹茱极好拿捏,颇得她的心意。尹茱手头上有什么好东西,只要她提一嘴,很快就会有新东西送到孙府,与尹茱交好颇为实惠,她却没想到,尹茱的这位姐姐,却这么让人讨厌。
“走吧。”孙柏舟劝孙凝, “尹老爷还等在里头。”
说完孙柏舟又看了尹湄一眼,尹湄正看着孙凝,发觉了孙柏舟的目光凝视,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
双眸一对上,尹湄和孙柏舟皆是心中一咯噔。
尹湄立刻皱眉低下头,对桃花说,“我们走。”
孙柏舟见她有些慌乱低头离开的模样,心中却别是一番滋味,胸口的心跳声愈发聒噪了,惹得他心猿意马思绪万千。
他心想,这真不愧是传言中那般放浪的女子,举手投足都有千种风情,故意诱惑他的心神。也难怪太子对她动心。
她费尽心思在他面前表现、勾引,小心思却被他尽收眼底,被他一览无余。
倒是有些可爱的。
孙柏舟想到尹湄刚刚一侧头的慌乱,柔软的发丝绕在她的耳边,宛如天边的云。孙柏舟不由得想笑。
勾搭太子想要上位又如何,纵使她野心再大,不也是被自己英俊正派、一表人才的模样迷住了吗?
……
尹湄感觉自己被那眼神盯着,几乎是落荒而逃。
尹湄有些气恼,却并不后悔,孙凝话说的太难听,即便是她这样的性子,此时也忍不下去这口气。
为什么要逃,那是因为那场梦,她对孙柏舟的为人有一些了解。
在梦中,尹湄此时已经被关在家中,快要被送去东宫。
尹洪玉为了自保,要拉孙家下水,替自己多一份脱出生天的垫脚石,急于定下孙柏舟与尹茱的婚事,便邀请孙柏舟上门,让这桩好事稳一稳,再传些传言出去,将孙柏舟和尹茱二人的声名彻底的绑在一起。
他尹洪玉才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保命才是最重要。
孙柏舟看似清高,实则贪婪,对尹家这大把的财富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便上了门。
双方各有各的图谋,倒是一拍即合,很是默契。
孙柏舟上门以后,机缘巧合之下,与尹湄在后院邂逅。
尹湄也算声名远扬,与太子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孙柏见了她,一时失神,而后便是无尽的骚扰与恼人的追求。他不敢与太子抢人,却敢在太子动手之前,先占尹湄的便宜。
尹湄三番五次拒绝,孙柏舟却觉得尹湄这是在欲拒还迎,故意与他拉扯,引诱他进一步深入。
他还送了尹湄一只香囊,尹湄嫌他烦,假意收了,扔在一旁不管,却没想到正好被尹茱看到。
尹湄这才知道,原来此人竟然送了自己和尹茱一模一样的两个香囊。
梦中尹湄与孙凝的关系也不好,孙凝无来由的讨厌她,在尹茱身边三番两次的说尹湄坏话,尹茱受到这番影响,再看到那一模一样的香囊,一时吃醋,便与尹湄争吵起来,说尹湄果然是个狐媚子,只知道抢男人。
尹湄百口莫辩,好说歹说尹茱都不信,二人彻底决裂。
尹茱原本未开窍,觉得这未婚夫婿很是寻常,并不急着嫁,见姐姐要“抢”,在孙凝的怂恿之下,反而彻底下定了决心要嫁给他。
尹洪玉借机立刻张罗尹茱与孙柏舟的婚事,家里急冲冲办了喜事。
等到婚后,孙柏舟露出真面目,四处狎妓玩乐,对尹茱也是打骂随心,尹茱这才知道真相如何,后悔不迭,即便危险,也要去千狼行宫找尹湄哭着道歉。
尹湄坐上了马车,皱眉想着梦中尹茱浑身青紫,二人对视落泪的场景,心中也是如同刀割。
她与尹茱生在尹家,便没有被当作人看过。
尹茱如今看似受宠,可那尹洪玉的心中除了自己之外,又哪里装过其他人,关键时刻,都是他趁手的工具。
她何尝不想去帮帮尹茱,可现在,尹湄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如何再去保一个……
“小姐,那孙凝究竟安的什么心,为什么一直要针对你?”桃花在一旁也是气鼓鼓的,“又不是她娶尹茱,尹家的事情,小姐你的事情,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尹湄摇了摇头,“以后尽量躲开点。”
“也只能如此了。”桃花叹了口气,“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是偏偏来犯我们怎么办?”
“那便如今日这般,气死她算了。”尹湄垂眸,声音轻柔,平静说道。
桃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们好几日没有来月凝轩,尹湄一到,那小伙计便苦着张脸迎了上来,“尹姑娘,您总算来了。”
“怎么了?”尹湄见他一张脸跟苦瓜似的,不禁问道,“是有人又上门来找麻烦了?”
“倒不是找麻烦。”小伙计苦兮兮的说,“您不知道,瑞王爷天天派人过来,我实在是顶不住了,要不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尹湄咬了咬嘴唇,正准备让小伙计拿货,门外便有不速之客忽然光临。
来人正是瑞王府的人,说是请尹湄去对面的凤鸣酒楼一叙。
尹湄眉头微皱,抬头一看,只见对面凤鸣酒楼二楼上,影影绰绰似乎确实有一个男子的身影。
她知道瑞王等她的回话已经很久了,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逃避,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尹湄带上了新来的首饰货品,用绸布袋子装好了,带着去凤鸣酒楼。
凤鸣酒楼规模很大,房屋楼栋气派非凡,一楼是敞亮的大堂,二楼则有雅间和厢房,是达官显贵推崇的去处。
尹湄直接被人引至二楼的厢房之中,她推门而入,门便迅速在背后关上了。
二楼安静至极,桃花连二楼都上不来,直接便被人拦住。尹湄此时孤身一人,心跳得极快,她稳了稳心神,朝座位正中那位男子走去。
“瑞王爷。”尹湄朝他行礼。
“听闻你近日忙碌的很。”瑞王只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意有所指的说,“倒是没想到,尹姑娘一山看着一山高啊……”